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惊梦》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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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0-04
ISBN:9787536031333
作者:白先勇
页数:410页

这游的是什么“园”,惊的,又是什么“梦”!

读白先勇的《游园惊梦》,像是听了一出凄哀的昆曲。一席夜宴,却是包含了多少人的浮生如梦,各样脂粉华贵浸透的命运气息,仍冲释不掉这一去昆腔的怅惘叹息。当年她刚冒红,一声“游园惊梦”,换得的不止满堂彩,还有一声“将军夫人”,和半生如戏如梦的荣华富贵。得月台众姊妹谁及得上她,蓝田玉,钱夫人,将军夫人。应酬交集莫不是她坐主位,钱公馆的排场莫不是名扬整个南京城。一转眼,她却从出租车里出来,站在台北近郊的窦公馆门前。已是物是人非却不是事事休。她为什么来迟,她站在前厅的穿衣镜前打量自己的头发和有些赶不上时髦的长旗袍,难道是梳妆打扮迟了吗?难道是出租车快不过官家的黑色小轿车吗?她心里什么都清楚,但是她要装得若无其事。当年的得月台姐妹桂枝香已不再是给次长做小的了,如今是谁?是请得起台北各家名流,搞得起这一出大排场的雍容华贵的窦夫人!当年的十三天辣椒,蒋碧月,窦夫人的妹妹,也过得愈发滋润。当年的十七月月红,她蓝田玉的妹妹,不也穿了一身大金大红的缎子旗袍!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人生如戏如梦?人人叫她唱一曲,倒还记得她是蓝田玉,可今时又如何比得了当年。彼时那时南京城,彼时她还芳华正当时,彼时她仍是秦淮河得月台昆腔最正派的蓝田玉,彼时她又成了将军夫人。今时她仍是钱夫人,可今时是台北,今时另有年青女客“昆曲大王”徐太太,今时那革了职退了休的余参军长尚且还是压轴的名黑头,还是和赖夫人一起坐了崭新林肯离去的呢!今时,她蓝田玉却说,我喝多了花雕酒叫嗓子哑了!只怕那喝的花雕不是花雕,是侯门公馆里的纸醉金迷、荣华富贵。只怕那哑掉的不是唱昆腔的嗓子,是青春芳华、良辰美景,是紫嫣红开遍时的浓情蜜意。桂枝香当年叹息:是亲妹子才专拣自己的姐姐往脚下呢。这话指着天辣椒夺了姐姐的聘礼,做姐姐的让着了,自己给窦瑞生这个当年的次长做小。今时钱夫人看着蒋碧月和程参谋“两张醉红的脸又渐渐地靠拢在一处,一齐咧着白牙,笑了起来”。当年她的妹妹又何尝不是如此。钱夫人心里叹息:懂吗,妹子,冤孽。她只活过一次——当年,钱将军的夫人蓝田玉,钱将军的随从参谋郑彦青。可是今时亲妹子来敬酒,她穿得大红大紫,连郑参谋端了慢慢一大杯酒,喝他得两颧鲜红眼睛像黑水。当年他们俩如此那般,不正像今时的蒋碧月和程参谋吗!可是谁又懂当年和今时她钱夫人的心境,她也只能喝下这不比大陆的台湾花雕。她只活过一次,带着风花雪月良辰美景活过一次,之后什么都没啦!难怪桂枝香叹息:是亲妹子才专拣自己的姐姐往脚下呢!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人生如戏如梦?人情这样寡淡,亲人尚且自私,当年的情人又岂是真的有情人?吴师傅说,“惊梦”里的幽会那一段,最是露骨不过的。这话指着谁?是她蓝田玉和郑参谋吗?还是郑参谋和亲妹子月月红?或者程参谋和蒋碧月?只是钱鹏志的一句话:难为你了,老五。只是瞎子师娘的一句话:只可惜你长错了一根骨头,也是你的前世的冤孽!人人都赶富贵的场,随脂粉的流,被花雕的醉意挟着走。钱夫人也喝多了酒,竟成了局外人。她是唱不了杜丽娘和柳梦梅才子佳人鸳鸯难相守的一曲幽梦了。“我的嗓子哑了。”她说。一时噤声。

游园,惊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繁华一场,虚无纷繁。褪如夜色,觉如滥觞。心有所寄,得其所感。梦里游园,月如寒水,风若娇兰。道一句,却不知,游了谁的园,惊了谁的梦?

我的《牡丹亭》

因为昆剧我认识了白老师!我想也是因为这样我才喜欢上白老师的作品!和他的相识是在苏州,当时真的傻眼了。因为我们演绎的就是经典名剧《牡丹亭》,所以情不自禁的就拜读了老师的《游园惊梦》,随之就接二连三的阅读他的其他几本小说····

