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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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出版日期:2003-12
ISBN:9787108019004
作者:田晓菲 编译
页数:311页

蔷薇指的缪斯

“人都说九个缪斯——你再数一数;请看第十位:勒斯波思岛的萨福。”——柏位图在欧美文学传统里,如果荷马是父,那么萨福就是母。这已是世间无以复加的荣耀,而在想象的域界里,缪福实则成了第十位缪斯:人们从芦纸残简拼构出她的一切,正如人们用幻想构筑出的匹瑞亚女神们。她与她们一道,栖居在永远诗意盎然的匹瑞亚。生活在约公元前100年的米雷格赞美她的诗,“虽然不多,但朵朵都是蔷薇”。惟有勒斯波思岛的萨福,配得上这如同带露橄榄花冠的赞誉。萨福,这位最年轻的缪斯,诞生于人类诗意的想象。芦纸残片成全了萨福和她的诗。考古学家称萨福“相貌颇陋,皮肤黝黑,身材矮小”。我们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称萨福曾因事被判死刑,遂在法庭袒胸,致命观众惊叹,一致抗议说“如此美丽女子不可让她死去”,于是她得到了赦免。红颜弹指,刹那芳华。所幸我们可以从残羽半瓣中寻觅斯人,让萨福从她的诗中复苏。“□□□□袍裾及用藏红花渲染紫色的长衫披风花环美丽□紫色的地衣□ □ ”光影明灭,恍兮惚兮,我们依稀窥见了姝人倩影。芦纸文本所做的远不止这些,它在我们的耳际吹入诗人的声音,让我们惊艳于她美妙的嗓音:“我开始歌唱——气泡一样的话儿——虽然是这样——入耳却动听。”残简还隐括了她的性格,像七彩的泥土随意塑形。她是温婉可人的宁馨儿?有着秉善如水的好性子:“我没有坏脾气,也不会怀怨,/ 只有一颗单纯的孩子的心。”她有着张扬的自信?“没有哪一个/看到过太阳光的少女/及得上你的才艺。”“自会有人记得我——/我说——/即使在/另一个时代”。我们还可以会心地微笑说,诗人萨福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有女人最寻常的妒忌:“ 难道那么一个小小村姑,穿着乡下的衣裳,真能够引起你的宠爱?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儿提起长袍、露出脚踝。”她自信才华是女人超越时空的资本,以不可一视的口吻揶揄单薄的情敌:“死去的时候,你将躺在那里,无人记得,也无人渴望——因为你不曾分享匹瑞亚的蔷薇,即使在冥府你也寂寞无闻,在黯淡的影子当中摸索行路——轻飘飘地,被一口气吹熄。”她敏感脆弱,甚至有点偏激,流露着典型的女性非理性:“在我看来,他的享受好似天神无论他是何人,坐在你的对面,听你娓娓而谈你言语温柔,笑声甜蜜啊那是让我心飘摇不定当我看到你,哪怕只有一刹那,我已经不能言语舌头断裂,血管里奔流着细小的火焰黑暗蒙住了我的双眼,耳鼓狂敲冷汗涔涔而下我颤栗,脸色比春草惨绿我虽生犹死,至少在我看来——死亡正在步步紧逼但我必须忍受(或译但我将拼出一切)因为□□□既然贫无所有□□□”她也会遭遇莫名的悲恸,如同在盛夏刹时陷入雪崩,这时连亮白的鸽子都黯淡无光。“它们的心渐渐冷却,任双翅垂落下来。”但扎根在她性格中的倔强让她即使陷入最深的爱沼仍不弃尊严。苛求尊严的爱不免绝决,一抹颓灿的冷艳脱颖而出,丝滑的苦恋铿然破帛。“但假使你爱我,请你去找别一个:我不能忍受和比我年轻的男子共享一张床。”她同时是一位幸福的母亲,女儿或许是她最得意的作品,她蹲下身子为她捊起低垂的额发,柔声浅吟,庄严告诫:高贵的延续,不是通过晶莹的血管里静流的蓝血,而是诗意的薪火相传:“我家有娇女好似黄金花。亲爱的克莱伊丝——什么都不能换走你——哪怕给我整个利第亚……□□□”在流亡途中梳理女儿比松明火把更金黄的发辫,这位诗人母亲念及昔日的精美的发饰,“紫色的锻带”,“新鲜的花冠”,还有“多彩的发带”。紫色锻带寄寓了母亲对女儿捍卫其高贵的规谏,流亡生活中的母亲即使无法给予女儿最基本的头饰,也要用诗歌为她纺织最华美的花冠。流亡意味着个人生活的混乱无序,而始终不忘却对生活细节的关注则保留了流宕生命的尊严。萨福的母爱是木质的,朴实而坚硬,孕育着下个春天发芽的希望。亲爱的女儿,即使我一无所有,至少还能给你爱。更令人兴奋的是,芦纸残卷勾勒出了诗人的记忆碎片。神秘园的木门吱呀着开启,精灵们挥动透明的羽翼,漫舞于空灵的苍穹:“没有一次乐舞,不是我们一起参加的;没有哪个地方,不是我们一起去过的——无论是祭坛,是神殿,还是密林……”——亲昵的幽会?“傻女孩,是了,这是一枚戒指——但是,说真的,也用不着得意。”——矛盾的自语?“没有哪个少女,新郞呀,是像你的她一样。”甜蜜的撤娇?“你燃烧我”“只要你要”——狂乱的悸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先说可以——后说不行。”——艰难的抉择?“‘……你将回忆起我们在年轻时所行的事。许多优美的事。(现在,你将要离开)这座城市,锐痛(包围了)我(的心)。’”——痛苦的迷失?“我爱上了你,阿狄司,很久以前。那时你还只是一个丑巴巴的小女孩子。”——久远的追忆?时光倒流,不知今夕,融化在脉脉的时间溪流中,你陷入谁的回忆?萨福的残缺弥补了我们的记忆,使得我们撩拔障眼的藻荇,溯游飘渺的河汉,最大限度接近生命的完整。