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书评

敲打木桶 让狗熊跳舞

“美，不过是恐怖的开始，我们之所以还有能力承受，还如此敬畏它，是因为它平静地不屑于摧毁我们。一切天使都是恐怖。”（里尔克《杜伊诺哀歌》）如同美国大多数的中产阶级，皮特与瑞贝卡是一对身处纽约艺术圈的中年夫妇，丈夫经营一家画廊，妻子是某个小文艺杂志的编辑，像普通人一般在二十几岁时恋爱结婚生子，然后和睦生活至今，直至某天，瑞贝卡的弟弟伊森到来。天使与恶魔般的伊森——或许叫他“错错”更为贴切——的闯入，成为了皮特的恐怖的开始。他发觉，自己爱上错错了。这种感情或许是复杂的——它混杂着对哥哥马修的思念，对当初的瑞贝卡的爱恋，对青春之美的追忆，对叛逆生活的渴望——但至少是真诚的；相比之下，错错则是引诱与欺骗了皮特，以那一吻来要挟姐夫，向姐姐保守自己吸毒的秘密。在一步步走向悲剧的过程中，可怜的皮特始终处于痛苦与矛盾里。一方面，他感性而具艺术气质，能够敏感地嗅到错错死亡的气息，又忍不住给予他一个吻，甚至于下过决心要不顾一切地与错错一同走掉。另一方面，他又理性而自省，从一开始感受到来自错错的吸引时，理智便教导他否定与自省；在得知被欺骗时最初的痛苦过后，仍然平静地承受着生活的碎片，踏着每日的步调前行。然而不禁要问，这一场悲剧究竟源自何处？难道就是皮特对青春与肉欲的渴望？而那欲望，如果有的话，又来自哪里？也许这不仅仅是皮特一个人，也是人类共同的问题。人类的宿命之一，便是以生之短暂而寻求永恒之维度。有一种手段是文学，譬如冯唐所言，“用文字打败时间”；有一种手段是艺术，譬如马奈以《奥林匹娅》将青春之美定格，而自己则凭作品于后世永生。生而为人，即使再伟大的存在，仍旧无法摆脱死亡这一结局。然而更为可悲的是，占人类绝大多数的却不过只是普通人，是轻易被时间遗忘、被世界抛弃的小人物之一，如同本书的男主人公，皮特•哈瑞斯。成为一个艺术家是需要天赋的，上天显然没有赐给皮特这份礼物。但作为艺术经纪人的皮特虽无法创造艺术，却仍然可以接触艺术。他曾经以为，当他找到了当下创造真正艺术的人，找到了真正的艺术，便可借此接近甚至达到永恒。然而他没有遇见那样一个艺术家，却遇见了错错，并且越来越笃信在错错的身上看见了美，看见了艺术，亦即找到了永恒。我愿相信，追求永恒，这便是皮特悲剧的唯一来源，也是人类共同的悲剧起因。余下的，不过是次生的因由罢了。所以，皮特•哈瑞斯又是谁？或许是坎宁安，或许是每个读者。当我们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我们感到不安，惶恐，然后是，无可奈何。那么，皮特会有出路吗，我们会有出路吗？或者是，回归之途？在小说最后，皮特望着亲爱的妻子，决定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我想那一刻，他终于停止了寻求青铜像般静止的永恒。在流逝的时间里，皮特找到的是一种并不完美却独特的、由他亲手雕塑出来的艺术，那么他也终将遇见永恒——那是寂静的，安然的，温暖的，是一息一瞬变化着的，另一种永恒。--------------------------------------------------我们本可以感动星辰，却只是敲打木桶让狗熊跳舞。然而，能够拥有一只木桶来跳舞，也是件了不起的事——并不是一无所有呀。哪怕那只狗熊就是你自己。—— 迈克尔•坎宁安

浮躁

对没腰封的书都很有好感。其实看的时候，好像就在看豆瓣的帖子，真的，看的时候还想，这不就是豆瓣的奇葩综合帖吗！很多豆瓣上奇葩的影子，后来想可能书里描述的浮躁，不踏实，说的多，做的少等等现象，与在豆瓣直播的这些帖子太像了。所以会有看书在上豆瓣的感觉吧！其实写的挺好的，把迷茫、浮躁写的都很真实。作者功力很强，把这些人物心理都刻画的很细致，通过语言和描写，也把一群失去目标以后虚妄生活的人们展现在读者面前。

乌云背后看不见幸福线

在我看来，迈克尔·坎宁安是一个典型的纽约知识分子作家。他最近一部长篇小说《夜幕降临》，通过一个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的故事，展示了人物的欲望、精神困惑及对生活的思考。小说写皮特和妻子瑞贝卡在曼哈顿艺术圈的美好生活，因为“错错”（瑞贝卡弟弟，真名为伊森）的到来而被搅乱。错错戒毒未果，想在纽约找份关于艺术的工作而寄宿姐姐家，但他是个懦弱的理想主义者，永远只说不做。在此期间，皮特看到错错年轻充满朝气的肉体，陷入了虚妄的精神挣扎，最后与自己的小舅子相吻。之后错错离开瑞贝卡家，去了旧金山，而妻子瑞贝卡因为弟弟的出走，开始闹分居。皮特愧疚地开始坦白事实真相。坎宁安安排了一个意犹未尽的结尾，读者还是难以看清乌云背后的幸福线。其实，这已经宣告了这个故事的意趣所在——那些身居曼哈顿不夜城，整日和高贵人事打交道的人们，其实内心充满了冒险，结果就算不那么惊世骇俗，也足以动摇一下他们看似完满的人生。作为耶鲁大学创造性写作课程教授，坎宁安驾驭语言和叙述故事的能力十分出色，手法多样。在他笔下较为封闭的世界内，人物总是有神经质的自省和复杂多变的欲望追逐。他尤其擅长微距般地刻画人心，精雕细琢却又不留痕迹，这在他最知名的作品《时时刻刻》里，读者已经领略过了。《夜幕降临》也不例外。《夜幕降临》里，现代人的虚妄、焦虑比一般意义上的都市症候群要来得艺术得多。作者把人物神经质的情绪挣扎放置到了对艺术和性的思考中。皮特一直愁着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天才艺术家；通过青春期和往事的回忆，怀疑自我性取向的问题；最后他觉得爱上自己的小舅子，是因为后者的身体像艺术品一样，他只是欣赏它们表现出来的美罢了。人物陷入意淫，试图改变他当下平淡乏味的生活，在打破定势的日常节奏后，皮特忏悔性地继续挣扎。这些读着让人觉得俏皮，而不是心碎。可以说，小说是以审美方式表现纽约中产阶级的一种生活。这种审美方式的表现效果，让整部小说显得比较纯粹干净。同时，像一个精神上的麦当劳套餐一样，仅仅满足了昙花一现的饥渴，却无法长久地安抚人类躁动的灵魂。毕竟，把时时刻刻的生活过成艺术一样，是不现实的——美，也变得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