从《游园惊梦》看白先勇笔下的女性形象

读罢《游园惊梦》,我掩卷阖目,思绪纷乱之时,却忽地从脑海深处荡出一句掷地有声的诗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心下诧异怎会生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评词,细细回味下,才恍然原来这心境正是源自于我对《游园惊梦》里钱夫人这一场了无痕的幽梦的哀叹。       《游园惊梦》的故事沿袭了白先勇一贯感伤黯然的笔风,一场短暂热闹的筵席,却在钱夫人对前尘往事半梦半醒的追忆中,延展出一段在时代阴影和个人悲剧交错下的令人唏嘘的旧时光,于热闹中反衬出一种沉重而又悲凉的氛围。原本是昆曲艺人的国民党将军遗孀钱夫人应邀参加窦公馆盛宴,席间众人一再要求她和另一位昆曲大王徐太太合唱一曲《游园惊梦》,就在这觥筹交错的等候时间里,她却陷入往昔回忆中。昆曲名伶蓝田玉以一首《游园惊梦》俘获了年龄可以当她爷爷的钱将军的心,娶做填房,钱将军待她千般好万般疼,荣华富贵亦享尽,可惜却始终弥补不了她感情的空缺。一生唯一的一次缱绻交合是和钱将军的随从参谋郑参谋,也正是这一次交欢才让她体会到“活过一次”的快感,可惜遭到亲生妹妹月月红陷害,在亲眼目睹月月红和郑参谋的私情后,蓝田玉便哑然失声。而在窦公馆中程参谋和蒋碧月两人轮番的敬酒和明目张胆的调情,将这块本已结疤的旧日伤痕再度血淋淋地撕裂,在斑斓现实与血色记忆残酷的双重夹攻下,于锣鼓笙箫中,钱夫人再度失声,只是一句“我的嗓子哑了”,寂静了所有的喧嚣,仿佛一盆冷水倾盆浇下,让人彻骨寒透。       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寻者是谁?是那身处窦公馆中风华已逝的遗孀钱夫人。灯火阑珊处的他又是谁?是那莺声婉转的昆曲名伶蓝田玉,中间隔着的一大段阴暗却是在指缝间流逝无力追回的岁月,两相凝望,一明一暗,一显一隐,相对踌躇,默然不语。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是世间最无可奈何的悲凉。       白先勇对这种悲凉是深有体会的,作为国民党名将白崇禧的儿子,英雄末路是他以男性为主角的文章中最常展现的暮落景象,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无奈哀叹在以《国葬》,《梁父吟》为代表的这些作品里俯仰可见。若说男人最宝贵的是功名权势,那女子最恐惧的恐怕便是容颜易老,青春不再。       有人说白先勇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最善刻画女人的作家 ,也有一种让忍俊不禁的说法说白先勇的小说暗示了他有强烈的厌女倾向 ,这在我看来实属无稽之谈,白先勇对女人心理的理解和洞察是精准而可怕的,而他身为男同性恋的性倾向,更赋予了他旁观者的清明和代入者的细腻,这份深入骨髓的理解与爱怜,让他心寒而痛惜的明白着,这些美丽妖娆多智的女子,即便在乱世浊流里倾尽力气撑杆使自己这一叶扁舟驶向幸福,却仍免不了被无常多舛的命运带往祸福难测的未境之地。       蓝田玉的瞎子师娘跟她说,你们这种人,只有年纪大的才懂得疼惜啊。荣华富贵——只可惜长错了一根骨头。或许爱情只属于戏中的杜丽娘和柳梦梅,而不是她应该幻想的奢侈品,但可惜这荣华富贵却也随着钱将军的逝世而黯然褪色。从脚步迈进了窦公馆的一刻,钱夫人的心下就开始踌躇,杭绸的长旗袍在众人清一色的台湾短旗袍中显得滑稽守旧;以往钱将军尚在的时候哪次她不是占先上桌的主位,可这次她坐着第二桌的主位都脸红心虚。唱戏本是拿手活,信手拈来不在话下,怎么从入园听到窦夫人说今晚非要唱戏不可的一瞬起,心中就隐隐不安了起来?席间众人越捧,她越是心虚,可也没到不敢上台的地步,只是担心被人比下去。直到窦夫人的妹妹桂枝香不知好歹地跑来敬酒,眼神睨着她拿话堵着她,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只得饮下这杯花雕,高潮也就此掀开。初时只道酒中微有辛辣甘饴,细尝之下又遗憾滋味不足,这酒的力道慢慢升了上来,由胃中上下渗透,浸润五脏,催起了体内一阵阵的潮热,往昔回忆也不安分了,大段的心理描写流淌出的是禁闭已久的梦魇,浑似狂暴的猛兽吞噬她渐弱的意志,也只有白先勇这样随性而至的意识流表现手法才能游云惊龙般点染出她半是癫狂半是虚弱的迷离状态。原本臆想涓涓岁月能带走一切伤痛,哪知带走的只有依存仅有的温暖和稍纵即逝的欢愉。酒劲上了头,眼前火一般的红,锣鼓笙萧一齐鸣,众人期待中,霎时清醒,霎时惊痛,所有的底气随着酒劲消失,一句“我的嗓子哑了”,哽咽在喉头的,是半生的浮华尘事。       男人是钝感的,女人是敏锐的,因此岁月对女人更是无情。       或许,总有那么个意外吧?也许那个意外便是白先勇笔下的尹雪艳。   尹雪艳总也不老 。