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人》章节试读

《浪人》的笔记-第285页 - 湖面

她望见的那片湖水其实离岸很远，几乎接近湖心。有时，湖面上有纸片一样的物事，在亮白日光下闪动。知道一个多月前，她才知道那些纸片原来是飞翔的水鸟。
在没有知道那是鸟之前，加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天都在想，那阳光下小小的闪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却没有想过那会是鸟。它们在阳光下那样耀眼，浑然不似生物。有时，那小小的光点在太阳下明明灭灭，落到湖面去。这在加乃看来，又是何其惘然，何其脆弱。
------本章点出主题，即人生在乱世之中如落叶般无法掌控。而这段湖面白鸟的描写，大概又是一段‘物哀’的情绪描写吧。元好问《颖亭留别》 “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人间词话》评之为‘无我’的意境。有我的意境，就是艺术家以自我为主体观察外界事物，带着自我情思，所以外界事物都沾染上了“我”的主观色彩。无我的意境，就是用物化了的“我”去观察外界事物，所以不知道哪个是“我”，哪个是“物”。

《浪人》的笔记-第267页 - 大竹叶

继秀治、秀尚后，伊豆守波多野秀香掌管八上城。从夏到秋，在守城军与包围军之间进行了多番殊死拼搏。每一场战争后，城内兵力都会有所削弱。
八月最后一日，最后一场大战。在此前夜，城内武士们都集中到山下茶屋丸附近，摆开别离的酒宴。
次日天未明时，残存的数百名武士自鸿巢的高地杀将出去，佐佐疾风之介与三好兵部亦在其中。
兵部希望与明智日向或泷川左近大战一番，但他肋下已受重伤，行走都相当困难，这愿望过于奢侈。
战场绕着高城山逐渐转移。当疾风来到西仓下首，以刀为杖支撑身体时，四处几乎布满敌军。
他在混战中寻找三好兵部的身影。很快，望见五十米远的前方民家，兵部正坐在院子里。那一幕竟十分宁静，背后是燃烧作鲜红色的晚云，兵部仿佛是走累了，要在地上坐一会儿，歇一歇。
从疾风站着的地方到兵部坐着的地方，一个人影也没有。方才还到处拼杀的武士们，似乎瞬间被一扫而空，眼中只见几户农家，苍白的行道树，还有几只栖在枝上的鸟儿。
他向三好兵部走去，但没有走出二三间远，就踉跄着倒下。他爬起来，不过两三下又倒下。回想起来，这场黎明即起的恶战，一直延续到秋暮将至的此刻。虽然没有受重伤，但实在太累了。
他经过了漫长的过程，终于走近兵部坐着的地方。
他问：“你还好？”兵部没有回答。温和的脸上含着笑意。他鬓发散乱，额头至脸颊一道深长的刀伤，满面血污。而在疾风眼里，仍能看出他在笑，笑得这样温和。
“有一件事要跟你说。那女子在芥丸高地等你，快去吧。”兵部静静道。
“女子？”
“上次来的那个女子。你不要死，去见她。活下去，活下去——”兵部说着，向前倒下，他背后已被刀劈开。
“兵部！”疾风之介抱起他，脸贴着他的脸。这时，耳畔传来兵部游丝的声音：“真可贵啊，活着——”
疾风之介摇晃着他的身体，但，此刻，三好兵部已停止呼吸。疾风握住他的手，手已经凉了。
疾风已丧失任何思考的力量。“活着很可贵。”他把三好兵部这句话记在心里。至于什么是活着，什么是可贵，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知道，丹波山中的无名老武士，此时此刻，在自己的身边，停止了呼吸。这才是事实。
疾风之介在三好兵部身边跪坐良久。他觉得只有这样跪着才舒服一些，当缓过神来，四周已被无边夜色包裹，一片死寂。
活着很可贵！
这句话，一时一时出现在疾风恍惚的脑海中，没有任何意义，很快又消失了。
约摸过了半刻，三好兵部的这句话才产生了真正的作用，闪现在疾风的心头。活着原来很可贵啊！疾风心头顿时一阵剧痛。为什么没有告诉兵部，你的死，你的离去，也很可贵！
他说，活着很可贵。但他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疾风不管什么可贵不可贵，只是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他站起身。一站起来，突然想到兵部的另一句话——阿良在芥丸的高地等他！
疾风为了活下去，为了与阿良见面，迈出脚步。他踉跄着，拖着灌铅一般沉重、失去知觉的腿，朝着恐怕已全军覆灭的城中走去。

《浪人》的笔记-第167页 - 舟祭

“也许吧，可是在丹波战死正是我的夙愿。我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都已化成丹波的泥土。”三好兵部说这些时，没有一丝的兴奋，脸上是温和的微笑。他没有任何野心，既不想出人头地，成为一方将领，也不梦想成为一国一城的主君，只是想用生命去守护父辈祖辈的土地，不受异国人的统治。

《浪人》的笔记-第191页

他害怕阿良出走。但他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让她不要离开。弥平次很不擅长语言表达，除了吃饭和正事儿，他几乎从不向阿良搭话。刮风了，他就说：“刮风啦。”要是下雨，他就说：“下雨啦。”无风无雨的日子，他就沉默不语。心里默默想着，不要离家出走，不要离家出走呀。

《浪人》的笔记-第7页 - 沦陷前夜

酒宴狼藉，在混乱中又继续了一阵。新传来的第二个传言惊破武士们的醉意。来得这样无情，又这样简单。
据说，以明日拂晓为限，浅井必须将夫人阿市与三位年幼的公主引渡给织田家。这大概是两军即将发起最后交战的信号。
这一新闻使武士们大吃一惊，就在他们呆若木鸡的同时，城内也传来消息，命大家好好休息，不要耽误明日大战。不过今夜酒宴并无拘束，有精神的大可畅饮达旦。
没有一个人去休息。
虽然酒宴还在继续，但众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只有篝火的毕剥声在夜气中迸裂。不久，气氛陡然一变，孕育多时的狂暴终于演变成骚乱。
人们仿佛顷刻翻脸。一张张脸上，可怕黝黑的皮肤泛出油腻的光亮，两眼发直，丑陋扭曲的口中不知爆发出什么咆哮。

这段描写相当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