萨福的魅力并未就此止步,正如她的两句诗,这位生活在公元前七到六世纪间的诗人,仿佛“女王般的黎明”,高贵明媚似“足穿金屐的曙光”。她对紫色情有独钟,这是她诗中渲染最多的色彩,这种以神秘和高贵著称的颜色是她诗歌不变的底色,永不褪色。她诗中的女子有“紫色的衣褶”,“紫色的手帕”,她将“圣洁的美惠女神们,匹瑞安的缪斯们”称作“宙斯的紫衣女儿”几乎与萨福同时的古希腊男诗人阿尔凯乌斯诗中的萨福,美丽不可方物:“堇色头发,纯净的,笑容好似蜂蜜的萨福啊。”紫堇,被称作“萨福的花”。一种草木植物,夏天开淡紫色,全草味苦,可入药。这位女子兰心慧质,秀口吐诗化作茗烟一缕。烟霭初散,萨福“身着紫衣,自天庭降临。” 是巧合吧,古希腊最完美的女子都是不完整的。对萨福容貌的猜度一如断臂维纳斯引发的不尽遐想;爱恋同性的传说让人想及永为处子的雅典娜,“男人气概的萨福”(波德莱尔诗),这赋予令男子羞恼的命运: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拥有她。身穿奶白色长袍的希腊少女,在水一方。叆霭萦绕。我们看不清她的眉目,伸出双手,只能触摸到一个永远正在消失的面容。萨福丝毫不掩饰的自己对女子的爱,用饱蘸深情的诗歌赞美丽的少女。“圆月初生/少女们环绕神坛站立”,月光静浴少女无瑕的面庞,梳理她们乌黑的青丝,如玉之夜,如夜之发。如此景致我见尤怜,谁人能不动心?如果我们相信伯恩斯通的译本,萨福曾说过“龚伊拉:你呀,所有女人里面/我的最爱。”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个名字反复出现在她的诗歌中。同性无间的理解成就默契的知音,“龚伊拉,拿起/ 你的竖琴,当——如今,又一次——渴望/ 环绕你的心”。在一首写有这个名字的诗中,萨福写到负责接引新死者的灵魂到地府的赫尔墨斯降临,她低喃道:“我说:啊大神我发誓我没有丝毫欢乐只有一种渴望抓住我—— 死去,并看到阿喀戎露水打湿的莲花岸”阿喀戎是希腊传说中的冥河,一种来自另一灵域的呼唤,谁能拒绝美丽的招引?“抵制诱惑的最好办法就是向它屈服”,王尔德和萨福都是对美敞露胸怀的人,不避唯美的烈焰熏点。心灵被露水滴开,刹时玉莲初绽,露水打湿莲花岸。 同一首诗中的一句道出了萨福的心情,我猜想:“如果不,冬天” 诗人要把所爱铭记于优美的韵脚和俏皮的头韵中,她要她在诗中永葆芳泽,时光无情地攫取青春的甘露,爱人的心面朝永不复归的美丽,一年年,春暖花开。“春天……太长了……龚伊拉……”(埃•庞德《芦纸》) 有关萨福之死的传说里,一个年轻英俊的渔夫扮演了男主角,他不是诗人,不是萨福的追求者,而是萨福苦苦追求而不得的人。这个名叫法翁的男子是她的死因。风华绝代的诗人为了法翁的无望的爱,从卢卡斯的悬崖投海自杀。“融化四肢的厄洛斯(如今,又一次!)搅动我——/甜苦的东西,不受控制,悄然来临”。爱情是“甜苦的东西”,带来“无餍的伤害”。“无餍”到底是伤害本身,还是乞爱者?持弓的厄洛斯啊,你是“给予痛苦者”,又是“编织神话者”!“ □经常□那些我以温柔相待的人□ 伤我最多□痴狂□□□□你呵,我想要的□苦痛□ □在我心里,我是十分的明白□”乱步“欲望的迷宫”,爱情将人“引上歧途”。萨福的诗有许许多多“又一次”,只有唯一的“最后一次”。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却永远无法把它移近唇边。发辫蓬松,衣衫零乱,从碎裂的心蔓延开来的溃败:“正如山中一枝风信子,被牧人脚步践踏,在地上,紫色的花……”被践踏的紫花,是一个女人跪乞于爱情的不堪尊严,却还欢喜着,只为曾经亭立枝头的花苞。后世一位才女以吴侬软语发出了共鸣,“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致命邂逅,,错爱一生。空荡荡的时空旷野上,听,是谁在轻问,“噢,你也在这里吗?” 赤足踏入爱的荆棘,一任殷红的鲜血浸透暗黑的大地。“不顾一切”或“忍受一切”,都是对爱情的膜拜顶礼,“最美的/应该是一个人的心爱——/无论那是谁。”她举随情郞私奔特洛伊的海伦为例,纵然抛夫弃子不顾双亲,亦不妨其美,爱情使然。“爱情嘲笑天堂,/同时也嘲笑地狱。”(波德莱尔诗)但是,对爱的痴狂并不必然能打动爱,这大概是人类最无能为力的苦痛了。“我从未想到你,爱拉那——如此伤人”。人们相信从卢卡斯跳海可以治愈无望的爱情——如果侥幸不死,跳海者就能摆脱了爱。米南德称萨福是第一个这么做的。杜拉斯在《广岛之恋》里问,“你尝过,无望的爱情滋味么?”而在广岛或许还只是海的时候,默立绝壁的萨福已纵身跃入碧海,如同在银波中诞生的阿弗洛狄忒,她要从无望的爱情中涅磐。但她毕竟没有涅磐。“正如甘棠在高枝上发红了,高又高的,在树顶最高枝上:采甘棠者忘记它了——不,不,哪里是忘记?——只是不能企及罢了……”“‘天堂’——就是我够不着的东西。”(爱米莉•狄金森)萨福看到了天堂——那枚最高枝上的甘棠。勒斯波思岛的萨福,在这世上活过,爱过,写过。她为爱诗的人们无数种可能的方式,去生活,爱情和创作。我们心中升腾起萨福的图腾,美丽就不会远离。周启明希望中国能够接受一点希腊的影响——热烈地求美,热烈的生,而不是如植物一般的苟活。我没有宏愿,也不作默祷,只为心中的萨福献上自拟的小诗一桁——《致第十位缪斯》:匹瑞亚山谷藏有七弦琴蔷薇指的萨福已经拔弄过了每一根琴弦(所引萨福译诗均引自田晓菲《“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一书)PS:零碎型读书笔记,我以前可真勤快