这平平淡淡的开篇一句不知羡煞了多少女性,能从老天爷手底下讨饶躲得过时间惩戒的怕也就只此一人。西式洋房门前永远的宾客不断,车如流水马如龙,即便百乐门不在了,她尹雪艳的公馆依旧延续着京沪繁华。男人们想要抓住他,为了她倾家荡产,王贵生说,如用他家的金条儿能够搭成一道天梯,他愿意爬上天空去把那弯月牙儿掐下来给她,她只是笑着不语,王贵生贪污被枪毙,尹雪艳在百乐门停业一宵,可她的有情有义也就到此便浅尝辄止;女人们嫉妒中伤她,说她八字带着重煞,犯了白虎,沾上的人,轻者家败,重者人亡,她却在这风言风语中万叶丛中过,片花不沾身,依旧故我。徐壮图被建筑工人刺死,被徐家上下骂做狐狸精的她竟胆敢一身素衣,独往灵堂祭拜,还摸了徐家孩子的头,握了徐家遗孀的手,大大方方的来去自如,在场亲友有惊讶者有愤怒者,却无一人有胆识敢拦住她。这就是她,永远的尹雪艳。       这篇作品是白先勇诸多以女性为代表的小说中争议最大的一篇,有些评论家认为白先勇受到男权主义束缚,符号化了尹雪艳的形象满足男性读者心目中对尤物的幻想,是艺术创造性匮乏导致的失败 。另一方面,台湾学者欧阳子曾有过这样的评论:“尹雪艳,以象征含义来解,不是人,而是魔。她是幽灵,是死神。”       于我而言,尹雪艳是男人精神性的彼岸,他们将穷尽一生前往,却终究无法抵达。白先勇在描绘尹雪艳时达到了一种不露声色却意犹存的文学表达高度,这样一个精明世故的女人背后不知暗藏多少次的头破血流,心酸悲苦,可是他不写。他只写她的光鲜,写她在人群中翩然独舞的优美,却不想让读者轻易看到这光鲜外表下艰难的心灵跋涉。她的魅力,她的神秘与光辉将被人崇拜,这一份遥远而空洞的崇拜也注定她将永远不能被完整的理解与接纳。尹雪艳真的永远不老吗?非也,尹雪艳看透了世事无常,在自己的旋律里,孤独地上演着人生大剧。时间,不再是她的敌人,而是她永远的观众。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中有情情至深,人亦多情情命薄。       《游园惊梦》里除了成熟的意识流写作手法,更有丰富的互文修辞。文本中的互文不仅仅是昆曲与人生的交错,更是戏中之梦与现实之梦的纠缠,禁锢杜丽娘的是她贵族女子的身份,是她恪守礼教的父亲为她构筑的深深庭院;禁锢蓝田玉的是她戏子的身份,于乱世狂流中,无可选择地成为填房,失去了身体和情感的自由。杜丽娘在梦中与书生柳梦梅相爱,至此因相思成疾,悒郁而终;蓝田玉与郑参谋一次交合,恐怕是她唯一一次尝到做女人的滋味,不想却被心狠自私的妹妹半途抢去了情人,她不能反抗亦不敢张扬。相思而死的杜丽娘托梦柳梦梅,神话般的上演了一场死而复生的惊魂剧,终得与情郎厮守的完满结局;蓝田玉委屈一世,压抑情爱,换得的却是半生凄凉。       比起这位将军遗孀的遗憾,风尘女子金兆丽的人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在行文结构上与《游园惊梦》颇为相似,只在一夜的光景中由眼前情景牵扯出大半辈子的烟云往事。金兆丽没有蓝田玉戏子般悲春伤秋的情怀,也没有达到尹雪艳那般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气度,她有的是美貌和精明,美貌是她的本钱,精明是她的经营。前半辈子她驰骋百乐门,红透半边天,后半辈子眼瞅着要人老珠黄时,虽不济却也钓着个土财主陈发容。她的人生哲学清晰简单,四个字,荣华富贵。不是没有经历过爱情,爱上了那个脸红羞涩的男子月如,带回家的头一晚发现他是个童男子,竟在清冷的月色下泪如泉涌,须臾间直抵心灵的震动,洗刷了半生受的屈辱亵渎。可惜她的现实世故让憧憬尚不及萌动便被扼杀,她不是等待被救赎的玛丝洛娃 ,一次的洗涤岂能拯救改变一生?她是百乐门的红舞女金兆丽,她是夜巴黎的头牌金大班。       蓝田玉的游园梦已惊醒,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还在,过了这最后一夜,所有的传奇将烟消云散。       白先勇是懂女性的,白先勇是怜女性的,这种怜悯,是不动声色的,甚至是凌迟一般残忍的,他刻画了那么多美好的女性形象,却无一例外的没有一个人得到十全十美的幸福。他用哀伤至绝望的笔感描绘着这些在乱世风雨中瑟瑟颤抖的娇弱鲜妍女子们,也如实地铺垫出她们即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或许,这份爱和理解,只有写得出《红楼梦》的这伟大悲剧的曹雪芹方与媲美 。       曹雪芹必定是爱煞了他笔下的金陵十二衩,可君不见贾宝玉随警幻仙姑游太虚幻境时,储管天下女子过去未来簿册的地方,高悬的匾额上刻着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薄命司。匾额两旁一副凄苦哀婉的对联却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自古红颜多薄命岂是虚言!       或许,正是因为爱,才不能够成全。   

