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书.解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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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重庆大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1-1-18
ISBN:9787562456964
作者:陈东东
页数:230页

章节摘录

  无标题  1  声音之中让我来分辨最清澈的  像水的源头,纯净,安宁,像黑暗的源头和光的指向  声音之中让我来分辨最细微的  用一盏灯照耀,用一本仅存的绿色典籍、完全的乐章  让我来仔细分辨这意义,这奇异的梦境  幻想的信札,有如一个人回忆他少年的一次敲打  纤弱的火焰在塔尖之上,苍白,虚无  孤独的舞者有初月的姿态。第一种声音被泄漏出来  被用来作为最真实的,得以跟漂浮的夜色抗衡  令退避的灵魂又一次进入。嘈杂之中,让我来分辨  语言的钻石,有关诗篇的诗,和几枝枯萎的花  它们被遗忘的记忆收藏,被神秘微光的一场雨围困  因此字句不仅在纸上,不仅在空气震荡和风的吹拂下  因此意义不仅被传递,这玫瑰、柠檬、春天的温暖  夜莺之晨、雨中的树,这上溯心房的血的鲑鱼  它已经在我的手上跳荡、跃起  被一个夜晚的寂寞浸洗,并让我看清最真实的  那黑发之间唯一的白发,那吐露于所有信札的隐晦的词  另一种声音这时也到来,如水底岩石和它的核心  史前动物坚硬的蛋卵对应于星辰  另一种声音被包裹得更紧,急切、细密、幽渺  躲过每一只倾听之耳和努力分辨的光辉之夜  它跟随黄金面皮的信使,从下雨的门洞前经过又经过  这样在雨中我把它收读,在变得稀薄的夜色之中  亮光照彻的记忆之中,到达沉默的念诵之中  低眉和冥想和触摸之中——信札白色的一角折叠  同时有一根钢针落地——信札白色的一角折叠  同时有一声最真切的,在夜雨洞开的孤寂里敲打  2  夜曲是一种少有的光辉  雨中的灯盏,黑而又黑的受难之花  我难以为这个时辰命名,我探寻不到它的终极  只是在诗篇唱奏的岸边,在同一个吹弹的都市之夜  我看见显现于水面的字迹,鱼群的祝祷  夜曲之光,徐行在自己的音乐之上  雨中的灯盏,黑而又黑的受难之花  我是你火中冰冷的色泽,万物葱茏里  寂寞的死亡。是歌中歌,相反的歌  所有季节里最短的一夜,浩繁卷帙里仅存的一章  是你想要而未曾得到的,是你将失而并未失去的  雨中的灯盏,黑而又黑的受难之花  我经过每一个僻静的拐角  我进入最为迷乱的中心,像头晕目眩之鸟  像它丧失的飞翔,我听一声叩击,和一声叩击  那受伤的影子溅起石头,愿望的翅膀被时间折断  雨中的灯盏,黑而又黑的受难之花  在一个间歇,天空因水而变得明亮  夜曲的光辉突出了重围  它引我注目阻于夜色的,海和帆影  记忆之眼,陋巷里笛手的彩衣和召唤  雨中的灯盏,黑而又黑的受难之花  同时你又是至美之花,无名的芳香,另外的光辉  我无以走出的大梦一场——我无以走出  如禁宫之人,日边的星,黄金井台上永久的渴意  “我逗留一日,或不到一日。”我虽然歌唱,但却是徒劳  我虽然歌唱但却是徒劳,我的倾慕  也一样被阻于七重大海。那耳中蜜蜡已经分发  那握桨的手,引心灵的奥德修回还得更远  雨中的灯盏,黑而又黑的受难之花  我或是浪里悦人的海妖,并且我知道  夜曲是一种少有的光辉  3  行于光滑的皮肤或丝绸,一个神灵  为死亡安排干燥的风  旗帜尽头  梦间断梦  异质的白昼连成了一线  暑意、寂静、炽  裸露于双重日光下的,是葬礼之银  是葬礼之银  进入一座大城,进入鸟形广场  厚眼睑的厅堂,和两只垂落的手  是葬礼之银  进入三重大幕,架于水上的高床  无从目击的异香,正午开放的躯体  那显然的悲恸固定于最小的阴影之中  行于光滑的皮肤或丝绸,一个消息  借助唇舌穿透了集市  这是偶然的几天晴朗、几天酷热、几天光  这是偶然的几声钟响、几声叫喊、几声哭  一个死者独自跨入雨的生辰  在金色乌鸦照耀的日子  她所披挂的,是葬礼之银  是葬礼之银  进入一座大城,进入鸟形广场  ……

