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故事（全六册）》章节试读

《一生的故事（全六册）》的笔记-第229页 - “活的”语言

他等待这一天等得太久了，而等待得太久了，喜悦也就会变成一种悲哀了。

《一生的故事（全六册）》的笔记-第209页 - 独自一个人在大道上

在车厢里，科利亚舅舅试图说几句简短的笑话。玛露霞舅妈把一个信封塞到我的大衣口袋里，说：“到路上再看。”
当列车启动后，她转过身去。科利亚舅舅抓住她的胳膊肘，让她转过来面对着列车。玛露霞舅妈对我笑了笑，又转过身去。
信封里装着一些钱和一张字条：“自己保重。你一个人走到大道上，因此不要忘了，你在外省还有舅舅和舅妈。他们非常爱你，随时准备帮助你。”

《一生的故事（全六册）》的笔记-第101页

那时候我们住在绿荫如盖的、静静的尼科尔-博塔尼切斯卡亚大街上，高大的栗叔矗立在我们房屋周围，仿佛在沉思，五指形的干树叶已经开始从栗树上飘落下来。那天阳光灿烂、天空湛蓝，也很暖和，但有凉爽的阴影——是基辅秋日普通的一天。

《一生的故事（全六册）》的笔记-第177页 - 怀着巨大希望的时期 苦役般的工作

巴别尔——
帕乌斯托夫斯基花了很大的篇幅介绍了这个神奇的老头，多半是从他引人注目的背景和奇特的性格来说的。但有时候不得不从帕乌斯托夫斯基甜蜜的描述中抽出身来，否则会被他的想象力和互相关联的美妙象征淹没，而使哪些令人敬畏的形象显得平常。因为帕简直是个幸运儿，遇到了许许多多波澜壮阔的大事件和大人物，却只是用令人羡慕的天真和坦率描述出来，使我差不多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巴别尔就是他笔下的这么一个人。帕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描述他，说他是一个有着缺点和令人头痛的生活的普通人。常常陷入对自己犬儒主义的苛责中，倔强地生活，充满感情，热爱诗歌和文学，与许多伟大的作家有过会面。如果不是真的很怀疑这本自传的真实性，我差点就没有去查这个作家巴别尔。
帕的自传中说，他的著作都是短篇，而且文字如同浇筑出来一样精炼，好像他吝啬自己文章中的词语，吝啬句子的长度，一片文章总要来来回回地删减到最少才满意。可以想象他将第一篇文稿写好，重读一边，划去几个多余的词语和句子。随后耐心等上两天做些别的事情，再回来读这篇短篇，或者重抄一遍，再划去几个漏网之鱼。
我猜这个人写作需要精细而挑剔的眼睛。他或许有惊人的天赋，眼睛好像炽热的锅炉，只有金子般的文字才能逃过一劫。他不仅对笔下的文字苛刻，平时说话也一定精炼简短，一语中的。有时候这种能力简直惹人嫉妒，当先入为主的观念盘踞我们的大脑时，另一些人却有那种能力，比如帮忙看一张设计图，他们只需一眼就能看透你的整个思路，包括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死胡同，那些别别扭扭的房间，无法实现的建造等等。他们拿起图纸，好像是一两秒钟之后就开始帮你补全逻辑，修改错误，把所有的东西梳理得干净利落，让人拍着大腿张大眼睛。
这种猜测当然又天真了。就是那一段——巴别尔把帕带到他家里，打开写字台的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稿纸，足有一百页。帕当真以为巴比尔终于开始挑战他精炼的文字，准备将一部短片改写成中长篇，却没想到这竟然是本短篇小说的所有不同写法。
以帕乌斯托夫斯基的观点，巴别尔自称想象力匮乏是犬儒主义的自我苛责和过分谦虚。巴别尔自己却说，他真的”没有想象力，只有对想象力的渴望“。诗人”可以走到了这个岸，而我却走不到。我看到这岸非常遥远，远得令人无法忍受“。为此”只能像头骡子一样工作“。他的第一篇手稿一定是丑陋的，直到发表前的最后一篇修改也还有瑕疵。他无法忍受不负责任地写作，滥用修辞和象征。也许他是真的缺乏想象力，才会苛责自己将不同的事物用修饰性的语言拼凑在一起来写作。才会弄出这么一套方法来，不断地删改，以求获得最为准确的表达。
这好像是一篇过分煽情的励志故事。我想起老师说做模型做方案不要怕做错，不要怕完成后的修改和批评，甚至不要怕颠覆重做。”改到最后一小时“对我们来时是一句可怕到让人发毛的话。但如果真的缺乏想象力呢？如果缺乏那种令人羡慕的，仿佛被神的手指点过的大脑，或者缺乏清醒的眼睛无法理清思路怎么办？是否要为了避免做出空洞的形式而远离那些优秀的案例，或者要为了避免做出拼凑出的作品而制止自己尝试过多可能性？
到底应该怎么克服自己因天资不足或功夫不够的迷茫？巴别尔由此清醒地看到自己的力量就是那种渴望。帕乌斯托夫斯基这里，年轻时发现自己写诗徒具形式感就转而写小说，凭借自己分类记忆细节的能力，用散文般的语言让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件显得朴素自然，还原出人心原本的面貌。寻找解决方式的过程也是认识自己的过程。

《一生的故事（全六册）》的笔记-第99页 - 遥远的岁月——布良斯克森林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也像俄罗斯中部地区这样，具有如此伟大的抒情的力量，具有这样动人的、美丽如画的景色，——连同它的全部忧郁、宁静和辽阔。这种爱的力量是难以衡量的。每个人根据自己的体会都能理解这种心情。你爱被露珠压弯了腰或被太阳晒暖了的每一株小草，爱从林中水井里舀出来的每一杯水，爱湖边的每一棵树，在无风的天气里，树叶也在微微颤栗，爱每一声鸡啼和在淡白的高空中飘浮着的每一朵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