游园惊梦阅读笔记

最早看到白先勇的作品是《游园惊梦》。那是在大学三年级,韩杨妹妹以非常非常便宜的价格卖给我一本书——《光明的迷途——收获短篇小说集》,开篇就是《游园惊梦》。我以为是类似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式的小说,颇有兴趣地读下去,没想到遭遇地却是另一洞天。第一次感觉到意识流原来有如此水墨丹青摇曳生姿中国味道,是一种一叠三叹余韵绕梁的书写技巧。举杯换盏之间,钱夫人的现实与回忆在一曲《游园》、《惊梦》之间流转迂回,再猛然间一声“我嗓子坏了”,倾盆冷水透骨寒彻。明明觉得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偏偏又忍不住一读再读;眼前明明是白纸黑字,偏偏满目绚烂,只是隔着一纱薄雾,若隐若现。果真是“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然后沉迷而不能自拔,看到了《永远的尹雪艳》、《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谪仙记》、《玉卿嫂》等等。笔调时而缠绵妩媚,时而奢靡颓废,精致而不流俗(月光:你这些形容的话才真是俗气到家了!)白先勇仿佛是活在过去的历史当中,然而历史已然过去,新世界的景象却又不能让他适应,在一种过去、现在的间隔地带,白先勇像个永远的异乡客,漂泊而居无定所。同时,这个漂泊者一直渴望着求得父亲的庇护与安慰,尽管他以一种叛逆的姿态生存着,但无疑这不过是为了在另一层面上寻得父亲的关注和认可。那么倔强正是为了掩饰那么孱弱。正因如此,白先勇的文章风格凄迷无迹,如同一位古典美人那样茕茕孑立在现代混乱的时代。 看白先勇的文字会想起大导演贝托鲁奇的电影,像《戏梦巴黎》、《末代皇帝》、《偷心》等等。那些鲜明的色彩,模糊的容貌,幽晕的光线,泛着沉时香气的孤独之人。相反,杨凡导演拍得《游园惊梦》就失却了其原著味道。(月光:他拍得那个《美少年之恋》也不好!) 最后看到的是《孽子》,一直奇怪的问题终于在这本书中得到了解答。名字就是最佳的答案,青春的鸟儿在青春的时光中彷徨无影,他们有自己的方向却没有路径,只能飞在天空的阴影中。他们没有庇护者,渴望庇护者。《孽子》比《游园惊梦》更阴冷,更动人心魄,更压抑也更痛苦。不过,好在《孽子》的最后总有一丝希望在,新年的到来总算是一点点暗示吧。台湾的同名电视剧拍得相当有水准! 前一阶段在电视上频繁看到白先勇先生,为了宣传《牡丹亭》(青春版),不得不面对素质极差的采访者,只是无论对方提到什么问题,包括他的性取向和男友问题,白先勇都一脸淡然和从容,看透生活的智者大抵如此。

蓝田日暖玉生烟

身穿翠绿缎子旗袍,长抵脚面,肩批黑纱长披肩的钱夫人(蓝田玉) 吟唱的昆曲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白先勇借游园一幕惊起了蓝田玉的旧梦:亲姊妹抢走了心爱的情人;由一位昆曲艺人成为钱将军夫人,曾经风华烜赫一时;当将军不再了,沦落到了落魄境地。借此感叹命运唏嘘,人生有限,世事无常。“蓝田玉”这个名字,就有相当明显的象征含义。蓝田之玉是中国神话中最美最贵的玉石,李商隐就有一句诗曰:“蓝田日暖玉生烟”。钱夫人不同于得月台那些姐妹,只有她一人是“玉”,而在我们传统文化中,玉,本来就代表一种高贵气质或精神。可是身为玉,是否就能永保华美光泽?钱夫人入窦公馆前厅,站在一株“万年青”前面照镜子的一幕,深具反讽意义。镜中出现的,当然,是褪了色的蓝田玉——一块已经黯然失色了的蓝田美玉。