媒体关注与评论

  陈东东的写作不仅直接地包容着诗歌,而且由于诗人对具体文本操作持有严格态度,写作在其内部又具有一种自我缩减的功能。这种功能巧妙地制约着语言实验所特有的颠狂性质,并最终把写作压缩成阅读意义_上的诗歌,从而出色地避免了大多数后朦胧诗人在语言实验中陷入的难以自拔的混乱状态。这样的写作创造着我们对汉语现代诗歌的阅读,也创造着(从一个方面)汉语现代诗歌的本质。  ——臧棣  陈东东的诗歌写作对当代中国诗歌的挑战是,它改变了诗歌语言运用的道德承诺,通过解放感觉和想象这一途径,实践了破除现实语言中的权力结构的可能性,并让“时代感”、“真实性”和“历史感”等习以为常的阐述原则失去了效应。……典型的陈东东作品,总是这样亦真亦幻,并有一种优雅的旋律引领我们出发与回归。读他的诗我们会从惊奇走向品味,放弃意义的追寻而体认语言与感觉互动相生的魅力。  ——王光明  陈东东的自然景观浸透了社会历史内涵,它们总是具有文化的暗喻生质,但也正为此,陈东东实际又把人文内涵真空化了,那些自然事物作为能指构成自在自足的语象群,历史人文内容则只是隐约闪现。对于陈东东来说,不能转化为自然事物的人文历史是无效的,但他的转化本身也就改变了历史原典。这正是陈东东写作的奥秘,通过把人文历史自然化,他的词语获得了无限的可能性。……陈东东的思想中无疑有超自然的神秘主义倾向,其核心则是万劫不复的绝对之“一”。  既根源于“一”,又想去破除“一”,由此也就不难理解,陈东东的诗中总是有一些突然出现的词语,让人大惑不解。……这些突然转换出现的词语,有意以它“词不达意”的特色反复缠绕,这些词完全摆脱了它的字典意义,也不是在既定的文化秩序中被理解.它们构成一些绝对的含义,但又没有确切的含义。它们是陈东东切近那个终极奥秘——不是停止,而是穿越那个神秘领地的意义之光,这就是词语的胜利。  ——陈晓明  传统写作,多半把文学的效果,押在了读者对正义、理想、人文品质等等精神抽象可能的理解上。而在陈东东所代表的一路新诗人身上,这点则完全改变了。诗人对词语冒险的兴趣,显然大于对观念本身的兴趣。……陈东东的作品,其分析性,是围绕都市主义展开的。而都市主义,则是现代主义最明显的标志。因为像谁说的,文明发展的成果就是城市。在这点上,陈东东非常明确,这在他写于1990年代的那些诗里表现得尤为突出。  ——钟鸣

内容概要

陈东东  祖籍江苏吴江,1961年10月生于上海,1980年初开始写作,见证了中国当代诗歌生活的诸多方面,是民间诗刊(作品>《1982—1984)、《倾向》《1988-1991)和《南方诗志》(1992—1993)的主要编者,1994年至1997年任海外文学人文杂志《倾向》诗歌编辑;1996年至2000年任刘丽安诗歌奖和安高诗歌奖评委;2004年以来,参与策划和组织每年一届的“三月三”诗会,编有诗选集《将进酒——2005-2009三月三诗会作品选》(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上海);英汉对照中国当代诗选《Another Kind of Nation:An Anthology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Poetry/别处的集合:24人诗选》(Talisman House Publishers,2007,纽约[与张耳合作]);《最高虚构笔记——华莱士·史蒂文斯诗文选)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上海[与张枣、陈东飚合作])等,出版个人诗文集多种,除这本长诗集,主要诗歌作品还有短诗集《诗篇》和诗文本《流水》。

