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提林阴谋 朱古达战争》书评

Sallustius 《喀提林阴谋（Bellum Catilinae）》摘要

商务版的《喀提林阴谋》厚达400余页，其实除掉附录中西塞罗的四篇演讲、另一部稍长的《朱古达战争》，还有王以铸先生的长达100余页的译序之外，正文只有72页。然而这篇文章虽然短小，却名气极大，因为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之中解释罗马的衰落和灭亡时，大幅度地引用了Sallustius（前86-前35）此书的文本和思想；而且，孟德斯鸠的《罗马盛衰原因论》似乎也是在重述《喀提林阴谋》的主题：傲慢和贪婪带来了罗马的道德败坏和政治衰落。《喀提林阴谋》借助一个很简略的事件来揭示这一点：败落的贵族喀提林，在谋取执政官失败后，纠集力量通过谋杀和政变的方式篡权甚至不惜颠覆罗马共和国，最后为西塞罗和元老院所挫败。然而，这一动荡本身已经显示出罗马共和国岌岌可危的处境；另一方面，甚至反派人物喀提林死亡的英勇卓绝却又展现出罗马人刚强武勇的落日余晖。一开始，Sallustius就描述了罗马式的人生观念，人“应当尽一切力量不是无知无识浑浑噩噩地度过自己的一生。…而我们的全部力量则既在于精神，也在于肉体。…精神和肉体每一方面本身都是不完整的，每一方都需要另一方的帮助。”【Sallustius,《喀提林阴谋；朱古达战争》，王以铸译，商务印书馆1994年版，第107页，下同】“我以为只有下面这样的人才没有白活一世并且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能，此人尽心于某一职责，想通过光荣的行迹或崇高的事业取得声誉。”【109】Sallustius自己从政坛退出后决意“撰述罗马人民的历史，把我认为值得后人追忆的那些事件挑选出来，笔之于书。…我认为这（喀提林的阴谋事件）是特别值得追忆的一个事件，因为那罪行和由此产生的危险具有非同寻常的性质。”【110】事实上，Sallustius的深意是要见证和指控罗马的衰落，正如他在另一部著述《历史》中所言：财富带来的道德败坏如何最终导致了内战…祖先的道德已经不是像以前那样一点点改变，而是仿佛被激流卷走了。”【引自《上帝之城》吴飞译上68】在本书中，他的打算是“简略地说一下在和平与战争年代我们的祖先生活在怎样的体制之下，他们怎样治理这个共和国，他们把共和国留给我们时共和国是何等伟大以及通过逐步的演变，它怎样不再是最崇高和最公正的城市而变成最坏、最邪恶的城市。”【112】依据Sallustius，罗马城由埃涅阿斯（Aeneas）率领下特洛伊人建立，先是有一个受法律约束的君主制，后因国王暴虐而废除国王，确立了以元老院和执政官为主的共和政制，而“罗马这个自由国家一旦争得了自由，便在很短的时期内，变得令人难以置信地强大和繁荣，人们满脑子的对光荣的渴望竟是如此强烈。”【113】罗马人不喜空谈、注重实事；看重勇气和无限的声名，对财富却并不在意，“财富只限于他们用诚实的手段所能取得的一切。”【114】当罗马人制服了一切外敌，摧毁了迦太基和蛮族后，他们无处发泄的能量转向了财富、奢侈和虚荣，这一切开始摧毁罗马。当“罗马人在所有的海洋和陆地都畅行无助的时候，命运却开始变得残酷起来，把我们的全部事务搞得天翻地覆。”【116】对金钱和权利的渴望加强了，而“这些正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当这种病像瘟疫那样流行的时候，这个国家就发生了变化，一个过去曾极为公正诚实的政府竟变得残暴而又令人无法忍受了。”【116】Sallustius提及了苏拉对军队的纵容和败坏，“这些士兵在成为胜利者之后，不给被征服者留下任何东西。”【117】贫困被蔑视，而廉洁则成了恶意的象征，“对于淫乱的事情、精美的饮食以及其他各种奢侈享受的爱好也同样地变得强烈起来；男人玩弄女性，女人则出卖自己的贞操。”【119】一小撮罗马显贵过着奢侈淫逸的生活，实际上排他地地控制着对广袤领土的统治。共和名不副实。