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宴》书评

魯敏《伴宴》 I247.7L721

最初看魯敏是因為《收穫》上一篇《風月剪》，寫的是江南小鎮中一陰陽人裁縫的故事，寥寥幾筆，小鎮風情，其中的人情冷暖，少年人心境，清美裁縫師傅內心深處的糾結與盤旋，所展現的軟弱和剛烈，同性間的張力，都濃縮在一篇小說中。文字很清麗，但是題材又幽深晦暗，令人驚異不已。今年又看到了《上海文學》上一篇《火燒雲》，寫的是居士和前來投渡的女人之間的人緣際會，山間清寂和世間浮華，上山和下山，出世的向俗和入世的苦厄，在魯敏的筆下如同流水一樣緩緩流著，文字依然詭譎，有一種很陰鬱的美感，像瓷變，難以琢磨。後來也就跑去圖書館借《伴宴》來看，《伴宴》裡幾個故事，都世俗，且都帶有黑色幽默的色彩，《暗疾》中刻畫了有退貨癖好的梅小梅，時不時嘔吐的父親，熱衷研究大便的姨婆，以及物化的、迷戀記賬的母親，她最終找到一個謙和禮度的未婚夫黑桃九，卻發現其內心也陰匿著對世界的仇恨，在婚禮上要求“退貨”；《取景器》中深受文革創傷的“我”和妻相敬如賓，卻無靈魂交融，因而同自己的女攝影師發生不倫，女攝影師則癡迷捕捉日常中不為人知的真實，甚至是污穢的真實，尾隨拍攝“我”和“我”的家庭，妻是個沈默地織毛衣的空心女，隱忍自戕；《跟陌生人說話》則描寫了一段犯罪團伙中兩男一女的平衡關係，親密而有距離，少女搭話，兩人則盜竊，直至少女懷春，釀成悲劇；《離歌》則繼承了《風月剪》中小鎮敘事的傳統，細描了扎喪葬紙人的三爺和一心造橋的彭老人之間的故事；《牆上的父親》中早寡而周旋於諸多男人間的母親，以及兩個女兒，都像是浸了黃連水的插花，細細弱弱，又要艱難地活著，大女兒早熟戀父，將婚戀作為改善家庭生活的飛橋，小女兒有如饕餮，愛偷東西，對於食物有無窮慾望；《在地圖上》中失夢的青年，《伴宴》中為樂團生計而不得不低頭伴宴的倨傲女琵琶家，《企鵝》中在都市中飛騎的快遞小哥，《鐵血信鴿》中冷漠而沈迷養生的妻，《惹塵埃》中發覺丈夫外遇而神經質的妻子，浮世繪一般。魯敏老師對於都市人心中的貧乏、痛苦、畸形以及不潔把玩地很精妙，慾望和窺視，都有聲音和氣味，自由生長，而歸附在日常最末節的瑣碎之中，以至捏泥成人，點石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