文學文本與文化符號對接的奧妙

通过翻译家跨越三个世纪的努力,我们伸手,穿越像城砖一般的汉字,去探摸远在天边的欧洲文化的“天路历程”,这一两年总算是进入了密林中那令人欣喜的深处,看到了丰茂而神奇的境界。先是,哈佛的文学博士兼耶鲁的法学博士冯象所著的《玻璃岛——阿瑟与我三千年》出版(三联书店2003年3月),首次把圆桌骑士与圣杯传奇的概貌用中文传递出来,让诸多欧洲文学译本中汗牛充栋的典故落到了实处。多年以前,我们通过生吞活剥(茹毛饮血般的)拖进个人阅读经验的,诸如《圣杯与剑》之类的词句与书籍也由两维的纸页,从此与散落在历史间的神话、传奇相对接而有了丰满的红晕。 如今,执教于哈佛的青年诗人田晓菲,又为我们送来了同样赫赫有名,具有螽斯般文本繁衍力的萨福。田晓菲指出,在《“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之前,国内的文学史与作品选,对萨福的描述要么是以讹传讹,要么是只鳞片爪,是一个含糊不清的、被误读、重塑与任意指定的“萨福”:从基督纪元初年到现代文明以来,形形色色的人不断地、别有居心地往石膏模子和芦纸残片中,填充以用自己的内心思绪和变幻不定的流行炮制而成的添加剂;或是率尔操觚,为近三千年前的那位女士挑选时装。萨福,这位“缪斯第十”,她对欲望之神厄洛斯的定义却成为她夫人自道:“神话编织者”——这是不是“一语成谶”的某种变相呢——其实,每当一个文学巨人在世界各地远逝,留下来的声名蜕变成文明传统中的文化符号,其中的发酵过程总脱不了这同一个生物化学方程式。在我们的经验中也不乏有与之类似的例子,从“陶潜”到“鲁迅”。这些打着招风般引号的符号,在参与文化建构时,并不必然返回哺育与塑造它的文本(包括生平)。后人不可靠的记忆围绕着这些背离的符号,而把原初的文本打成碎片,别样的色彩在碎片表面幻化不定,最后又粘贴成新的赝品文本。 必然有一种人会对萨福-->“萨福”方程式的生成物本能地感到不满:他们同时身具学者的严谨和诗人的浪漫。因为是学者,他们追寻被文明“野蛮化”了的真实;因为是诗人,他们同情谱系树上那些荣耀的祖先之名——这种人的理想职业是文学史家。准确的(为此不惜其残损的)文本是文学史家手中的利器,徐徐排出历来的故纸,一一胪列文本,展现文化褫夺文学的个中奥妙和历史痕迹——结果,我们目睹了一个传统的生成机制。这符合我们对一本好书的要求,我们在一本书里看见了几本书。  《“萨福”》的副标题昭示我上文的表述都在作者冷静而隽永的算计之中。尽管它并不投合我们趋向时髦的想象,但是经过它,我们对萨福们和“萨福”们的想象都将有所不同。它在我们这里留下了它的痕迹。004-002-005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show.asp?idWriter=0&Key=0&BlogID=4938&PostID=105806晒酒瓶,已經記不清此處提到陶潛,是彼一時年少直覺,還是田氏預告過她的《塵几錄》計劃?

你可以摇撼我的心

那些残诗里虽然还留存着女诗人的味道,可那些片段仍然无法完整呈现女诗人的容貌。依稀觉得她美丽如她的文字,她智慧如她的诗文。她如众神般被祭祀在高高的庙堂。她如爱人般被追捧。她如传说般被颂传。“好似山风 摇撼一棵橡树, 爱情摇撼我的心。”“我不能企望 用自己的双手 去拥抱天空。”“正如山中一枝风信子,被牧人 脚步践踏, 在地上, 紫色的花……”你是那样地遥远,可是你可以摇撼我的心。

击节:一轮柔紫色的,希腊月亮(【读品】91辑)

击节:一轮柔紫色的,希腊月亮在公元前六世纪的希腊,空气中充满文学和艺术的甜美气息,一个叫Sappho的女诗人,曾让那片已经不同凡响的星空变得更加与众不同。萨福、女性和诗,以一种绚烂而传奇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就像长着粉红纤指的月亮,在黄昏时升起,使她周围的群星黯淡无光而她的光华,铺满了咸的海洋和开着繁华的田野”在那些亦真亦幻的文本和历史里,萨福的一生充满传奇。她有时容颜美艳、绮丽非凡,有时是以诗才震撼柏拉图、奥维德和薄伽丘的世间奇女子。柏拉图曾称萨福为第十位文艺女神。奥维德曾写下《萨福致法翁》,“我不能不调整我的竖琴,让它适应我的眼泪。”以这样悲伤的诗句,阐述萨福对一个名叫法翁的自由而不肯停留的精灵水手的无望爱情。薄伽丘在《列女传》中也哀叹道:“她在诗艺中得到的幸福,一如她在爱情中遭遇到的不幸:爱上一个青年男子,为了他的魅力,或者美貌,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屈服于难以忍受的折磨。他拒绝服从她的欲望,于是,悲伤的萨福写出哀悼的诗篇……我们是不是应该责备缪斯女神呢?当安菲翁弹唱诗歌的时候,她们肯为他移动奥吉及亚的石头,却不肯为萨福移动那位年轻男子的心。”但也还是有不同的声音,在洪钟大吕一样的女人尤瑟纳尔眼中,萨福不是弹奏着竖琴歌咏爱情的女诗人,只是“一个走钢丝的杂技艺人”。她甚至“形象苍白,乳房萎缩,像死亡或是麻风病人。”是爱与美神的代言人,还是病态的民间女子;死于心碎,死于爱情,还是死于自然的生命终结;那些断编残简的诗句,是属于某种集体的智慧,还是一个叫“萨福”的女诗人的结晶。这些都有了疑虑,甚至要变成诠释者过度诠释的可能。达得理•费茨曾说,“人们告诉我们许许多多关于萨福的事情,而我们却几乎什么也不知道。”也许萨福这个浪漫传奇,只是世人营造以娱人娱己的浪漫神话而已。也许又不是。这猜测将跟随岁月长久地持续下去,但这关乎世人自身的情怀,已无关速朽的躯体和不会消逝的诗。在某个版本的历史里,萨福是一个类似于学校的女子团体的灵魂人物。她常带领她的介乎朋友和女弟子般的女孩儿们,唱歌、祭祀,弹琴、跳舞。“在春天的薄暮在满月盈盈的光辉下女孩子们聚在一起……………用温柔的脚步在开花的柔滑的草地上围绕着爱的祭坛跳起环舞”萨福的诗并不是我最喜爱的那种诗的类型。也许在这个时期,那些孤独气质,开阔视界,痛苦和辛辣交织,具有深邃而绵密的纹理的诗更能打动我。但人总不能在一种状态之下沉浸太久,就像你在幽蓝的海底蛰伏,濒临缺氧之际,偶尔也需要浮出水面透一口气。读萨福,或许就如你刚浮上水面的那一刻——彼时,晴空万里,阳光直射入海面,你的心如同这碧蓝的海水,一切似乎都美好、质朴而明净。萨福的女孩儿们,有着“粉红色的足踝”,或“蔷薇色的手臂”,还有眼神,“温柔如蜜”。 爱总是在魔鬼身上,也能看见天使般的微光。无论此间的女同性恋的传闻是否属实,萨福爱她们,爱那些女孩儿们。是爱,而不是别的什么,让她在谁家的女孩子身上都能看到的骄纵的性情脾气或许偶尔粗陋的言行之外,看到温柔和甜蜜。“喔,她如此温柔她快要杀死我了,用 爱——”美好,曾如星空般明净开阔,曾如不舍昼夜的河流。但萨福也有她的污秽凄苦。在诗集的第五辑(或者从第四辑开始),萨福也渐露疲惫和倦怠。于是“像一枝百合花斜倚在泉水中”的青春曼妙的萨福,也曾写下这样的诗句。 “够了!为什么 要试着去感动 一颗冷酷的心” “痛苦穿透我一滴又一滴”“过去,我善待的那些人,也就是今天给我以最大伤害的人”如果我宁愿相信萨福及她的诗,不是一个模糊的符号,而是真的有一个有血有肉情感真挚纯朴自然的女子,那么,这个女子身上还有一些可贵的东西。萨福似乎并没有因为生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太过厉害地扭曲变形,失去天神和上帝都无比眷顾的女性天然的温柔和甜蜜的魅力。这种失去,我们总是在那些生活中日渐姿态凌厉又张牙舞爪的女人身上看到。岁月最可怕的,从不是躯体的老化和无孔不入的皱纹的强势馈赠,而是将一颗曾经柔软的内心,变得枯萎、萧索甚至狰狞。男人负责这个世界的强健,女人负责世界的温柔美好。坊间也许对女子这个团体内部的纯净关系心存疑虑,但在我后来的日子里,却逐渐深感于女子之前天然而真挚的悦纳和喜爱。这种关系,在岁月里,渐渐地日益弥足珍贵。“如果没有我们的声音就没有合唱,如果没有歌曲,就没有开花的树林”那些“玫瑰般玲珑”的女人,是这繁华似锦的树林里的晨光,露珠和香气。但是,生活或多或少,会让我们失去某种弹性而渐渐变形。在世上的许多事,“像一条蛇,带着他的毒液”,让我们倒下之前,我们或许可以彼此牵一牵手,唱一支歌,念着萨福的诗或者不念,换取片刻安歇。而在这样亘古不变的星空下,萨福,一轮柔紫色的月亮,以其甜蜜的柔光,照着她的生前和身后,照着希腊或遥远如中国的土地,照在或安宁或挣扎的我们身上。这一切都正如萨福所言,死神,也不会将她忘记。田晓菲(编译)《“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 三联书店,2003年12月,19.8元  本文刊于【读品】91辑          【免费】订阅 点击http://blog.sina.com.cn/dupinjournal 网站订阅框。 或发邮件至dupinjournal@gmail.com订阅           【读品】下载请前往:https://groups.google.com/group/dpjournal

