《饮食男》书评

俏皮的食物

孤岛时代的上海女作家苏青有一句名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也。这话很有女性主义的姿态，但是却是最坦白不过的实话。卢非易不是女人。把这本书叫做《饮食男》，也绝非表示把自己涂上奶油，恭请女人们前来品尝。所表露的，只是一种态度：人生的目的，原不在形而上的追求。卢非易是台湾人，有过不短时间的海外经历，中西吃食皆有阅历，固然称不上美食大家，可是也颇有心得。这本书，就是一个饮食男的饕餮之旅，很有些真知灼见。比如，他能够看出来，关于饮食的书，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教人怎么吃，一种教人怎么不吃。太太们看前一种，小姐们看后一种。这本书不成体系，有点想到哪写到哪的意思，这很对我的胃口。吃东西本就是兴之所至的事情，太有计划，则乐趣也消失了。相请不如偶遇，记忆中的美食，总是不期而至的。咖啡要黑如地狱、浓如死亡、甜如爱情。这是杯底的秘密。这种秘密，只有懂得生活的人才能品味得出来，舌头上的感觉，酿成心底的滋味、笔尖的走墨，原不是一桩容易的事情。从蛋花汤、冰淇淋、苹果汁、香蕉、凤梨、柠檬、柑橘……这些极平常的东西，发掘它们的故事，勾出自己的回忆，都来得很为清新自然，如语家常。有些话，卢非易说得很直白，可是很对心思。比如这一句：但凡有一餐美食，连最讨人厌的七姨爹八姑妈，都可以原谅。和他殊途同归的是，我也常常认为，一个没有口舌之欲的人，不可以做为朋友。我们常常批评的所谓狐朋狗友酒肉之交，其实在大多时候，比那些正儿巴经条条框框的朋友更能开发你的心灵。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有乐不享，这样的人，必有算计于后。又有一句：鸭独处时，顾盼自怜，群聚时，则呱噪不休，立刻让人联想到女士们。原和“一个女人就是五百只鸭子”遥相呼应。卢非易常能找到些外国谚语，尤富意味。有一句德国谚语让我印象深刻：连海里石头都煮烂了，还煮不动老母鸡。联想到中国情人海枯石烂的爱情盟誓，原来还不如煮一只母鸡牢靠，可见世事无常。还有一句：请客时，女主人就得像鸭一样，表面上从容安逸，背地里，可忙得象鬼一样。算得形象，正如那只在水面安详自若的鸭子，水面下鸭掌可一直拼命不休。再没有任何一种爱，比对食物的爱更真挚的了。换一种方式来说，品得出食物的味道，才能品出女人的味道。卢非易引了里根夫人南茜的话：女人正如茶包，越是水深火热，越能感受她的劲道。在这本书，这样俏皮的话很是不少。这也使得读这一本书，常常有会心之笑。难得的是，书的开本设计和纸张都不错，在这样书价高涨的时代，这本书只卖11块多，算得上性价比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