书籍目录

夏之书  无标题  即景与杂说  八月  散文诗  孔雀  明净的部分  夏之书解禁书  月全食  秋歌  喜剧  傀儡们  断简  插曲  解禁书

编辑推荐

  在中国当代诗人中,陈东东的诗已成为一个非凡的标杆。他为自己的诗写叠建了奇绝的高度(峭壁),他笔下的世界时刻在现实与魔幻间变换,他的思考怪异而隐拔,往往进入一片诡悬、陡秘、禁地式的孤独之境,他像一匹挣脱凡尘或踢碎现实囚牢的怪兽,对世界的曲式认识不断深化对自我的重新判断,他的诗(尤其长诗)仿佛来自一口深邃的灵魂之井,谁陷入谁就无法自拔。《夏之书?解禁书》可说是陈东东近年来诗歌的精华所集,它神秘、孤绝,仿佛正张着深深的喉咙。

作者简介

在中国当代诗人中,陈东东的诗已成为一个非凡的标杆。他为自己的诗写叠建了奇绝的高度(峭壁),他笔下的世界时刻在现实与魔幻间变换,他的思考怪异而隐拔,往往进入一片诡悬、陡秘、禁地式的孤独之境,他像一匹挣脱凡尘或踢碎现实囚牢的怪兽,对世界的曲式认识不断深化对自我的重新判断,他的诗(尤其长诗)仿佛来自一口深邃的灵魂之井,谁陷入谁就无法自拔。《夏之书·解禁书》可说是陈东东近年来诗歌的精华所集,它神秘、孤绝,仿佛正张着深深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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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书评

 
 


精彩书评 (总计9条)