止水鑒月

止水鑒月——淺談白先勇《遊園驚夢》的鏡像疊錯「月明如乍,問今夕何年星漢槎?金釵客寒夜來家,玉天仙人間下榻。 」,柳夢梅和杜麗娘的月亮明淨而完滿,如花美眷於歸,恁他似水流年。可在錢夫人——錢鵬志的遺孀錢夫人眼中,大概曾經再好的月亮此刻也不過淒清得緊:「一片秋後的清月,已經升過高大的椰子樹幹子來了 」;畢竟,那「淮水東邊舊時月 」雖越得過「女墻」,但豈又能輕易越過那道海峽,抵達台北的椰子梢頭?張愛玲在《金鎖記》的開頭寫到:「……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淒涼 」。所謂人生,不過分割為過去、現在與未來,但大多數人都活在錯亂之中,往往倚靠過去來判斷現在展望未來,無論如何強調活在當下,過去仍是拋舍不下的生命負荷;而當時空一旦驟然轉換,還沒反應過來便陷入了生命的斷層,此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連續性。因此,即使是看似永恆的月亮,在現實里其實也是不存在的。然而,當錢夫人踏入竇公館的那一刻開始,她似乎便遺忘了這件事情。月亮還是過去的月亮,正如「遊園驚夢」恍如過去的「遊園驚夢」!小說里處處凸顯時空的轉移,但同時卻利用大量的平行技巧將今日製造成昨日的「副本」,又利用互文性將藝術與現實精心彌合起來,這樣一來多重時空在文本中並置、錯綜、交糅、滲溶,時空的界限在認知表象上開始褪去。於是,以錢夫人為敘事視點的文本變成了多重的鏡像世界,前部分的「遊園」就好似在她在止水中望月,虛月恍若實月,今月類同舊月。「止水造象」之人便是白先勇。一、「遊園」:隔影相望惝恍夢歐陽子在《王謝堂前的燕子》里詳細探討了《遊園驚夢》的寫作技巧,對於白先勇「平行技巧」的使用分析得尤為細緻,并歸納為人物、佈景、情節、結構、敘述觀點五個方面 。簡要而言,竇夫人台北宴會中的人物與錢夫人南京相識的人物互相對合,如竇夫人其實便是往日的錢夫人,蔣碧月亦是月月紅,程參謀則是鄭彥青等;竇夫人夜宴的規模相當於幾十年前錢夫人那些「噪反了整個南京城」的盛宴;情節上,不僅現在是過去的映射,而且昆曲中的「遊園」、「驚夢」也是現實里的「遊園」、「驚夢」,柳夢梅與杜麗娘的幽媾亦是錢夫人和鄭彥青的私會;敘述觀點和結構形式上,內外相切,主客相合。一系列過去與現在,藝術與現實的平行中,錢夫人從進入宴會開始「遊園」時,便會不斷地由眼前的景物觸發起對前塵往事的回憶,心緒的錯亂帶來認知的模糊,使「過去」趁機滲入「現在」,「藝術」進入「現實」,并且愈陷愈深。在白先勇刻意精心經營的美好過往重現的幻象里,她再次回味起已逝的榮華富貴和青春愛情。但是這種回味卻潛藏著極大的危險性,乃是因為「平行並列事實上只發生在我們內在的記憶所形成的心理空間 」。疊錯與混雜經由內在心理結構生成記憶的主觀真實,而這種真實愈是強烈,理性經驗所關聯起來的現實比照愈是明顯,過去與現在的裂痕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擴大。柯慶明老師在《六十年代的現代主義文學》中指出這種平行並列的造像手法其實是繼承自唐詩里「言外之意」的境界 ,亦在《台灣現代主義小說序論》詮釋了「去年今日此門中,桃花人面相映紅」與「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平行所凸顯的「欠缺」 。可見,「止水鑒月」不僅是為了塑造鏡像,更是要藉鏡像與實體的契合來延伸一種模糊而鮮明的意境,即《滄浪詩話》里所述「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具體而言,當年「秦淮河得月台的藍田玉」恍如今天的桂枝香一般光彩奪人,不經意間暗示著「錢鵬志孀妻錢夫人」如今的韶華不再;當年錢鵬志夫人與錢鵬志的隨從參謀私通幽情恍若「遊園驚夢」里柳夢梅和杜麗娘在夢中交合,又恍若《洛神賦》里曹子建和宓妃的幽會,暗地裡著力反襯出藍田玉感情失敗「長錯了一根骨頭」的「冤孽」 ……這種種「欠缺」隨著幻象里過去與現實的逐漸加深貼合,以及錢夫人的愈來愈迷醉離亂,反而更加清晰起來。表象上的相符和類同,實際上乃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自欺欺人式反諷。於是,「今即是昔」的重重幻影在無形之中積壓起太多的「似是而非」,「似是」與「而非」交錯相疊而針鋒相對,在過去與現在的虛假的縫合邊緣形成極大的張力。此時,只需要一顆小石子投入那止水之中,所有的鏡像都將在剎那間噼里啪啦地支離破碎,而那一輪在認知的錯愕中暫時跨越了過去和現在的明月亦將殘缺不堪。二、「驚夢」:風急影滅何所適只不過,就在錢夫人即將演唱「驚夢」之時,到來的是一場毫無預兆而極具毀滅性的風暴。過去正濃烈復現,不意生命里無以復加的痛苦雨點般再次向她襲來:「那一刻 , 那兩張醉紅的面孔漸漸地湊攏在一起,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他們的眼睛:她的眼睛,他的眼睛……(吳師傅,我的嗓子。)——就在那一刻:就在那一刻,啞掉了——天——天——天———— 」意識流和蒙太奇手法的運用,看似凌亂毫無章法,其實將錢夫人內在心理活動極富畫面感和感染力地流暢書寫了出來。她再也無法安然地面對這所有的幻象,「我的嗓子啞了。 」她終於再一次沒有唱「驚夢」,乃因為她這一生最大的「欠缺」真實而強烈地復現在腦海中——不可能再如杜麗娘一樣「驚夢」,「我只活過一次啊!」而當她真切地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其實完成了另一種含義的驚夢。繁華的、青春的、完滿的、殘破的、現在的、過去的,原來全部的人生就一場虛妄的「夢」罷了。夢如戲中杜麗娘、柳夢梅那般與深愛之人終成眷屬,夢回南京重現那繁花似錦、青春年少。但白先勇卻讓她在「最大刺激的一剎那 」醒覺過來,人生的真相以極其粗暴的方式呈現,既警示錢夫人,亦告訴讀者:所有夢和幻象,都只不過反映著現實人生確實存在某些「欠缺」;「人生在世如春夢」,而在世事無常的時空變換里,只有無法彌合的斷裂,只有無法挽回的凋亡和殘破才讓人感到真實:「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文本中利用鏡像所映照和投射的斷裂是多重而複雜的,包括過去與現在的無法縫合,夢想和現實的難以續連,麻木沉醉里生命價值的落空。這不僅是古人「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式的對「物是人非」的感概,其實也隱藏著充滿變換和錯覺的現代社會里,個人相對於社會的疏離:小說的結尾,竇夫人問錢夫人可曾發覺到台北的變化,錢夫人輕輕地加了這麼一句:「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起了許多新的高樓大廈。 」 其實,并不只是錢夫人一人活在虛無的過去之中,難道宴會中的其他人如竇夫人不是依然沉浸在「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幻象之中嗎?白先勇為《台北》的扉頁寫道:「紀念先父先母以及他們那個憂患重重的時代 」,那些同藍田玉一樣由大陸遷臺的先輩們,當亂世狂流如民國四十七年金門的炮火裹挾著他們奔走流亡,當滄海桑田的時空變換里他們在慌忙之中迷失了生命的方向,又有多少人能夠告別過去的歡愉、繁華、迷夢,而坦然接受現實的沒落,重拾涓滴信心為當下和未來而活呢?而白先勇自己其實原本也是這個鏡像錯疊的世界中的一份子,當他後來離開台北前往美國留學寫下這部作品,他不僅是在為先輩們和先輩們的如夢如幻的過去繁華憑吊紀念,其實亦是一種社會自我的反觀。他代表現代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關切地叩問著:當幻象最終破滅,驚夢驟然醒覺,普通而渺小的個體生命,在充滿不連續性的社會變遷中究竟應當何去何從?從《遊園驚夢》中處處充溢的錯亂性、虛幻性、模糊性之中,我們卻驚異地發現,整個文本之中,其實始終存在那麼一種永恆的真實的完滿和美好,那便是——昆曲藝術《牡丹亭》中不朽愛情的詠唱、人性尊嚴的彰顯、生命價值的回歸。考察《牡丹亭》的創作,其時代背景亦很複雜,同樣是政治大變動,戰火之流連,但在湯顯祖筆下,卻流淌出這樣動人心弦的至情至性。或許,白先勇在小說《遊園驚夢》里,也期許著現代社會中的人兒,某一天越過水面,抬眼望去,恰好照面迎來一輪像柳夢梅和杜麗娘歡合之時那般亙古明麗的月亮呢!

