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生活》章节试读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29页

经历了多少个日子，多少个朝朝暮暮，才等到了这个下午。我无事可干，身边别无他物，只有始终一摸一样的大海。我每天都以为这是我最孤独的一天，可是我错了，我一天比一天孤独。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77页

我的疲惫是我的，只属于我，我无法与人分担，不希望身边有任何人。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2页 - 1

当事情做完，无需再做的时候，人们望着自己的手，内心忧伤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1页

没有任何东西拖你的后腿，也没有任何东西推你朝前走，哪怕一小步。甚至没有思念尼古拉时不再感到寒气穿肠而过的遗憾。
P113
眼下，我的死神是一头蛰伏在我体内、与我关系融洽的小动物。它不露面。我想起它时，才感到它蜷缩于腹部深处。待它露面，我一定认得出来。四月的头一个热天。迪耶纳第一次吻你的那一天。还有其他吻你的日子。我事先都早知道。死神将有幼猫一样的冰冷的鼻子，捉人的鼻息。我们终将四目相对。
死亡的过程可能比较快，但人总该来得及找回自己。
P129
我无事可干，身边别无他物，只有始终一模一样的大海。我每天都以为这是我最孤独的一天，可是我错了，我一天比一天孤独。每个早晨我都对自己说
P130
我希望隐没得越来越深，躲藏起来，暗中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在越来越深沉的寂静中独自面对自己。他们令人难以接受。他们让我回想起我也笑过，说过，那样从容，喧哗，沾沾自喜。
经历过孤独的日子，我终于喜欢上自己的无知，与它相处感到惬意，如同它是一炉旺火。这时就该听任火焰缓缓燃烧，不说一句话表示自己对无论任何事的看法。必须在无知中自我更新。
P139
人可以靠厌倦活着。我将把自己关在我的孤独之宫，有厌倦与我作伴。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82页 - 第一部

蒂耶纳到这儿，到比格来干什么？他想要我怎样？他活着做什么？他怎么会活着？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03页

我是多么虚伪啊！人们根本看不见我两腿之间的那个深洞。发现它的那个人会以为是他把它压在身下打开的。这个洞既阴险，又天真。它一直等待着来者，它不过是另一件事的结果。而这个洞的洞底同时也是庇护所，抗拒上天的唯一的庇护所，世界的最后一堵墙。我无能为力。与它相比我微不足道。但它就在我体内，缠住我不放，从我脸上就能看出它的存在。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3页

死亡的过程可能比较快，但人总该来得及找回自己。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92页

有人上，有人下，找个座位坐下。他们确信要去哪儿，确信自己想去。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54页

我忽然扪心自问，他的离去是否真的非常重要，我内心深处是否希望他立即离开。

一夜之间，树都开了花，八月也随之鲜花怒放。如何站在这个月的顶端，在一瞬间体验九月来临前这八月的眩晕呢？树林，平原，桑葚，晒热的峭壁。在超自然的惊愕中静止不动，而九、十两个月正在其中孕育。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2页

已然逝去和将要来临的，都湮没于大海。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1页

没有任何东西拖住你的后腿，也没有任何东西推你朝前走，哪怕一小步。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01页

我永远落进了这段历史的陷阱，这张脸，这个身体，这颗脑袋的陷阱。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33页

二十四年来，我们得过且过，指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家里的事会变得井井有条。时光荏苒，混乱有增无减。如今是灵魂的混乱，血统的混乱。我们无药可治，也不想治了。我们不再去争取自由，我们爱做梦，有恶癖，我们渴望幸福，但真正的幸福会把我们压垮。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96页

房间里的人是我，她好像不明白这正是她。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49页 - 第一部

我相信，妈妈在心里，早已暗暗遗弃了她的孩子们。她以她的十分优雅的方式做到了这一点，因为大概只有最无辜的感情淡薄才能使她容忍自己。我始终见她沉迷于往昔岁月的闪烁变换；无论那些日子沉闷还是快乐，她从来都不因此悲伤或欣喜。她既不感到幸福，也不感到不幸。她不和我们在一起；她和流逝的时光在一起，与它协调一致。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35页

我觉得自己一百岁了，我在不幸的年代出生，有什么东西属于我一个人，那是我不敢期望的，也永远不会有这个念头。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99页

我的生活像一只果子，我漫不经心地咬了几口，但没有品尝味道，也没有注意自己在吃。活到这个年纪，长成这个模样，不是我的责任。这个模样得到认可，它就是我的模样。我欣然接受，也别无选择。我就是这个女孩，一经确定永不改变。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36页