  •     这个人的诗有一种诡辩的、繁复的风格,他在不同类型的经验、语言缝隙间的游刃能力,是绝大多数诗人所无法比拟的。.................................................................................................................................................................
  •     恐怕绝大多数女人都喜欢他的诗,这个话我也不是随便说的。他的诗驰骋想象,喜欢一无所扰地将一切东西放置在他自己的那份奇想天空里,女人、爱、激情、幻想、万事万物、思考、古怪的东西等等,总之很唯美,也很刺激,因为他的语句都大胆、诡异,你不会想到他下一步会写什么,你也不会想象到,他的语境会让人如此着迷,尤其是女人。陈东东能够把诗写得如此细腻,我有时就认为那是女人们做的针线活。而他的诗也大气,什么东西都能够包容在里面,这又很不容易了。就凭这点,我其实挺佩服他的。
  •     打个比喻说,这种人,就是时刻等着自己爆炸,把碎片都撒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他试图在诗中做到这点。我有时在想这个人都是在想些什么呢?我挺欣赏他的。再次推荐。并附姜涛的评论:一首诗又究竟在哪儿 ——陈东东《全装修》解读 姜 涛 在现代诗歌喷吐出的诸多神话中,对“可能性”的信仰招致了一种普遍态度,多数诗人倾向于在确定的世界观、价值观之外,充分认可写作的非现实性,认为现实的本质不过是海市蜃楼的幻景,诗人的天职或特权就在于发展出一种有别于尘世的秩序。在人类心智生活的晚近历史中,当这样一种态度渐渐占了上风,世界就不再是行动、决断、认识的对象,而只被当做了一首有待被揭示的诗,一种想象力得以展开的“机缘”。在当代诗人中,迷恋上述“神话”的人不在少数,诗人陈东东或许就是其中一个。由于将写作定位于“演奏内心的音乐”,他的努力朝向的是一种完美的工作状态:写作不是某种内在经验的线性表达的过程,而是一种语言配置、雕刻的艺术,通过词、意象、标点、语气,乃至空白的精心演绎,夯筑了一个“纸上的乌托邦”。 然而,如果将这种态度只看作是一种语言享乐主义,那么有可能忽视它隐晦的伦理内涵。在陈东东的诗中,“超现实”的想象并非一定是完全“非现实”的,换句话说,诗人的想象力所要揭示的,可能更多地是“现实”与“魔幻”之间的交叠地带。在这样一个暧昧的领域,一方面,诗人仍向现代诗歌的可能性“神话”表达了基本的敬意,另一方面,他似乎又从内部动摇了“神话”的可靠性,并在读者的阅读中,引申出这样一重疑虑:在语言与现实之间,在词语分泌的风景与更大规模的虚拟世界之间,“诗歌”漂移的位置到底在哪里?诗人的想象力在解放世界的同时又封闭了什么?当然,对于这样的问题,进行玄学的思考和判断,考验过一代又一代的诗人,但一种有关“诗歌”当下处境、身份的特殊敏感,也包含在如此这般的疑虑当中。诗人的近作《全装修》,作为一个理想的范本,就呈现出这种内在的“自我间离”性。 一 《全装修》是陈东东诗专集《应邀参观》中的最后一首,写于二○○三年,应该属于诗人比较晚近的作品。在诗的结尾,诗人标明“写给波波”,所谓的“波波”,指的是杭州诗人潘维。据陈东东交待,当时他正在装修家里的房子,听说潘维也正忙于装修,故成此诗。在现代诗歌高调的、排斥性机制中,古典诗歌中酬唱、寄赠、应和等方式,在某种意义上,已成为废弃之物。这首《全装修》,却似乎接续了这一传统,在整体的超现实色彩中,仍保持了某种游戏笔墨的私人性。在阅读上,这也形成了一点暗示,即:这不仅是一首朝向公众阅读敞开的诗,同时它还是发生在两个诗人之间的隐秘对谈;作为一个话题,“生活的世界”只是想象力展开的起点,而它真正的指向,则必然落在日用之外,要分辨其中的真意,还需要同行之间的会心与默契。在诗的开头,诗人还引用史蒂文斯《弹蓝吉他的人》中的句子(“诗是这首诗的主题”)作为题记,再一次提醒读者,这其实是一首关于“诗歌”的诗。在首尾呼应之间,这种阅读暗示无疑得到了进一步强化。 在结构上,此诗由三个段落组成,每一段落又分六节,每节三行,整饬、有序的展开方式,显示了诗人在修辞上良好的自控能力,并带来一种优雅、简洁的工艺感。有意味的是,诗歌形式上的“工艺感”,与“装修”的技术要求之间,并非没有相似性,这一微妙的关联相当耐人寻味。 “来自月全食之夜的沙漠/那个色目人驱策忽必烈/一匹为征服加速的追风马”。全诗以一个没有来由的、具有魔幻色彩的场景开始:在空漠的背景中,一个色目人独骑奔驰,“来自月全食之夜”一语,则烘托神异的氛围,并让人联想到某种精神上的分裂或臆想(“月全食”似乎是陈东东的偏爱,曾有一首长诗专门演绎)。