梨园原幻梦,人生亦如此

是谁说人生如梦,当要醉生梦死?命格这说法放在西方多少有点悲凉的意味。it's your destiny. 若说是时局动乱,人事浩劫,那么荣华富贵、歌舞升平转眼成幻影,这也是说的通的。若说是生不由己,偏转世在盛世颓世,红楼惊梦一场,就随他去了。偏偏就是梦,就是曾经有过、或者渴求过,自幻梦醒来顿时所有,你说,这要伤多少回心,嗟叹多少个春秋。中国古典做派的文人,偏要在华丽的园子里,接连上演永不谢幕的梦,让主角的酣沉,也巴不得让观戏的人也一同在这无法痛醒的梦中走出来。蓝田玉年轻时,也是被当作红角捧过,被当作将军夫人被人艳慕过。钱志鹏用八抬大轿的礼法,将得月台上年画一样的名角娶回了家。“除了天上的月亮摘不下来,都给你了。”钱氏虽武将一名,多少懂得点戏曲的风雅,将蓝田玉简直当作小女儿疼爱,却也觉得不够。才子美人,也本应该是花前月下的佳偶一双。白先勇眼里,钱氏不是意气风发的壮年将领,戎马倥偬,他一个白首老人只盼着能将戏台上的她带到身边,只为偶尔听听她吟一场昆腔。别无他求。乱世出英雄,却也多可怜女子、鳏夫孤子。一个唱昆曲的女子,就算有再多的祖母绿金叶子依山傍水,但凡遇上兵荒马乱、流离失所,没有一个跨骠骑的戎装相护,也只能向蓝田玉那样,期期艾艾、秋风萧索。小说里面,她随国军退到台湾,却多少年执意孤居台南。勉强能撑台面的旗袍料子也是压在箱底,珍藏了多少年的苏州货。但是在窦公馆耀眼奢华的灯光下,裴绿的绸缎卑微的泛着乌青。我才看懂,瞎子师娘说“蓝田玉,可惜你长错了一根骨头。”我想,那不是错,是戏子本性的软弱。蒋碧月不也是失了丈夫么?她当真也活的到你这地步?她不照样穿了艳丽的短旗袍,舞者八只金镯子缠绕的藕臂,将程参谋也给拉走了么?当真是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情义这两个字,你也当他是过眼烟雨吧……

游园惊梦的叙述角度

   白先勇在小说《游园惊梦》中有意识地采用了叙事学方法。小说在外视角叙述中加入局部人物的内视角,并把两种叙述视角相互结合、穿插。这个特点主要体现在小说开头和前半部分。小说开篇,叙述者面对一群军界官员和将军夫人们,这些人大多经由南京、上海来到台湾,空间在时间的隧道中变迁,其间荣辱盛衰、人世更替、生离死别,有很多撕心裂肺的故事,作者采用第三人称叙述,统观审视。人的心理世界和感情线索对于小说太重要了,因此,他不满足于时代风云变幻的客观记录,他需要进入人物心理和感情深处,以便寄予对人生、爱情乃至人世的理解。如何解决既有历史叙述,又有感情和心理的深度描绘这个难题?在第三人称叙述中穿插人物视角的局部叙述,成为作家的选择。西方经典叙事学认为,第三人称叙述同时可以具有“外视角”与“内视角”。作为“内视角”的人物的眼光往往较为主观,带有偏见和感情色彩,而作为“外视角”的故事外叙述者的眼光则通常较为冷静。所以窦夫人桂枝香大宴宾客,邀请昔日得月台唱昆曲的各位姐妹们,这个就采用了外视角。引出了钱夫人后,叙述视角便转为钱夫人这个内视角:“窦公馆的花园十分深阔,钱夫人打量了一下,满园子里影影绰绰,都是些树木花草,……钱夫人一踏上露台,一阵桂花的浓香便侵袭过来了……”在窦夫人指引下,钱夫人一一见过诸位客人,这些客人也都是从钱夫人眼光看到和接触到的。这个视角非同一般,钱夫人经历过荣华富贵,见识过各种公馆,窦公馆自然地被置于比较视野中。至于这些客人,有南京时的旧相识,比如天辣椒蒋碧月,赖夫人、刘副官等,也有在台北兴起来的新人,比如徐经理徐太太,程参谋等,新人与旧人同时处于一个场合,从经历了历史变故的钱夫人眼光看出去,引发的感慨当然具有特殊的意义。   钱夫人出场后,作者开始频繁地采用钱夫人视角来叙事了。于是,叙述视角发生了一个重要变化,即出现了叙事学所指出的“第一人称回顾性叙事”。在这种回顾性叙事中,通常有两种眼光在交替作用:一为叙述者‘我’追忆往事的眼光,另一为被追忆的‘我’正在经历事件时的眼光”。如果我们将从钱夫人眼光看到和感觉到的认作是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就会发现,钱夫人确实在追忆,现场的人、景物和氛围都是勾起她回忆的条件。但钱夫人如今所知肯定会比当年在南京时所知的要多,她在追忆,也在重新回到当时的体验。比如,客人们都到齐了,窦夫人来请大家入席,人们推让着,窦夫人让钱夫人先坐下。这时“钱夫人赶忙含糊地推辞了两句,坐了下去,一阵心跳,……倒不是她没经过这种场面,好久没有应酬,竟有点不惯了。从前钱鹏志在的时候,筵席之间,十有八九的主位,倒是她占先的。钱鹏志的夫人当然上座,她从来也不必退让……可怜桂枝香那时出面请客都没份儿,连生日酒还是她替桂枝香做的呢。到了台湾,桂枝香才敢这么出头摆场面,……”这样的追忆连带着也传达出了当年的体验,这个视角具有比较和引起伤感的功能……