曙光初现，黑夜四处爆裂，我原以为它是永恒的。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25页

烦恼渐渐淡了，心情趋于平静，没有一丝阴影。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06页

如今他死了。他躺在铁道上，贴着铁轨。被爱火烧得滚烫的头颅靠着清凉的铁轨，那不是对我的爱。
他就这样轻率悲惨地死去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的死已成过去。这是与我最大的区别。我失去了某种厚度，失去了曾像衣服一样裹住我的偶然。我一丝不挂。
太阳下山了，大海无处不在。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2页

已然逝去的和将要来临的，都湮没于海中。此刻大海在起舞，超越一切往事，一切未来。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99页

我明白，我无意间在镜中瞥见自己纯属偶然。我没有去迎接我所熟悉的自己的形象。我记不得我的脸长得什么样。在镜中我头一次看见它。同时我知道了自己活着。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33页 - 第一部

“……围绕混乱的一圈厌烦是黑色的，是永无尽头的夜。我想到我的年纪，所有睡在这房子里的人的年纪，我听见时间有如一只耗子大军啮噬着我们大家。我们是饱满的谷粒。二十四年来，我们得过且过，指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家里的事会变得仅仅有条。时光荏苒，混乱有增无减。如今是灵魂的混乱，血统的混乱。我们无药可治，也不想治了。我们不再去争取自由，我们爱做梦，有恶癖，我们渴望幸福，但真正的幸福会把我们压垮。……我们只要苦中作乐，内心深处没有别的愿望，只想继续相信我们注定要过这种无奈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1页

思念时感到寒气穿肠而过的遗憾...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7页

必须往前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气都喘不过来时剩下的力气；用思想的力量。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95页 - 第二部

如果他们离开，另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将开始，也许夜将开始。我感觉很好。但如果他们离开，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我怕等待下一天的到来，怕肚子走过隔开一个个日子的凄凉关口。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66页 - 第一部

蒂耶纳对我说，我是不会撒谎的，我代表某种真实，它可能看上去是伪造的，但他知道这个真实纯粹而严密。他讲的话有些虚无缥缈，我没有完全领会他的意思。他补充说，我不是好撒谎的人，如果我讲的事情不准确，那是因为我正在寻求真相。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01页

我可以与现在的我千差万别，同时也能集这些千差万别为一身。然而，我只是此刻正在照镜子的那个女人。我也许还有三十来年好活，三十个十月，三十个八月，直至生命结束。我永远落进了这段历史的陷阱，这张脸、这个身体、这颗脑袋的陷阱。
现在，我约略体会到爱意味着什么，痛苦和关心别人的事又意味着什么。这很不慎重。不过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更慎重的是袖手旁观，让别人去应付。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5页

只有我依然活着，为了知道以后的事。
知与不知有何区别呢？面对我眼前一浪高过一浪、光度越来越强的虚空，这个知能帮组我清理遇到的纷扰吗？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29页

经历了多少个日子，多少个朝朝暮暮，才等到了这个下午。我无事可干，身边别无他物，只有始终一摸一样的大海。我每天都以为这是我最孤独的一天，可是我错了，我一天比一天孤独。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页

和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51页

我想，我们有父母，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吻抱他们，闻他们的气味，为了快乐。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43页 - 第一部

尼古拉对露丝的态度有点生硬，因为他还不想解开这个疙瘩。他不愿意这么快就得到幸福，不想承认他已经很幸福。立即挣脱以往的忧伤会让他感到内疚。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00页 - 第二部

我的过去，只有别人可以告诉我它是否有趣，我本人是不清楚的。它由我无法相信真正经历过的一个个日子和事情组成。这是我的过去，我的历史。因为是我的，所以我才兴味索然。我觉得，到了明天，我才真正开始拥有我的过去。……我拼命想推开他，但它紧追不放，一切都已定位，一切都化为记忆，再也没有创造的可能。……我永远落进了这段历史的陷阱，这张脸、这个身体、这颗脑袋的陷阱。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页

这一天很快会到来。
根本没有必要厌倦。
我将拥有平静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3页 - 第二部