喀提林出身显贵、具有钢铁般的体魄和意志，却精神堕落，充满肉欲，渴望权力和荣誉，豢养和结交了大批失意者或流氓，同时欠下巨款。喀提林同时准备着竞选执政官和推翻罗马当局，当其阴谋活动引起元老院警觉时，竞选执政官也就失败了，原本不太可能上台的西塞罗反而当选了执政官。喀提林决定铤而走险，推翻当局。他在对追随者的密室演讲中说：“自从国家受到少数强有力的人物的治理和统治以来…他们之外的所有我们这些人，这些奋发有为而又有才干的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只不过是既起不了什么作用而又没有威信的一群贱民。…我们在家一贫如洗，在外面我们又负了一身债，当前过的是悲惨的日子，而未来却更加看不到一丝希望。…醒来吧！看哪，就在这里，就在你们眼前，就有你们长期渴望的自由、还有随自由而来的财富、荣誉和光荣。”【127】喀提林向追随者做了许多许诺，“答应他们取消债务，宣布富人不受法律保护，答应把高级官吏的职位、司祭的职位分配给他们，答应他们放手来掠夺，还有战争和胜利者的为所欲为所能提供的一切战利品。”【128】西塞罗有效的挫败了密谋，而喀提林决定准备和挑起战争。刺杀西塞罗失败了。元老院批准准备行政官采取措施捍卫共和国。喀提林到元老院试图自我辩护，失败，逃离罗马去纠结武力。值得注意的时，罗马法律的存在，所有的阴谋和谣传，在获得明确证据和检控前，像喀提林这样的贵族仍然是有活动自由的；而且喀提林也有很多方面不满人士的暗中支持：“全体平民由于渴望拜年歌都赞同喀提林的计划…城市民众不顾一切地投身到变乱中去，他们这样做有许多理由。”【142】那些臭名卓著的人物、那些犯罪离家出走的人，都汇集到罗马这个大污水坑，那些在过去的政治斗争中失去权力和财富的人，那些想往上爬的人，都期待着变乱。还有很多势力譬如凯撒、庞培等也有可能从变乱中获益。喀提林势力勾结不满罗马压榨统治的高卢的阿洛布罗吉斯人。但阿洛布罗吉斯人掂量了喀提林势力和元老院势力后，选择了元老院，并被西塞罗用来搜集罗马的喀提林势力的罪证。结果朗图路斯、斯塔提里乌斯等重要人物向阿洛布罗吉斯人签署的书面保证被收缴，阴谋暴露。怎么处理这些重要人物的最严重的叛国罪行时，元老院有分歧。Sallustius记录了两个人的演讲，就是凯撒和加图。凯撒认为，不经审判的处死和严惩开始虽然广受欢迎，但很可能是大屠杀和暴政的开始。凯撒建议允许被判罪的人选择放逐的惩罚。加图的演讲开始于一个名言：“不朽的诸神明鉴，你们这些始终把你们的房屋、别墅、雕像和绘画看得比你们的国家还要重的人们，我要向你们呼吁；如果你们想保住你们贪恋难舍的不管是哪一种类的财富，如果你们甚至想为你们之享受自己的欢乐提供一个和平的环境，你们终于要醒来并且坚定地掌握住国家的命运。”【164】加图批评了时代的奢侈和不关心公共利益；说朗图路斯等人的行为已经证明他们是恶棍；如果不严惩将是鼓励喀提林势力；呼吁罗马人决断，并援引了历史上纪律严明的例子，主张将朗图路斯等人以现场捉住的叛国罪犯处死。加图的建议被接纳了，叛乱分子被处死。Sallustius借机评价了凯撒和加图。凯撒是伟大而仁慈的，加图则诚实正直，“前者是不幸的人们的一个庇护所，后者对恶人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他（加图）更想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而不是看来像是有道德的人。因此他越是不追求名誉，名誉越是在他身后。”【169】Sallustius说，在罗马的历史上，恰恰是像凯撒和加图这样少数杰出公民的突出功业领导了罗马，而“当罗马给奢华与懒散所腐化之后，却是共和国本身因其伟大而在它的将领和长官问题很多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住。”【169】喀提林带着他纠集的两个军团试图逃到高卢去，但又侥幸自己能不能成功而犹豫不决，因而丧失了逃跑机会。当同谋者被处死后，很多人都开小差了，而且道路也已经被封锁。这时候，喀提林仍然鼓励其追随者最后奋战：“记住，财富、荣誉和光荣，甚至自由和你们的祖国都在你们自己的右手里。