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兵的战争史》书评

命令，就是命运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出生在1917年，这是我的命。我是一个兵，一个老兵，这是我的命运。”这位老兵叫王扶春，一个很香艳的名字，让人联想起《红楼梦》里的女性系列；可他却是地地道道的硬汉，15岁当兵，经历了红军、八路、解放军的浴血生涯。星期天，我读完了他的口述自传《一个老兵的战争史》。作者用兵的眼光看世界，用兵的思维想世界，因此他的经历、他的心路、他的感悟，都让我这个从来没有当过兵、与兵极少接触、又对军人充满好奇的读者极感兴趣。我是一气读完这本传记的。我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机遇决定命运，选择决定命运。王先生却说，“命令，就是命运”。他第一次参加的战斗是李先念指挥的苍溪战斗，战斗惨烈，负了重伤，住了院。他原属30军，伤愈后，原部队已开拔，他便另行分配到了31军。而30军不久成为了西路军一部，牺牲惨重，和他同时参军的乡亲从此杳无音信。后来，31军渡河西进，因为船少，只能让同行的红五军团先走。 但国民党军队围攻了上来，中央军委命令停止过河。红五军团最后几乎全军覆没。解放后，他担任陕西火电公司的工会副主席。1976年，公司派出2000多人去唐山支援建设陡河电站，王先生也要去唐山开会，因为材料来晚了，上面要他在西安等，晚一两天再去。可就在那天凌晨3时42分，唐山地震了。等他再去唐山，已经是一片废墟，处处死人了！安排他入住的招待所全塌了，先走的同事全死了。他站在废墟前想：是上报材料的变电公司救了我一条命呀！王先生没有窃喜自己“命大”，而是感叹在“命令”之前，“性格”“机遇”“选择”算什么，都是要统统让路的。他的战友、他的同事可没有这样的“好命”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古往今来，为官者给兵定的规则就是服从。所谓“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然而千千万万红军的生死维系在某个人的某个决定（比如张国焘）上，这又是多么“高危”的事！悲剧是迟早会发生的，真让我们后来者感叹不已！可是我想，这种把无数人的命运系在一个人的“命令”里，在咱们国家又何止是战争年代、非常时期呢？一个个伟大的、充满着浪漫主义的“命令”，断送了多少人的“命”和“运”，断送了多少家庭的“命”和“运”！发号施令者，你们真该慎之又慎；“以人为本”真是首先冲着你们说的呀！有些“情节”，人们总以为是电影的杜撰，其实发生在生活中。老人的儿子记叙，2005年底，王先生病危，十几天不吃不喝神智不清。可是领导来探望，他突然睁大眼睛，大声说：“2005年的党费缴了没有？”领导赶紧回答：“缴了，缴了。”他又轻轻说：“2006年的也要记着缴。”这可真是位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了！然而，他晚年回家乡扫墓，想买机动票，掏出“革命伤残军人证”和“老干部离休荣誉证”都不管用，听到的只是嘲弄：“老老红军也没有用。”最后还是儿子掏出“红塔山”烟和“大团结”票子，才买到了票。儿子愤愤不平，父亲倒豁达地笑笑，説“打江山的时候，想不到现在的人认钱不认人。看来江山易打，脑壳难管！慢慢来吧。”王先生终生随身珍藏着一把小银勺，这是位护士给他的。提起此事，老人一语不发，却眼眶潮湿。也许这是他倥偬生涯中的一道彩虹吧。战争年代的军人，也许有过爱，但无暇去感受爱，他们眼前是一处处战场，身上是一处处伤残，情感只能埋在记忆深处。他们牺牲的不光是生命，还有“人的权利”。他们永远值得我们的尊敬和感谢。没有英雄的民族，也许还算不了什么；但是有了英雄，却不知拥护、爱戴、崇拜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国家崛起，纪念碑倒下，我们又会有怎样的命运呢？（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