死亡的过程可能比较快，但人总该来得及找回自己。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页

但或许就在那天早上，我很快发觉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幸。他们接受了它，并且不再因此而痛苦。他们努力疗伤，努力补救，仅此而已。
时光荏苒，混乱有增无减。如今是灵魂的混乱，血统的混乱。我们无药可治，也不想治了。我们不再去争取自由，我们爱做梦，有恶癖，我们渴望幸福，但真正的幸福会把我们压垮。
说着话的时候，蒂耶纳在床上半坐起来，我看见了他身体的轮廓。为什么他如此英俊，哪怕我生着气也忍不住要看他一眼？为什么他这样撩人心弦，这样令人不知所措？为什么他如此沉默，别人在他面前讲的话似乎都成了谎言？他冲我微笑，脸一会儿苍老，一会儿年轻，在我的心里，犹如白昼取代了黑暗，清凉赶走了炎热。
园子里枞树顶上的天空已经发白，钟声敲响了。有些时刻我把蒂耶纳忘了，完全记不起他来。他变得如此无足轻重，我再也想不起他的音容笑貌。尽管他离我很近，就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
曙光初现，黑夜四处爆裂，我原以为它是永恒的。我大概睡了一觉，因为现在又一个漫长的日子开始了，直至夜晚来临。一切已成往事。一切已转到另一侧，倾入被掏空的一个个日子堆积的深坑，还有热罗姆的死，和我的苦挨苦熬、从未享受过生活的岁月。
我谁也不是，既无姓名，又无面孔。置身八月，我，什么也不是。我走路无声，没有任何东西表明我的存在，我无碍于任何事。溪涧底传来真真蛙鸣，活蹦乱跳的青蛙，得悉了八月的事，死亡的事。
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我们肩并肩站着。蒂耶纳多么英俊！刚才我没有看清楚他。他令人目眩。他的一双眼睛望着我，只注视着我。他的身体出奇的美。他赤身裸体，脚、手和脸与我熟悉的不一样了，不再与他的金色、灵活、好像被河水和风梳理光滑的躯体分开。他不需要穿衣服。他一身阳光。于是我问自己有无可能爱上蒂耶纳。我怎么会觉得他开始像我了呢？蒂耶纳到这儿，到比格来干什么？他想要我怎样？他活着做什么呢？他怎么会活着？我望着孤独和无法接近的他，没有了爱，一时间竟认不出他来了。
我不再知道哪个与我关系最紧密，是镜中的那个人呢，还是躺在那儿的我十分熟悉的身体。我是谁？我一直把谁当成了自己？我的名字也不能让我放心。我无法融入刚刚无意中看见的那个形象。我在她周围漂浮，靠得很近，但我们之间好像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维系着我们的是一个细小的回忆，一根随时会断的线，线一断，我将猛然跳进疯狂的深渊。
这天晚上，我形影相吊，忆起其他的事。然而，这些堆积在黑暗中的回忆一个劲儿地往我的记忆里爬，竭力引我注意，并出来透口气。在我之前的回忆，在我的回忆之前的回忆。
我明白，我无意间在镜中瞥见自己纯属偶然。我没有去迎接我所熟悉的自己的形象。我记不得我的脸长的什么样。在镜中我头一次看见它。同时我知道了自己活着。
我已活了二十五年。我曾经是个小姑娘，后来长大了，长到现在这样的高，今后再也不会长个儿。我原本可能以成千上万种死法种的一种死去，可我成功地走过了二十五个年头，如今依然活着，还没有死。我在呼吸。从鼻孔里呼出的气息真实、微湿、温热。我终于活下来，虽非出自本意。我的生命执拗地朝前走，此刻似乎停了下来。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感觉两个手心是我的：属于我，属于此刻正在承受我的发现的那个我。就在这一刻，我随着成千上万的事物朝下滚：男人、女人、牲畜、小麦、岁月......
我可以与现在的我千差万别，同时也能集这些千差万别于一身。然而，我只是此刻正在照镜子的那个女人。我也许还有三十来年好活，三十个十月，三十个八月，直至生命结束。我永远落进了这段历史的陷阱，这张脸、这个身体、这颗脑袋的陷阱。
死亡的过程可能比较快，但人总该来得及找回自己。
属于我的死亡，是我倾泻全部所思所想直至渣滓的一个洞，不应该堵住这个洞。在出口，狂风大作，把你整个卷走。只要你心甘情愿随风而去，舍得抛掉任何琐碎，那么很快将在远处现身，漫不经心，脱胎换骨，得到了拯救。于是人们望着说：“那边有人游泳，远处有个望海的姑娘，更远处有座灯塔。”
厌倦还在。只有厌倦不时会袭来。我每次都以为厌倦到了头，可是这不对，厌倦的尽头总是另一个厌倦的源头。人可以靠厌倦活着。有时我在拂晓时醒来，发现黑夜在来临的白昼过强的白光前束手无策，落荒而逃。一股潮湿的凉风，纯净得几乎令人窒息，它从海上扩散开来，抢在啁啾的鸟鸣前闯进了房间。这时，我无话可说。这时，我发现了新的厌倦，它来自比头一天更远的地方，用一天时间挖出的洞。
我将把自己关在我的孤独之宫，有厌倦与我作伴。在窗玻璃后面，我的生命将一点一滴地逝去，我将久久地保存它。我说：明天，因为总是在明天我才会进入孤独帮会，才会有合乎时宜的表情和举止。眼下，我只幻想这一天的到来，带着女孩子的天真烂漫。
我的死亡的白色灯塔，我认出了你，你曾经是希望。你的光芒抚慰我的心灵，清醒我的头脑。你是我的童年。我当年就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我从未在你的光焰中燃烧，因为我错过了冲进光焰的所有机会。我把我弟弟，他生命的火炬给了你，而他，你把他完全烧尽。我呢，我在厌倦的沼泽里始终安然无恙。除了你照亮的路，过去没有，如今也没有其他的路。
我应该会出件事。我盼望着某天早上发生一件事，把我从可笑的等待中彻底解脱出来；自T市开始，等待便是我的生活。但来到此地已半个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活着是我的痛苦，却是耶纳的幸福。他想方设法过舒适的生活。带着他书里的和头脑里的那些念头，他竭力找到幸福的理由。他考虑周全，甚至做好了只能活短短一年的最坏打算。他知道他年轻，但也知道他老了。他知道他是蒂耶纳，但也与其他的生命相像。他知道他会死，他用有力的臂膀深情地拥抱死亡。啊！我可以在他的有如夏日之井的臂弯里睡觉，死而无憾。我躺在柔软的青苔里，在他双臂围成的窝里，聆听云彩飘过。他试着去相信所有的神明，但没有成功。那时他很忧伤（这大概是必然的，但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有的人不能没有信仰，蒂耶纳便是这类人。）。后来他决定不信仰任何神，于是他变得快乐了。恰恰在他快乐的时候，人们才明白他曾忧伤过，为神明烦恼过。因为不是谁想天真就可以天真，谁想笑严肃或不严肃的事就可以笑的。他睡着的时候，我知道。他的眼睑是紫色的，他的嘴角上扬；那一刻，他在回忆，回忆他曾经的失败，已经败退的童年。他的模样英俊，也十分善良，非常聪明，你跟他比犹如沧海一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的佼佼者。他像鱼儿一样从你手指间滑过。像鱼儿一样。他总想动身去旅行。如果他告诉我要去哪儿，我一定会大失所望。让他去吧，走吧。我呢，去哪儿旅行，读什么书，我从来委决不下。
面对厌倦，我们无能为力。我厌倦了，但有一天我将不再感到厌倦。这一天很快会到来。我会发现根本没有必要厌倦。我将拥有平静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页

