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共和国的衰亡》书评

回首繁华如梦渺

每本房龙的书前作者一栏都印着他的国籍——“美”， 没错，他是美国人，但很多人往往忽略了一点：他是“荷兰裔”美国人，20岁始移民美国，终其一生都保持着对荷兰的关注。他的第一部著作就是以18世纪的荷兰为主题的《荷兰共和国衰亡史》，以后又写过《伦勃朗的人生苦旅》、《荷兰航海家宝典》等。《荷兰共和国衰亡史》在房龙的博士论文基础上写成，原书完备的注释可以使读者相信这是一本有根有据的严肃的著作。提到荷兰，中国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风车、木鞋、郁金香和拦海大坝，至于荷兰的历史，文科学生大概都记得“海上马车夫”这个名词，这是荷兰这个茸尔小国在17世纪称雄海上的写照。记得高中历史课本上对荷兰的介绍只是一小段作为选修内容的楷体字，讲的当然是荷兰17世纪意气风发的殖民史。美国的莫特利曾写过一本《荷兰共和国的兴起》，介绍的也是17世纪的荷兰。但荷兰毕竟是个小国（面积只是湖南省的1/5），在其海上霸权为不列颠所取代以后就很少为史家撰述所提及了。对很多人来说，荷兰最后一次出现在视野中大概就是奥伦治家族那位威廉三世在“光荣革命”中身登大宝，以荷兰执政而身兼英国国王。之后，称雄一时的荷兰共和国在人们的印象中就莫之所终了，房龙这本《荷兰共和国的衰亡》则正是要“填补他们知识系统中缺少的一环”。“亡”是瞬间发生的，但“衰”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它是一个为期几十年的非常缓慢的过程，让人难以察觉。只有在一个特定的事例中，我们才能看到突如其来的变化”。18世纪的荷兰仍然富甲一方，但令人沮丧的是这对荷兰人来说个平庸的世纪，无论是执政家族还是摄政者，多是平庸之辈。威廉四世、威廉五世虽然仍然保有奥伦治家族的骄傲，却全无祖上的文治武功，不能像莫里斯、德里利·亨利那样驰骋疆场、御敌于外。摄政者中也再没有如约翰·德·维特那样有非凡政治才能之士。最令人感慨的还是整个民族的精神风貌，一个世纪以前，倔强的荷兰人并不屈服于当时西方第一强国西班牙，与之浴血奋战并最终求得独立。一个世纪后的荷兰人是什么样子呢：“他们已心安理得地成了一大帮富裕和自我满足的吃利息者，其充沛活力和进取精神都已丧尽。他们的钱用于投资，他们期望所得股息能使他们过舒服的生活。17世纪是财富积累的世纪，而18世纪则是他们享乐的世纪。”18世纪的荷兰成为了世界的大借贷国，相当比例的人口以割取股息为生，享有“有尊严的和平生活”，认为平淡度日是最美好的生活时尚。房龙描绘的荷兰不能不让人想起吉本笔下那个民风大敝、穷奢堕落的罗马帝国。“18世纪的荷兰人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降临到他们头上的一切，只要今天还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就不会去为明天而担忧。”还有那个要命的三级会议制度。七省之间各怀心事，联省三级会议对要讨论的事情往往莫衷一是，于是议案要被送会省三级会议，省三级会议又把它送回各个城市的市议事会，市议事会提出他们的意见后再层层报回三级议会总会，三级议会总会在经过50个不同城市的大约两千位不同人士的讨论之后再试着达成一致的意见。即使有令欧洲其他诸国艳羡不已的运河船运系统，这个过程也经常冗长到半年之久。这也往往使荷兰在欧洲复杂的国际局势中，对外交、战争事宜上表现为犹疑不决、拖拖拉拉、首鼠两端，当这种贻误战机屡屡上演之后，荷兰也被认为是可有可无、无信用可言的反复小人，最终失去别国的尊重。各省之间的各自为政也使荷兰的海军衰落得一塌糊涂。从1713年到1770年，在57年的时间里，荷兰之外的其他6个省份没有为维持舰队开支付过钱。17世纪末，共和国保留的120艘舰船的舰队，其中90艘是装有74门炮的主力舰。50年后，这支舰队只剩下不到50艘，其中只有十几艘能用。由于要以股息享有“有尊严的和平生活”，荷兰必须要和他的债务国保持和平，这在小国如林，仇恨和夙怨盘根错节的欧洲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欧洲每次王室继位战争中，荷兰都要在英国和法国之前犹疑不定，总痴想能够取悦双方，再加上那架出名的奇特的三级会议机器，在瞬息万变的国际局势中，它总是一成不变地按照自己的节奏缓缓吐出一个苟全折衷的方案，最终是两面不讨好。这种对荷兰的不满逐渐累积，到美国独立战争时，荷兰因为与美国签下的密约落入英国人的手中，最终导致1780年第四次英荷战争的爆发。武备久已驰废的荷兰一败涂地。战争的失败导致民众对执政的不满，爱国者党乘势而起，政局动荡。到1795年，面对法军的铁蹄，荷兰共和国束手投降，末代执政威廉五世逃亡英国。1579年起，荷兰人苦心建立的荷兰共和国至此结束，享祚216年。房龙的笔触绵密得如一枚绣花针，一个世纪中的各色人物、政坛风云的桩桩件件娓娓道来，尚有闲笔谈及18世纪荷兰的交通、邮政、货币、宗教、科学艺术、建筑、公共设施、衣着、饮食、居室装潢、娱乐、教育、新闻报刊，在这个房龙悉心勾绘的历史舞台上，威廉四世、安妮公主、布伦瑞克公爵、威廉五世和爱国者党人渐次登台，上演好戏。确如曹聚仁先生所言，“历史之于他是一种活生生的东西”。荷兰在17世纪的异军突起有其外部条件，欧洲诸强内乱不断，自顾不暇；而18世纪世纪衰落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如英国的殖民扩张，必然与之前的西、葡、荷诸国产生矛盾，分析尼德兰衰亡的原因也应在这个大的历史背景下去看。

盛名之下其实难附

房龙的作品以通俗但蕴含深刻人文内涵而著称。他的作品以历史人物为主，很多取名叫某某的故事，以致他的这种风格和取名方式都流行起来。仿佛只要书名为某某的故事，就通俗而深刻。房龙所宣扬的精神的核心即宽容精神，同名作品是他的代表作。序言还曾进入中学课本。的确是一篇优美而深刻的寓言式散文。他要以他的作品将这宽容精神散布到每个读者的心中，传播这种浅显而重要的理念，当然，要用通俗的方式，这也是他成功的密诀。通俗往往也要付出代价。荷兰共和国的衰亡是房龙的著作中并不出名的一部。房龙是荷兰人，二十多岁才到美国。他写的祖国历史不得不令人期待。但阅读本书不到三十页，就不能不让人将宽容精神甩到一边。我们不可能仅仅阅读一本书的十分之一就了解书的内容，但我们完全可以了解文章的行文风格。如果所有的书都看完才评论，我们得浪费多少时间。荷兰共和国的衰亡行文风格完全是新闻评论式的文体风格，倒是符合美国人的阅读习惯，但作为一部严肃的著作，这是令人绝望的风格，感觉一直是罗里罗嗦、耍嘴皮、脱口秀。只是一味的卖弄口才，经过翻译，这种卖弄口才都会变成不知所云的呓语。如作者所言，荷兰共和国的衰亡期在人们的记忆中几如空白。那作者应该客观的展示该发生的历史事件，而不是以评论代替叙述。这只能增加读者的困惑。对历史事件细节的基本了解是评论和阅读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