萨福的竖琴

我对你们,美丽的人啊,永不会变心——[古希腊]萨福在当代社会,诗歌及诗人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地位。一方面,庞大的诗人群坚守着最后的领地,于困顿之中进行着他们顽强而孤独的书写;另一方面,却是诗歌阅读者的整体性匮乏,由此造成了诗歌发表与诗集出版的空前紧缩——即使那些业已小有名气的诗人,也难逃这样的悲苦命运。这种境况并非为中国社会所独有,它犹如一场强劲的风暴,席卷全球的每一寸土地,无人能够幸免于难。恶劣的环境,终于导致了一场“诗歌政变”的发生:不少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优秀诗人,在进入九十年代以后,放弃了诗歌这一领袖文体的持续创作,“转行”写起了小说或散文。这一大规模诗歌创作的溃退现象,并非诗人们心甘情愿的“自觉”转向——市场才是这场“政变”的罪魁祸首。接下来的景况令人“欣喜”,那些经过了严格的语言训练的诗人们,以曼妙之笔徜徉于小说与散文写作的“爱河”之中,游刃有余满载而归。在这场成功“政变”的背后,我们可以看到这样一个坚硬的事实:诗歌写作业已沦为一种从事其他类型文学写作的基本训练、基本程序,与没落之后的昆曲大致相似。——事实昭示了这样一个真理:即使在诗歌没落的今天,如果你想在写作上有所创获,对于诗歌的阅读依然是不可缺少的一环。这不仅仅是语言训练的问题,诗歌揭示了另外的内容。只有在诗歌的阅读之中——尤其是古典诗歌,你才能发现那些纤细神经的敏感颤动如何通过一个个平常的语词精细地传达出来。你不由得惊呼:我们人类的心灵,竟如此美妙而宽广!这是我在阅读田晓菲编译的《“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一书之后的基本感受。萨福,古希腊女诗人,生活于勒斯波思岛(Lesbos)。西方历史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有关萨福的离奇传说,但在很多时候,她是以一个女同性恋者的姿态出现的。她本身的歌诗为此论断提供了必不可少的例证。除此之外,后世传说中也有她对一个名叫“法翁”的男子狂热追求——这似乎表明了她为自己的同性之爱所受的惩罚,至少也说明了她由“非常”到“正常”的转变轨迹。不过,这仅仅是传说而已。这样的传说还有很多。众多的传说交织在一起,编织成暧昧难解的话语迷津——萨福的面容,愈加模糊了。但这并不影响萨福作为一位卓越诗人的伟大意义,田晓菲在该书引言中指出:“在欧美文学传统里,如果荷马是父,那么萨福就是母亲,是姊妹,是情人。”她还指出,“荷马史诗之后的古希腊诗歌,是在竖琴(lyre)伴奏下演唱的——这也就是lyric(抒情诗)一词的起源”。萨福的歌诗——这个古希腊女人的心声,在竖琴的伴奏下泅过漫长的时间之河,“柔美”地叩响一个个“闪亮的门扉”。爱情在萨福的歌诗中占有绝对重要的地位,但却常常是通过极为简洁的短句来表达的。比如“萨福歌诗101首”之19首,只有一个短句:你燃烧我。换句话说:你使我燃烧。这其中至少蕴涵了两层含义:一、“你”是“我”“燃烧”的唯一诱因;二、“我”只为“你”“燃烧”。在此过程中,“你”是主动的,“我”是被动的,是被“燃烧”的对象。这一素朴的话语中,包含着“怨”与“恨”,潜台词是:你这个家伙,为什么使“我”“燃烧”?!爱中有恨、爱恨交加的矛盾心态,在短短的四个字中得以昭示,真是妙不可言。“燃烧”一词,更是恋爱中人那种火烧火燎之况的奇妙表达。第28首歌诗则可看成是对上面这“四字诗”的拓展解释,她说:你来了,我为你痴狂;/我的心为欲望燃烧,你使它清凉/萨福歌诗中还有一首“四字诗”同样美妙,这四个字是:只要你要(第25首)。而萨福对于爱情纲领的总体性表达,我认为是第75首歌诗:融化四肢的厄洛斯(如今,又一次!)搅动我——甜苦的东西,不受控制,悄然来临2008-3-30来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8c83ab01008x50.html