今晚到明早果断品尝着本书。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13页

死亡的过程可能比较快，担人总该来得及找回自己。
属于我的死亡，是我倾泻全部所思所想直至渣滓的一个洞，不应该堵住这个洞。在出口，狂风大作，把你整个卷走。只要你心甘情愿随风而去，舍得抛掉任何琐碎，那么很快将在远处现身，漫不经心，脱胎换骨，得到了拯救。于是人们望着说：“那边有人游泳，远处有个望海的姑娘，更远处有座灯塔。”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55页

我谁也不是，既无姓名，又无面孔。
我走路无声，没有任何东西表明我的存在，我无碍于任何事。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02页

人们以为还在想着某件事，其实已另有所思，但仿佛仍在想那件事。
如今年华老去。人一旦失去记忆的功能，就会彻底走出某一段生活。大概这就叫做告别童年。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06页

我喜欢看见他蓦然被遗弃在童年的深处。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97页 - 第二部

尽管门关好了，但我依然觉得镜子里总藏着一个不知什么人，如兄如弟，又充满仇恨，默默地置疑我的身份。我不再知道哪个与我关系最紧密，是镜中的那个人呢，还是躺在那儿的我十分熟悉的身体。我是谁？我一直把谁当成了自己？我的名字也不能让我放心。我无法融入刚刚无意中看见了的那个形象。我在她周围漂浮，靠得很近，但我们之间好像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维系我们的是一个细小的回忆，一根随时会断的线，线一断，我将猛然跳进疯狂的深渊。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22页