那群被时代遗弃的人

看完《游园惊梦》以后,和很多朋友一样想到了曹公的《红楼梦》。不得不说,白先勇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有着很深的造诣,尤其是故事里对于女子装饰的描写显现着曹公的味道。《游园惊梦》是一个很沉重的故事,应该这样说,《台北人》里的14个故事都是沉甸甸的。曾经雍容华贵的钱夫人在丈夫倒下之后瞬间变成了一个连旗袍都买不起的少妇,风华永远留在了大陆,跟随那一群异乡客的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就像钱夫人在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啊,起了好多高楼大厦,我都不认识咯”。读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眼睛温润了,话中有话,表面看似是对现实的白描,实则蕴含了说话人对于无法自控的人生的无奈,我想作者是借了钱夫人的口,道了自己的心。生于兵荒马乱的年代,人无从选择,在一批又一批的人潮里缓缓前进,自己都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更别说掌握自己的命运了。他们随着国军的战败被迫离开自己的土地,也许出门时还对家里人说,几个月就回来而来,匆忙的离去,来不及多看故土一眼,可是谁知道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了,到了台湾岛,瞬间变成了异乡客,他们怀恋旧日时光,家乡的水远比这边的清澈,家乡的山远比这边的绿油,家乡的人远比这里有涵养......每个人的故事汇集到一起,就成了那个年代的故事,每个人的悲喜聚集在一起,便成了那个年代的创伤,无法言说的痛,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一个时代,一个国家,可以辜负一整代人,日后,无论怎样都是弥补不了的。

偷不如偷不着

读《游园惊梦》的时候,电脑里放的是全本的《黄河大合唱》。尽管自己也觉得很不协调,但既双脚高高翘起,半坐半躺在椅子上,但也懒得去动它了。读完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窗外的灯开始亮起来了。我记得有篇写沈从文的文章,描述他在故宫博物馆沉寂于学术之时,常常于黄昏时分袖手站在当时尚未开发成旅游景点的午门之上,作者当时就用了这个“暮色四合”这个词。内中况味,委实只可意会,无有言说的空间。中国人是很懂得语言的有限性的,很多时候只是虚虚地一点,不说透,倒反生出无穷意味。相反,若说实说透,倒是徒有其形,神却丢了。当年《霸王别姬》刚拍出来的时候,我随影视班的同学一起看过。从“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的惯性错误到“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的角色错位,程蝶衣,或者说张国荣,完成了他的性别意识转换。当然,电影并未告诉我们程蝶衣的性别意识有什么问题,只是,在张国荣的举手投足之间,有时是一个眼神,有时是一个身段,我们分明能够读出这一点。说实话,看完之后,我的脖子里凉嗖嗖的,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还好,这证明我的性别意识非常正常),心里暗暗忖度:张国荣该不是同性恋吧,何以演得如此本色?不像是在表演,而像是在幽幽地述说自己的故事——这部电影简直就是为张国荣度身定做的!不知是在此前还是此后,又看了《风月》,比《霸王别姬》更阴冷,印象中基本上没有一个清晰的面孔,都是侧光或逆光,人的脸至多也就是半阴半阳。深宅大院中特有的扭曲到近乎变态的人际环境,再加上寄人篱下的压抑和敏感,让张国荣气质中阴性的一面更加显明。后来的事情大家当然都知道了,正如黄俊舒在他的《改变1995》里唱的那样:“张国荣终于开心的承认他是个gay。”——承认是承认,但未必开心,否则后来也就没有必要颓丧赴死了。当时,叙说这段故事主要不是为了炫耀我的未卜先知,而是因为白先勇与张国荣实在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我是不久前读《南方周末》时才知道白先勇的性取向与众不同,立马翻看报纸上他的照片,可能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越看越觉得他当真有女子气。以前只读过白崇禧的这位公子的《冬夜》,写得很是颓冷,以为只是遗少的普遍情绪使然。后来,零星知道他有篇小说叫《游园惊梦》,又写了《游园惊梦》的话剧剧本,排了到处演。根据以前学古代文学的零星记忆,还大体上知道《游园惊梦》是怎么回事,也曾看过昆曲的录像,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牡丹亭》,但内容基本上全忘了,倒是南大毕业专攻古典戏剧的古典文学老师那白净修长的兰花指还记忆犹新(当时我们就不怀好意地推测他离婚的原因。呵呵,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相信他若知道了也会原谅的吧。),此外,模糊的印象中只剩下极其悠长轻缓的调子,咦咦呀呀的——年轻时哪听得了这个。当时看到白先勇对《游园惊梦》如此感兴趣,倒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位留学美国的公子哥儿怎么会跟这出古典昆剧粘到了一块?现在一切都豁然开朗了:日渐衰微以致濒临失传的昆曲确有阴柔之气,《游园惊梦》又是如此缠绵悱恻,阴柔之气当又要浓了几分。读《游园惊梦》,只觉得白先勇对女性从外在服饰到内在心理都体验得细致入微。在这篇不长的小说里,他好几次描述女性的打扮、神态和动作,虽然着墨不多,却细致传神。在我有限的阅读视野内,女作家就不提了(这是她们的本能),男作家也就剩下曹雪芹兄跟他有一拼。在小说高潮部分,白先勇用了好几段文字,运用意识流的笔法呈现钱夫人的心理,在蓝田玉与钱夫人(甚至还有杜丽娘)的角色不断地互换、重叠、错位之中,我们能够读到许多的若即若离的情感、将要发生却未曾发生的故事。一切都处于临界状态,却忽又消弭于无,如“蓝田玉暖日生烟”,似可把握,却又无从把握。这段心理细绘如果说是一种古典表达,可与王家卫的《花样年华》对读;如果说是一种现代表达,又可与王家卫的《重庆森林》对读;如果非要拿一种通俗的表达来与之比附的话,我实在找不到比这句话更贴切的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话粗理不粗,实在没有比“偷不如偷不着”更传神的了。