“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

  萨福是残缺,是沉默发出的回声。是沟壑,是迷。是一个永久的象征。  我低下头向她俯视,只看见自己的倒影。  波纹扭曲了它,凝视的目光改变了它。我们伸出双手,只触摸到一个永远正在消失的面容。  “关于萨福”是一页空白。因为那就是我们对她所确知的全部。  萨福,勒斯波思岛(LESBOS)的古希腊女诗人,生活在大约公元前七到六世纪之间。从萨福的有一个女儿,名叫克莱伊斯。  荷马史诗之后的古希腊诗歌,是在竖琴(LYRE)伴奏下演唱的——这也就是LYRIC(抒情诗)一词的起源-并通常分成合唱和独曲两种。合唱与独唱皆为演唱形式,虽然偶有重合,但是总的来说,独曲较为短小,音节较为简单,而且,最重要的,是具有更为个人化,更为亲密的风格。阿耳X罗科斯(ARCHILOCHUS,公元前七世纪)被视为第一个毫无禁忌地描写自己的生活、抒发个人情感的诗人。  萨福所作,多是独曲。  萨福的歌诗从一开始就是唱出来的,是依靠口头记诵而流传下来的。我们甚至不能确定萨福是否能够阅读:公元前五世纪的一只陶罐上,绘着萨福阅读芦纸文本,但那只代表了后人的想象。萨福本人的声音,已经永远消失了。我们听到的,不过是层层叠叠的转述,是多重意义上的“翻译”。  米雷格在他编选的《希腊诗铭集》绪言里,以不同的花比喻不同诗人的作品。他称颂萨福的诗:虽然不多,但朵朵都是蔷薇。  生活在公元前一世纪的历史学家狄奥尼索斯说:有一种文学风格,不以壮丽,而以优雅与精致取胜,“永远选择最婉妙和谐的字眼,追求悠扬的音节,以达到优美动人的效果。此外,它在安排词句方面从不随随便便,而是仔细衡量字词如何搭配才能悦耳和迷人,把每个字都放在合适的地方,不但把它们琢磨得圆润流转,而且使所有的关节都相互协调……在诗人里,我以为赫西俄德、萨福和阿那克瑞翁做到了这一点。”#1不朽的、心意斑斓的阿佛洛狄忒,宙斯的女儿,你扭曲了一干竖琴——我祈求你,不要用强劲的疼痛,   女神啊,粉碎我的心,请你降临我,正如曾经一度你听到我来自远方的呼唤,   遂离开了你父亲的金屋,乘坐群鸟所驾的金根车来到我身边——那是从黑色丘陇上飞起的瓦雀,在半空中   呼啦啦地拍打着它们的翅膀——而你啊,福佑的女神,你不朽的容颜带着微笑,问我是什么样的烦恼,如今又一次   困扰你,为什么你如今又一次呼唤我的名,你痴狂的心,到底最想要什么?我该(如今,又一次!)去劝导什么人接受你的爱情?什么人,   萨福啊,给了你这样的苦痛?如果现在逃避,很快她将追逐;如果现在拒绝,很快她将施予;如果现在没有爱,爱很快就会流溢——   哪怕是违反着她自己的心境。降临我,爱的女神:解除这份强劲的重负;成就我全心所渴望的成就;你   且来做我的同谋!#15在我看来,他的享受好似天神无论他是何人,坐在你的对面,听你娓娓而谈你言语温柔,笑声甜蜜啊那是让我的心飘摇不定当我看到你,哪怕只有一刹那,我已经不能言语舌头断裂,血管里奔流着细小的火焰黑暗蒙住了我的双眼,耳鼓狂敲冷汗涔涔而下我颤栗,脸色比春草惨绿我虽生犹死,至少在我看来——死亡正在步步紧逼但我必须忍受因为[ ][ ][ ]既然贫无所有[ ][ ][ ]  这两首诗是是萨福最有名的两首遗诗。古罗马著名文艺批评家郎古努斯(公元213~273年)曾在《论崇高》中引用。前面四段都是完成的,但是到了第五段,却不知道为什么只引了一行就中断了。  “难道你不惊异吗,她这样同时探索灵魂、肉体、耳朵、舌头、眼睛、皮肤,好象它们离开了她,属于另外一个人?在一刹那间,她发冷,她燃烧,她犯了疯病,但又保持清醒,因为,照她说的,她感到恐怖,简直要死掉了。恋爱中的人都体会过这种情形:她心中所有的不是一种激情,而是数种激情的总和。如我在前面所说,她对最重要的因素的选择,以及她对它们的糅合,简直达到了出类拔萃的地步。”  在郎吉努斯眼中,萨福的身体显示被拆散了,然后又被糅合在一起。这不免让人想到了庄子的话了:“百骸,九窍、六脏,它们都完备地存在于我的身体里,‘我’到底和它们之中的哪一位最亲近呢?您说,您是同等地喜欢它们呢。还是有所偏私呢?若是这样,它们都能忠诚地履行臣妾的职责吗?如果同是臣妾,它们不足以互相制约吗?还是说,它们轮流地作威作福,互为君臣呢?还是说,有一位真命天子在辖治着它们呢?”  正如宇文所安在探讨庄子这段话时所说,这是“一个基本的哲学:一个人,到底只是一条由情绪与感受组成的溪流呢,还是一个拥有这些情绪与感受的存在呢?”*显而易见,再这首诗中,萨福的“我”“不等同于肉体或者肉体的任何组成部门”,甚至不等同于她的灵魂或者神志。这个眼看着自己的官能一一弃自己而去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真君”呢?  两千六百年前,萨福对恋爱中人的描写,如今已经成为爱情语言里最常见的一部分了。同时,这首诗所刻画的处境——“恋爱三角”——也成为西方爱情文学中的典型情境之一。但是,这首诗真的象人们传统所认为的那样,描写了诗人的妒嫉么?有一派学者对此提出了怀疑。萨福并没有说她羡慕诗中男子的位置——“如果要是换了她坐在爱人的对面聆听她的话语,她说不定会被整个摧毁了的。”(卡尔森《厄洛斯:苦甜》,第14页)她只是对他居然能够保持冷静感到吃惊——“在我看来”他的享受好似天神,可是他本人却不为所动。但如果不是描写妒嫉,为什么要刻画这样一个男子呢?有人以为他的存在出于一种修辞的必要:也就是说,他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而是诗人夸张自己对爱人的赞美感叹而使用的修辞手段——好象是说:“谁要是能抗拒你,谁就是石头做的。”(同上,第15页)  卡尔森则以为,萨福诗中的三角处境,勾勒出了“欲望”的基本轮廓:欲望如要生存,必须被延宕——不一定是靠第三者,可以是被爱者的冷漠拒绝,家庭的干涉,礼教的阻碍,等等。这些障碍是“欲望”维持下去的关键,因为一旦爱人和被爱人之间的距离不存在了,欲望也就死去了。欲望是一个三分结构,是欲望本身的性质决定了它的组成部分:情人,被爱者,以及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屏障。在这一舞蹈中,人并不移动;移动的是欲望:“厄洛斯是一个动词”(同上,第17页)。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关于诗的末尾几行,或作:  但是我将拼出一切  因为  既然贫无所有  十九世纪的德国学者卫尔克(WELCKER)曾经花了长达两页的脚注,辨证这一解释的错误,强调应当译为“我必须忍受”。我们注意到,这两种不同理解,在意义上正好相反,指向非常不同的结局。  卡尔森选择了“拼出一切”,而娄伯选择了“忍受”。***整理自编译:田晓菲通过整理,原本想删除一些不需要收集的文字,却发现编译者的水平非常高,可谓字字珠玑,不愧哈佛之名。读者来回翻阅此书3遍,依不忍放下。在此向编译者致敬!向哈佛致敬!