…我们正在为祖国、为自由、为活命而战斗；而他们却在进行一场无益的较量，为的是维护一小撮人的权力。”【174】最后，“喀提林看到他的军队已经被打败并且只剩下自己身旁的一小队人的时候，他考虑到自己的高贵出身和先前的地位，于是便冲到敌人最密集的地方去，战死在那里，他是在多处负伤之后才倒下去的。…人们发现喀提林远在他的士兵的前面，在被杀死的一堆敌人中间，还在轻轻地喘着气，脸上表现出在他生前给他人以鼓舞的一种坚强不倔的精神。”【178】无论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指责，喀提林却死得像个英雄，像个罗马人。江绪林 2012年5月1日星期二

喀提林是罗马时代的愤青

[没想到拉丁文学里还有如此具有现实感的名篇]当喀提林见到那些不久之前提及的人聚拢了起来，虽然他曾与每一个人都会过面了，可是他仍相信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并对他们进行鼓动这么做是正确的，他将他们领到屋内的一间密室，在把所有的目睹者全都屏去之后，他在那里发表了如下演说：“如果你们的勇气和忠诚不为我所察，那么即便机会降临也会白白飞走；即便那希望是巨大的、权威又紧握在手，也都将徒劳而逝；而我则会出于庸懒及自负的秉性，去追求那些确凿无疑的事物而非那些前景未卜的。“然而，因为经历了漫长而光辉的岁月，我对你们的勇敢与忠诚已有所了解，所以我才决心开始去干一件最伟大、最壮丽的事：这么说，同时还出于你们是非轻重的观念如我一样；也正因为我们好恶一致，因此最终才有牢固的友谊。我心中在盘算的一切，之前都已分别让你们耳闻了。可当我一想到我们的生命除了自己为取得自由而搏击之外，还将会往哪里去呢，这时我内心的炽火就一天天地熊熊燃烧起来。这么说是因为，自国家受制于一小撮人的法令和权威以来，无论王侯还是酋长时时刻刻都在向他们进供，无论罗马人民还是其他民族无时不刻都在向他们纳税；至于那些排除在外的人无一例外便是我们这群既善良又充满活力的芸芸众生了，无论是尊是贱，就是我们这些既无影响又无权势的人，假如国家回到往昔那般光景，那么我们就会变成那些人所畏惧的对象。现在，所有的势力、权力、荣耀，以及财富都握在那一撮人的手里，或说当他们想获得这些的时候就能呼之即来；对于我们，他们却以障碍、冷漠、权威，以及穷困相加。我说最勇敢的人们啊，凡此种种你们到底要忍受到什么地步呢？当你像另一个有权有势之人的玩物一般苟活着，并如此这般求全偷生地结束了悲惨而可耻的一生，与之相较，都以死为结局，为什么不选择依靠勇气奋力一搏呢？可以这么说，向众人众神保证，胜利必定握在我们的手中。那是因为，我们年富力强、我们信念坚定；而那撮人则已被年龄和财富彻彻底底腐蚀掉了。我们只要举起义旗，剩下的事情自然就会顺利的。请问，苍生之中有哪个心怀胆识之人能够容忍那一撮人拥有更多的财富？他们竟把钱财挥霍到大海中的工程或者对山峰的平整之上，而我们呢，却连家庭的必须品都是匮乏的。又有哪个能够容忍他们将两栋甚至多栋房舍用桥廊连接起来，而我们却连个像家的住处都没有？虽然他们购买各种画像、塑像，及绘瓶；虽然他们拆除新建筑，又在那地方筑起其他的；总之，即便他们千方百计地耗费、想方设法地挥霍自己钱财，可他们仍不能用无尽的欲望让自己的财富减少。而我们呢，在内穷困，在外欠债，事事不顺，而希望又是如此渺茫。到最后，我们剩下的除了这条残存的生命之外还有什么呢？“因此，你们快快醒悟吧！看啊，自由，你们时常渴望得到的那个自由，此外还有财富、荣誉，和光辉就在你们的眼前了；而胜利将这一切当作奖励给予了获胜之人。事业、机遇、危险、穷困、战果，这一切对你们的激励胜过了我的演说。你们可以把我当成首领，也可以当成一名士兵那样使唤！我的灵魂与肉体都不会离你们而去的。我想同你们在一起（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样）以一名执政官的身份成就上述事迹，除非我存心让自己受骗，或除非你们就打算忍受奴役而不是夺过大权。”——维京王 译[Sallustius: Bellum Catilinae,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