梦醒失声,曲终人散

我们读《台北人》中的每一部作品,都能感受到或浓或淡的追忆、感伤氛围。正如前言所说,“纪念先母、先父以及他们那个忧患重重的时代”,面对人世、历史的变迁,这一部小说集恰似一支挽歌,说不完的人世无常,唱不尽的悲欢离合。作者将笔下的人物置身于这世事无常,人生沧桑变化中,来表现灵与肉的冲突,生与死的摆荡、兴与衰的反差、人与命的搏斗、爱与恨的交织、情与理的纠缠等等。而这一切有形和无形的斗争终以人的失败告终,这就使得他们的人生具有了浓重的悲剧意味,反映在文本上的,则是一种暗暗的、幽深的感伤色彩。下面,我就以《游园惊梦》为例,分析整部作品的感伤色彩。白先勇先生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最喜欢用的一个词就是“生于忧患”。了解作者生平的读者,就不难发现他所经历的战乱的困扰,病魔的折磨,心灵的孤寂,在很大程度上都影响了他对世界的感受方式。作者曾说,“我之所以写作,是希望把人类心灵的痛楚变成文字。”正是基于这样一种对情感世界的独特体味,作者慢慢形成了以残缺的爱为视角表现人类情感渴求的文学主题。《游园惊梦》中的钱夫人的爱情悲剧表现的正是这样的主题。花样的年纪,嫁给年龄上可以当他爷爷的钱将军,享尽荣华富贵,享尽钱将军的疼爱,而情感上却始终是空缺的。只有与郑参谋的一次交合,才让她“活过一次”。而当她发现郑参谋与自己妹妹月月红的私情,她的那一份情思旋即走向深渊,留下只有无尽的伤痛。“正是这种情感渴求的艰难”,文本始终笼罩在一种沉重而又悲凉的氛围。以悲为美自古就是中国古典文学的一大审美传统,自古以来,那些穿越千年,仍能撼动我们精神的篇章,往往离不开“感伤”二字,“孤馆清灯”的愁客,“泪融残粉花钿重”的思妇,这些都是孤单寂寞、苦闷凄凉的悲剧形象。透过他们,我们产生一种“思古之幽情”,无法摆脱的生存困境,注定失败的抗争,作品传达的悲剧意味,让我们黯然伤神,也让我们悲惋概叹。反复读《游园惊梦》,梳理作者复杂的情思,我觉得,最终的情感指向乃是怀旧,或是或是凭吊。这种怀旧可以分两个层次。浅层的是写“美人迟暮”的酸楚与苦痛,深层的吧则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精深、细腻、高雅的失落的凭吊。《台北人》的扉页上题有晚唐诗人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首诗特别符合《游园惊梦》的整体氛围。那种感时伤悼的气息,是通过钱夫人的眼睛,在参加过去大陆同一个戏班中的姐妹——如今的达官贵人正是填房夫——窦夫人的宴会过程中,不断生发出的“今即是昔”的恍惚、错乱、迷茫,传达出正是“人生如梦”、“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的无奈慨叹。白先勇先生曾说:“中国文学的一大特色,是对历代兴亡感时伤怀的追悼,从屈原的《离骚》到杜甫的《秋兴八首》,其中所表现的人世沧桑感,正是中国文学的最高境界,也就是《三国演义》中‘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历史感,以及《红楼梦》‘好了歌’中“古‘今将相今何在,一堆荒冢草没了’的无常感。我们仔细品味这段话,就能理解作者赋予作品的那种淡淡的历史幽情和离落的悲怆情调,那种对于“今”和“昔”奇异的虚幻感,空漠感,我们情感在阅读中凝聚,升华,从而经历了一次难得审美历程。

名伶的华丽的转身

我喜欢的两位作家之一,另一位是沈从文。 白先勇先生是名将白崇禧之后,安静而优雅的贵族风范,极具古典文人的气质。昆曲,因他的执着与坚持而得以传承下去。他的文字,隽秀清雅如春雨后一树树梨花;他的气质儒雅、安静如江南小城的一幅烟水长天的水墨画。 剧本《游园惊梦》主要讲述旧上海昆曲名伶的一次聚会,借助意识流的写法,将《牡丹亭》的昆曲片段穿插其中,非常绝妙的写作手法,同时将旧上海的富贵人家的生活和古典名著《牡丹亭》展现在读者面前。 尤以借助《牡丹亭》名句:良辰美景奈何天,伤心乐事谁家院....反应了戏子下嫁豪门的悲凉、寂寞的生活,及相互之间为了争得男子之爱而发生的系列事情。很美、集古典与现代一身的一个剧本。白先生的写作及古典文学功底,展露无疑。 一位好作家,一本好书,一部好剧。

怎一个如梦一场

良辰美景如何 终究敌不过世事变幻海誓山盟怎样注定难逃生死由天双手合十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时间却蚕食了这样的企盼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如何能重拾信心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我爱主同时亦爱一位世人祈求沿途未变心请给我护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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