时间,一支无限延伸的柔软的箭

公元前的古希腊。勒斯波思岛的萨福轻举竖琴,一边弹播,一边歌唱。她的诗歌把时间的飞矢拉得无限之长,它甚至蜿蜒掉头回到两千六百年前。萨福是人类的少女,永褒青春的活力,她的诗歌里流淌着古希腊的精致和优雅,透露出夏日里蓬松秀发的清凉和甜蜜。酒神的狂喜一经她的吟唱便转化为热烈恣肆的妩媚,没有半点粗野和莽撞。田晓菲编译的这本书名为《“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有些学院化的题头,但观其内里,她的文字仅敛于“引言”和部分诗歌的译注以及代后记的《萨福之歌》。看得出她花了相当大的功夫,引言把萨福的生平传说、后人的评说、周作人以降将其引入国门的传统全都疏通了一番,而这些文字只占全书的1/7,十分精要耐看。译注部分同样能简则简,不时列出其他译者的译文,对照着看,帮助读者更深入地理解断简。因为那些芦纸残片,我第一次读到了只有一行的诗,并深深地喜欢:(65)闪光的门扉田晓菲说,从前是周作人“素朴优美”的译文打动了她,她才萌生了翻译古希腊诗歌的愿望。因为,“好的译文,是能够唤起读者的许多的企慕。。。”。谢谢田晓菲的译文,我也开始企慕起萨福来了。书的第三部分是和萨福相关的诗篇摘选,有郎古斯优美的田园爱情小说的《达弗尼斯和克洛伊》,奥维德以男性姿态写作的《萨福致法翁》,薄伽丘的《萨福》。。。这些文章和诗歌也是不能错过的美文。田晓菲是“嚼饭哺人”的高手,你能在她的文字里捕捉到古典的迷人,跃动和轻曼。读完了这样的译诗,一天也觉得漫长,时间柔软起来,无限旷远。雅典的政治家梭伦还认为那时间之箭可以延伸至他一生的终点呢,你看,他说,“我学会了它(萨福的诗歌),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萨福萨福

在屋子里读利奥波德的《沙乡年鉴》,突然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去看看树林。我的目光落到了地图上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森林”两个字让我陷入幻想之中。我想带本书一起去,我闭着眼睛从书堆里随手抽了一本,结果抽到了萨福的诗。嗯,不错。一个多小时后,我从地铁里爬了出来。出口处碰到一个戴着黑色丝巾的穆斯林少女。她用流利的汉语问我,奥利匹克森林公园怎么走。我说我不知道,我也在找。她摇了摇头,问别人去了。不一会儿,我找到了入口。回头去找那个穆斯林少女,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园内到处都是“禁止”的字样:禁止游泳、禁止滑冰、禁止抽烟、禁止践踏草坪、禁止游客入内……还好他们没有禁止看树。树上有很多蝉,我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它们的叫声了。但是此刻,它们聒噪的叫声让我感到苦闷。在一片人烟稀少的草地上,我坐了下来,开始读萨福的诗。读着读着,突然想起来口袋里还有首没写完的诗,便掏出纸和笔,开始修改。等我改好后,我看到不远处的长凳上多了一个长发姑娘,她低着头,好像也在写着什么。不一会儿,她写完了。就像我写完后抬起头看到了她一样,她写完后抬起头看到了我。我们相视一笑。如果在以前,剧情发展到这里基本上也就结束了。但是今天我好像有点中邪了,我决定走上去跟她聊聊。两个半小时后,我十分庆幸我中了邪。我鼓起勇气问她:“你在写什么呢?”“写诗。”她略带羞涩地回答道。这个回答让我陷入了眩晕之中。更加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她接着问道:“我给你念念吧?不准笑哦。”我慌忙回答说:“好。诗歌在我心中是一件神圣的东西,我不会笑的。”听完我的回答,她倒是先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一会儿,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道(当然,我只记得大概)——雨这时候 雨停了就像这个世界的雨全都停了一样然而 痛苦就像刚刚停住的全世界的雨一样穿过我的心一滴又一滴接着 你出现了就像雨后的第一道光我跑向你就像一个孩子跑向她的母亲但是 这时候雨又下了起来光消融在雨中雨过天晴天晴之后还是雨“真好,不是奉承,我觉得你写得真的挺好的。”我还在眩晕之中,有点语无伦次,接着我问道:“你写诗多久了?”“有几年了。”她说,“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她指了指我手上的纸和笔。“实不相瞒,也是一首诗。我前几天写的,刚才改了改。”“念来听听吧。”“好吧。你也不准笑我啊。”房间里的大象大街上 人类走着将自己的一生挂在脸上不如退回房间做一只沉默的大象将整个城市的悲伤吸到自己身上扬起长鼻朝天空作喷射状喷出乌云喷出雨雨 雨 雨在雨中大象将放声歌唱人类将重新生长“呵,真没想到。”她长舒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接着我们就像两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傻傻地笑着。“你家是哪儿的?你在北京做什么啊?”我试着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她的回答再一次让我措手不及。她说她家是海南的,她现在正在进行一次全国旅行。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倾听,她跟我谈起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就好像我们已经是深交多年的朋友。她谈到她在青岛看到的成片的梨树;谈到她在苏州遇到的出租车司机,那个司机告诉她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把拙政园给炸平了;谈到她在桂林遭遇的一次山体滑坡,泥石流离她驻足处只有几米远;谈到她在丽江边上结识的苗族姑娘;谈到她在川藏公路上遇到的喇嘛;谈到她在喀什的菜市场上遇见的摄影师;谈到她在敦煌遇到的写诗的基督徒……最后她告诉我,接下来她要去满洲里。“我要赶在土地彻底沙化之前去看看呼伦贝尔草原。”“你什么时候走?”“今天晚上七点的火车。”我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时候,我想起波德莱尔的一句话:“有些女人使人想去占有她们,可是这位女性却使人想在她的目光下慢慢地死去。”此刻,看着她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我不由得问自己难道我今天真的碰到了这样一位女子吗?“那我们还能见面吗?”深呼吸之后,我问她。“要不,我们明年今日在这个地方再见吧。”她想了想之后说道。唉,我今天怎么就停止不了我的意淫呢?事实上……奥林匹克森林公园里的树木根本不值得一看,它们被圈养在整齐划一的规则中,毫无野性和自然气息。而我也没有遇上什么值得一遇的人。至于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个穆斯林少女,自始至终我没有再看到她的身影,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公园的入口,不过那又怎样,我好像忘了说,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魁梧的中东大汉。我得赶在下班人群高潮之前,坐地铁回去。

