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猫生无无聊》书评

没有猫的房子，根本不能住人

在跟猫同居前，我跟人同居。大家各自待在房间里，关上门，只有出门前的匆匆一面以及客厅这块冷清的公共空间会提醒着自己是在跟人同居，许多时候其实跟独居差不多。肉体上是同居状态，精神却是独居中。偶尔会因为生活习惯的摩擦愤而生出一个人住的念头，开始幻想一个人住的舒适惬意，但始终踏不出那一步——比起忍一忍就过去的摩擦，一个空荡荡的住处叫人更难忍受。谁让人类是群居动物呢，天生的。然后某一天在楼下遇到瘦小的猫崽，不明原因地处于被遗弃的状态，脏脏的，眼睛却由于恐惧而亮亮的，为了活下来很努力地叫唤。“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是算了吧。”转身前这么说服了自己。然而这尖尖细细的叫声令人无法潇洒地离开，所以鬼使神差地调回头，盯着猫崽原地思考了几分钟，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它，带回了家。当给予和获取这两种行为都获得了满足，依赖感自然而然滋生，这种感觉就像赖在被窝里舒服得不愿离开。磕磕碰碰地照顾一只幼小的生命，哪怕只是几天，混合了责任感和被需要的感觉，已经不能轻易放手。需要考虑的事情有点复杂，想法却很简单，就是想继续养着，给小家伙一个家。后来又有了另一只猫。从来没想过会选择了猫而不是人去开启下一段同居生活。说来很奇怪，人与人之间的长期相处很难不计较得失，热脸贴冷板凳的痴情状态总有累得放手的尽头，旗鼓相当的一来一往公认是维持良性关系的循环动力。可是，对着一只猫，这些合理的道理统统作废，人成了“永动机”，而且乐此不疲。呼唤猫，它爱理不理，你却不会生气；它每天大部分时间睡觉发呆，对你的工作和生活不闻不问，可你从来不会指责它冷淡；要是它不乐意了连你的抚摸和拥抱都躲开，这点失落和伤心等下次它主动上前蹭蹭便烟消云散。面对一只猫，人是愿意且不自觉又快乐地降到食物链底端。所以的“主子”和“奴才”，“朕”与“铲屎官，都是无怨无悔的爱。可是我和我的猫，我们是纯粹的室友。当我这么跟朋友说的时候，他们都一脸“你疯了”的表情，因为他们觉得猫是被我养着的，哪有室友是被养着的。哎，愚蠢的人类，“包养”就不平等了吗？我们共享整间屋子，流动地各自占据一些地方，有时候粘在一块，有时候互不打扰、各干各的。它们要是喜欢可以随时进出。虽然我们之间在物质上不能实现平分房租和水电费，它们也没法以人类的方式照顾我，本质上我们不同种，不是同类，但这些不是我在意的东西，也不是衡量关系的标准。我们一起走过好几个城市，在每个短暂扎根的城市里相依为命。只要想到家里有它们待着，下班后便会归心似箭。如果不是室友，不是这样平等且对等的关系，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能撑起在异乡相依为命的重量——即使我无怨无悔的爱也不能。我们自由又彼此依赖。没有猫的房子，我觉得不能住人。我的猫室友同时肩负着给我壮胆的重任。如果你因为害怕独自一人或黑暗而不能脱离与人同居，那你一定能体会到我这么说的心情。我喜欢观察它们，它们的一举一动站在人类的视角去理解也是相当有共鸣——大部分时间安于现状，偶尔蠢蠢欲动；一旦往外跑，很快又想念原本“逃离”的地方。猫生跟人生很相似，除了活着与吃喝拉撒，我们都想逮着点好玩的东西打发日子，也想随心所欲不管一切只要能晒着太阳、偷得浮生半日闲就好，很多时候也抱怨日子无聊得提不起劲。所以，我喜欢将家里两只猫的点滴画成类似人的日常，而不是宠物，可能也由于我总是从它们身上看见自己——一个无无聊聊的我，养着两只同样无无聊聊的猫。看到《人生海海，猫生无无聊》觉得非常惊喜，不止是因为作者跟我同样是将猫当做室友的人，而且我完全懂得并赞同书里说的“人生海海，难得有猫相伴”。当两坨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在冬天紧紧靠着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