幻象消失，晦暗的海水依旧在跳舞，宛如一位四肢丰满的贞女。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54页

我谁也不是，既无姓名，又无面孔。置身八月，我，什么也不是。我走路无声，没有任何东西表面我的存在，我无碍于任何事。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33页

混乱，厌烦，混乱。
时光荏苒，混乱有增无减。
如今是灵魂的混乱，血统的混乱。我们无药可治，也不想治了。我们不再去争取自由，我们爱做梦，有恶癖。我们渴望幸福，但是真正的幸福会把我们压垮。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54页 - 第一部

一夜之间，树都开了花，八月也随之鲜花怒放。如何站在这个月的顶端，在一瞬间体验九月来临前这八月的眩晕呢？树林，平原，桑葚，晒热的峭壁，在超自然的惊愕中静止不动，而九、十两个月正在其中孕育。……
我谁也不是，既无姓名，又无面孔。置身八月，我，什么也不是。我走路无声，没有任何东西表明我的存在，我无碍于任何事。溪涧底传来阵阵蛙鸣，活蹦乱跳的青蛙，得悉了八月的事，死亡的事。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128页

时间在流逝。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83页

他不听我讲，始终面带微笑，我讲话时，他只专心看我的嘴唇，看他赤裸的身体旁我的赤裸的身体。他一直沉默不语，我也越来越语无伦次。

《平静的生活》的笔记-第99页

我的生活像一只果子，我漫不经心地咬了几口，但没有品尝味道，也没有注意自己在吃。活到这个年纪，长成这个模样，不是我的责任。这个模样得到认可，它就是我的模样。我欣然接受，也别无选择。我就是这个女孩，一经确定永不改变。二十五年前我开始做这个女孩，如今我的两只胳膊甚至抱不住自己的身躯。我身材高大，无法用双臂合围。我将永远不知道我有怎样的嘴巴，怎样的笑声。可我倒真想拥吻我这个人，爱这个人。
p106 他就这样轻率悲惨地死去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的死已成过去。这是与我的最大区别。我失去了某种厚度，失去了曾像衣服一样裹住我的偶然。我一丝不挂。那天，有只小货箱被海水冲上了沙滩。靠了几颗钉子，它还没有散架。有些钉子已经生锈变形，快要脱落。一块木板上，可以猜出“橙”和“加利福尼亚”几个字。货箱一定被一艘货船的船员打开，倒空了里面的橙子，把它扔进了大海。货箱腾空了原来装载的东西，然而它继续存在，比任何时候都无用，比任何时候都是一只装橙子的水果箱。退潮的海水又把它卷走。它在浪尖上活蹦乱跳，兴奋无比地远去了。它的四块木板间装载着一段真实的故事，留下了故事的一个真实的痕迹，冲着苍天呐喊。 只有这个躯体可以接纳我的存在，并向我证明我的存在不过刚刚开始。它工作，工作，为尼古拉的死哭泣，试图在蒂耶纳的身下死去。它老了。这倒令我高兴。没有遗忘。它没有被人遗忘。我想想都刚到自豪，最终对老老实实地承受共同命运的它产生了敬意。我拥有的这二十五岁的躯体是美丽的。这双脚长满老茧，走过长路。【...】死神将有幼猫一样的冰冷的鼻子，灼人的鼻息。我们终将四目相对。他们贫穷，终年劳碌。他们穷得整年无法分开，不得不同桌吃饭。有的辛苦忙碌，有的游手好闲。老人们讲话前不加思考，年轻人又懒得开口。临了，他们终于相信他们相互憎恨。
p118风浪过后是平静，大海似乎还不知道浪已停歇。仰面朝天，我又呼吸到空气，感受到它的重量。我是靠肺部呼吸的温顺的动物，不望天空一眼，目光却从一个地平线滑向另一个地平线。三十米的水把你和一切分开：昨天、明天、别人和一会儿将在房间里见到的自己。我只是靠肺部呼吸的活着的动物。渐渐地，这个有思想的人被海水打湿，被黑暗浸透，越来越湿、越来越平静、跳动得越来越欢的黑暗。我成了海水。
P129经历了多少个日子，多少个朝朝暮暮，才等到了这个下午。我无事可干，神别别无他物，只有始终一模一样的大海。我每天都以为这是我最孤独的一天，可是我错了，我一天比一天孤独。每个早晨我都对自己说，在这亏领地上我不可能再往前走一步，到了晚上，我却发觉我又走过了一片孤独的处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