厄洛斯:闪光的门扉

芦纸,碎瓷,后世的想象,萨福从来是残本。在这本书里,田晓菲用□□□示意诗的残缺;作为译者,她自述这并非浪漫高深,而是“带一丝微笑,把它当成一种精致的游戏”。这样的说法确实有趣,我们甚至不妨这样想:以文字形式流传的诗是公共文本,而其残缺,却成了每个读者的私人文本。而这也更符合歌诗最古老的形式:在多风的山顶,少女们锐声歌唱,直到黎明,女王般的黎明,驱散了一切。语词被年代的风带走,如同破晓的晨光带走梦里转踏的歌声。而记忆,从来都只是残本。印象最深的还是其中一首已被磨失得只剩下一句的残诗(当然译者更是“微笑”着示意过了:有的诗只剩下两个字——“芹菜”):闪光的门扉我们已经不能想见这诗的全貌了。因为今晚的台风熄尽了我们所有的灯,也关上了我们通向诗歌的城门;但黑暗里仍有一个明亮的所在,正是这闪光的门扉告知我们:在门的背后,有无数可能的诗,更有作为孤本的、真正存在过的诗。——对于每个诗的读者而言,闪光的门扉既是敞开,也是关闭;既是招引,也是拒斥:它是惟一、全部和空无。所以我也更愿意将这些□□□想成一扇扇闪光的门扉(这个说法是乱来了一点,但我私意以为还是很像的!),这是我们各自通向诗的道路:黑暗中寥寥数笔的光源是诗的公共文本,而门扉后那光明丰盈的所在,才是你我最属己的私人文本。而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即是这诗本就只有一个门扉,门扉的背后再没有另一种可能,甚至门扉根本没有背后。那么这首诗只是用来指陈残缺:它的外在形式是残缺,它的内在本质也是残缺。这便和厄洛斯是一样的了。关于这,向来有太多的说法;田晓菲的译者注里也似乎提到过这个词在词源意义上与欠缺的相近,并注引了卡尔森的观点,认为“欲望如要生存,必须被延宕”,“厄洛斯是一个动词”。而欲望也正因其本质和形式的残缺,才能在成为诗歌的公共文本的同时,成为每个人的私人文本;它是虚位的,所以是全称的。所以“闪光的门扉”、“足穿金屐的曙光”……都是动词,同欲望与诗一样,她是招引,也是拒斥;是一个生尘的仙影,也是在晨光中被驱散的、向晚的歌声。这歌声流溢在万物间,遂成为我们每个人的残缺。我们每个人——远非只是诗里的萨福——都是残本,在人生里我们相争相失,残缺才是记忆的形式和本质;而有时,记忆也正像是这闪光的门扉,不断地诱引我们走向那个更内在的自我,并早已将那最内在的自我,永远地向我们关闭。“带一丝微笑,把它当成一种精致的游戏”。很难说,这到底是谁的微笑。

摘抄

萨福是个女人。在现代,女人的诗最容易打动人,引起我们的共鸣。但在那个纸草书的年代,好像不是如此。听说柏拉图的枕下有一卷萨福的诗,我确实吃了一惊。田女士是个才女。这本诗集翻译得也非常好。好像有句话说,女人最能理解女人。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田女士的译文读来比几位男性译者的译文更优美,更动人。我不知道在翻译那些摄人心魄的句子的时候,田女士的心是不是也沉醉了呢?摘抄几句诗句。这不是按照书中的顺序来的:融化四肢的厄洛斯(如今,又一次!)搅动我—— / 甜苦的东西,不受控制,悄然来临对我开口,神圣的竖琴—— / 为你自己找到一个声音!我从未想到 / 你,爱拉那—— / 如此伤人让他对爱他者,成为欢乐, / 对恨他者,成为毒汁供奉缪斯女神的豪宅 / 不当传出悲悼的哭声下面这首诗单独列出来,在那些爱的诗句中,它显得格外安详:黄昏星收敛起所有被黎明驱散的——收敛起绵羊收敛起山羊也收敛起孩子到母亲身边

掰直的人生

故事是这样子的人民教师萨福,美艳不可方物的御姐一枚。作为一个娘T,可谓是所向披靡,战果遍布于她的女弟子之中。然而御姐被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掰直了,本来算是个值得欣喜的事儿,御姐还生了个女儿,不过这小伙子不仅是个无房无车,而且还到处沾花惹草,玩完御姐就想撒丫子跑。御姐那颗被爱情伤的支离破碎的心哪,愤然举身赴清池。此后,一干猥琐文人对这位御姐进行若干世纪的意淫。。。究竟御姐心路历程如何,公元前六七世纪的?''、事儿早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作为一位文学造诣极佳的女诗人,御姐留下了许多支离破碎的诗句供我们瞻仰,形成自己的风格——萨福体。女性作家的身体和情感,比她本人的作品更吸引人。作者田晓菲说:这种想法的人,都是不幸自觉或不自觉的男性沙文主义者,亦是对人生比对文学更感兴趣的人。把她的诗拼成一个故事:我爱上了你,阿狄思很久以前,那时你还只是一个丑巴巴的小女孩子月落星沉午夜人寂时光流转而我独眠痛苦穿透我一滴又一滴指责我的人——愿你在毒风中颠沛流离怒火在胸中燃烧的时候管住自己狂吠的舌头因为那好看的男子,他好看起来是好而那善良的男子,他将变得好看当我看到你,哪怕只有一刹那我已经不能言语舌头断裂血管里奔流着细小的火焰黑暗蒙蔽了我的双眼我虽生尤死至少在我看来死亡正在步步紧逼但是我将拼尽一切因为既然贫无所有我对你们,美丽的人啊,永不会变心

芦苇残片中的诗意

很早就知道,古希腊有个和荷马并提的女人,也读到很些人为她写诗,奥维德、里尔克、尤瑟纳尔、海子还有身边的诗友的,但我很少读到萨福的作品。有印象,在某个选集里有两首,但翻译很差,诗句没有共鸣,所以没有太大兴趣细读。田晓菲编译的这本书,个人很喜欢。一是,它保留了被发现的萨福的诗作的残缺,是对事实的尊重,比意淫填补的诗作真实。但这并没有影响萨福诗句的呈现,或许更能让破碎的句子散发出诗意。当美丽的直言片语,混合着真切涌动的情感,像是萨福本身披着时光的面纱在灯火斑斓出露出的笑容。简单摘录其中让我击节的诗句:15“……,血管里奔流着细小的火焰。我颤栗,脸色比春草惨绿。”100整个夜晚,我一直在祈祷:但愿这一夜有两夜那么长。爱情是人类抒情母题之一,萨福这两首极其优秀。“血管里奔流着细小的火焰”,这句一语击中面对情人从身体深处涌起的热度。让我想到自己曾写下的句子“离别后,我如余烬微烁在夜晚深处”。“但愿这一夜有两夜那么长”,这是那么精妙的细微心理。两夜比一百夜、一千夜来得真切,比三夜五夜更合情理。二是田只是编译了萨福部分的诗作,根据自己的偏爱。在学术上,或许没有介绍出一个相对完整的萨福诗歌全貌,但从考究的译作的语言上可以看出,田晓菲下了很大功夫,她也在序言中说,这份动力源自从周作人译作的萨福歌诗获得的感动。摘录几个例子:14……。她的乳房好似幽谷芳兰。19你燃烧我。92女王般的黎明112我涌向你,……不难看出,这些句子有选择词语和句式的功力。不知希腊原著何如,还有田是转译自娄伯的英译,这样的句子很有加工的色彩。我赞同在忠实原文的前提下允许变形加工的翻译。读过此书,萨福,这个被美誉的“第十个缪斯”变得更加真实,在保存下来的芦苇残片中注解着诗和美。

没有被弑杀的萨福

没有被弑杀的萨福——《“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读后影响的焦虑,欧美文学历来有弑父杀母的传统。萨福在欧美文学史上是一个神话,一个不死的神话。对于文学的后来者,没有影响的焦虑,只有不断地“被篡夺,被发明,被模拟,被重写”的可能。“在不同的时代,她满足不同的人们不同的需求。我们向她俯视,只看见自己的倒影。”(田晓菲语)在欧美文学传统里,如果荷马是父,那么萨福就是母亲,是姊妹,是情人。她的歌声热情奔放,绰约闪烁,飘摇不定,穿过两千六百年的黑暗,像火一样燃烧,如大理石一样清凉。译者田晓菲的赞言至理合情。纳西索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都说他因为自恋,变成水仙花。但是,我相信意大利哲学家阿甘贲(Agamben)的诠释:纳西索斯爱上的,不是自己,而是水中之“像”。波纹扭曲了它,凝视的目光改变了它。我们抻出双手,只触摸到一个永远正在消失的面容。萨福,勒斯波思岛(Lesbos)的古希腊女诗人,生活在大约公元前七到六世纪之间。但她的诗歌修辞充满了现代性,而又不断被改写出新。萨福是一枚的闪闪发光的银币,仍在现代流通。附:一、关于萨福的现代诗书简[美]艾米。洛瓦尔我倦了, 爱人,这么的要你,磨砺着我的心,把它榨入一滴一滴的墨汁,邮寄出去。且我在此,独自,烫伤了,上有火焰。(1919)萨福之歌(代后记)田晓菲萨福,你的碎瓷星星点点,穿透了黑暗的河面——(是什么样的嘉年华宴?什么样的狂欢?赫耳墨斯的手也握不住酒盏)包裹在层层芦纸里一只春卷破碎,利口的空间残缺处曾经是堇色短发——萨第斯军舰的旗很多黑鸽、红瓦雀从你沉沉的眼帘下一只一只飞起(口吃的萨福啊)那天,在街道拐角我看见了你:一枚贫穷的银币,流通了太久,完整地站在巨幅广告牌之外,怀抱购物袋,孩子的脸,甘棠般紧贴着你的腿,你苍白的脸紧贴着一只手机二、萨福诗句欣赏:1.……我还记得:驾了风雀航来,在深色的秋陇上头,它们急拍着羽翼,降下太空苍白,到地上!(如此具有现代意象,而绮丽。) 2.此处甘棠荫里,冷泉潺湲四下里蔷薇覆盖,自银光沙沙颤抖的枝叶泻落酣眠 (“泻落酣眠”一种非常的感觉的转换,如同庞德的现代诗句。)3.露水打湿的河岸通宵达旦地醒着通感通觉的修辞。4.单薄的声音写出了声音的质感与尺寸。5.舌头断裂,血管里奔流着细小的火焰黑暗蒙住了我的双眼,耳鼓狂敲(后现代式的碎裂书写,解构主义的句式。)6.她的乳房好似幽谷芳兰我们睡眠将少似清澈的夜莺(诉诸嗅觉的比喻,通感。)7.明月升起群星失色用它圆满的光辉把世界锻成白银(“锻”——动词的力量与神奇。)8.痛苦穿透我一滴又一滴……指责我的人——愿你在毒风中颠沛流离(夸饰与想象的合谋,叙述的时间延长。)9.太阳向大地投下笔直的火一只蟋蟀在翅膀上弹奏尖锐的歌。(女性的,极为准确而有穿透的自然描述。)田晓菲:《“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北京,2003年12月第1版,19.80元。2005-5-2于成都天开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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