在诗行随后的展开中,上面言及的“工艺感”又一次体现,诗人像一个画匠那样,工笔描绘了这个色目人的衣着、身形、以及周遭落日的光线,由于头盔、红缨、梭子甲、护心镜等一系列意象过于鲜明,一种超级写实的效果由此产生了:一切由于过于逼真而接近了幻觉。如果不是后面的诗行马上告之读者,这是卫浴瓷砖上的一幅图案,那么读者似乎是被引领到某种更高的位置上,俯瞰或窥视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奇美。这样一种视角,在陈东东的诗中其实曾多次出现,如《窗龛》一诗:“现在只不过有一个窗龛/孤悬于假设的孔雀蓝天际……”在“孔雀蓝”的背景中,“窗龛”不过是诗人拟想中的存在,但却创造了一个契机,更准确地说是提供了一种孤悬的视角,让“你透过窗龛/看见自己……”并进一步看见整个世界已彻头彻尾、陷落于词语的镜像之中。在《全装修》中,这种视角是隐蔽的,但读者也仿佛正透过某种窗子,看到月色全无的沙漠,衬托出了乌有之乡的无垠。 在这里,有一点值得注意:作为一个将语言的本质理解为音乐性的诗人,在陈东东的写作中很少出现较真正的叙述性段落,像《全装修》这样,用如此之多的诗句聚焦于一个形象,而不做更多的变形和转换,更是少见。然而,精心描绘的手法在根本上也并非是叙事性的,而是服务于一种语言的工艺性或装饰性,换言之,诗歌中的描绘实际上是一种词语、色彩、节奏的配置艺术,如“他曾经穿越了/浅睡和深困间反复映照的/火焰山之梦……”一句,诗人不愧是用字的高手,在“浅”与“深”、“睡”与“困”之间形成的语义变化,与沙漠地形的起伏彼此印证,外在场景因而也有了更多的心理内涵。而“火焰山之梦”一语的出现看似漫不经心,却类似于又一道工艺,为整个画面涂上了新一抹幻想的釉彩。 超级写实的超现实性,最终也使画面的局部完整,被“逼真”之感涨破了(“舔破了”),在第一段的结尾,描绘的视角终于拉开了:一人一骑的魔幻之旅,不过是装饰一片瓷砖的图案,“装修”的主题第一次在诗中得到了确认。随着视角的拉开,“卫生间”、“客厅”的相继出现,勾画出一个更大范围的私生活场景。然而,这并不等于诗句已从“超现实”转入“现实”,因为现实的生存也是一种挣扎于“边际”的生存:当瓷砖上色目人胸前折射的光线已“舔破”图案、照入了现实,“客厅里那个人”的脑袋也正“顶入”他的超现实。在这个意义上,私生活的场景与色目人的梦幻之旅,并没有本质的分别,客厅里的“液晶显示屏”也就是另一片“瓷砖”,因为它也类似于某种“窗龛”,正朝向另外的世界敞开。 二 如果说在第一段落,现实与魔幻的转换关系,出自诗人对工笔描绘之逼真性的恪守,那么在第二段落,诗人似乎已按捺不住了,请看第一节:“一个逊于现实之魔幻的/魔幻世界是他的现实/来自月全食之夜的沙漠”。可以说,这是全诗的点题之句,但似乎也是一处败笔,驾御语言追风之马的诗人,难免过于急躁地点破了主题。但有意味的,是这一节饶舌的句法,“现实之魔幻”与“魔幻之现实”虽有所区别,但毕竟循环自指,暗示生存从内到外都处梦魇的螺旋。与“窗龛”所代表俯瞰视角一样,在陈东东近年的诗作中,这种循环句法也是屡见不鲜的,如: 语言与世界的较量不过是/跟自己较量——窗龛的超现实/现在也已经是你的现实…… ——《窗龛》 ……实际上,他们循环在//循环的游戏里…… ——《途中的牌戏》 循环系统为循环循环着…… ——《幽隐街的玉树后庭花》 空旷以空旷容纳着空旷。 ——《马场边》 他纯粹的一生,在每个七天里循环周行。 ——《……不属于个人》 “循环”的句法,出于诗人特殊的修辞考量,服务于一种诡辩的、繁复的风格,但在阅读上也造成了一种无法挣脱的幽闭之感,一切事物、欲望都陷入循环中,像陷入一个无边的囚笼。 点题之后,诗人稍显拘谨的写法终于得到某种解放,在随后的诗行中,工笔的描绘被眼花缭乱的意象组接所替代,诗人发挥了他在不同类型的经验、语言缝隙间的游刃能力,在电脑游戏(“帝国时代”)、社会百态(“温州炒房团”)、娱乐资讯(“无间道”)之间自由地穿梭、出入。在这场戏剧中,我们似乎读到了两个主角:一个是赤裸着身体、彻夜无眠的游戏者,另一个是用“锁子甲”“追风马”掩盖生活之赤裸的“装潢者”。两个男人的形象,飘忽于纸上,实际上也可看作是同一个人,同样孤独、同样自闭、同样沉溺于一场游戏无边的仿象。这意味着,现实与魔幻之间的辨证,不仅是数码的重叠,也不仅是私生活中的一场“火焰山之梦”,同时它也是更大范围内生活世界的法则。正如室内的装潢之于室外的霓虹与灯海,“夜色”原来也是另一种釉彩,让世界全面沦入一种装饰。这或许是“全装修”这一术语,在家居之外的更深含义,它接近于一种鲍德里亚式的命题:我们的“生活世界”在装修的浪潮、在消费的海洋中,其实已成为无边的仿象,它从来不会以“毛坯的名义挂牌”。 三 “这情形相当于一首翻译诗”,第三段起始劈空而出的一句,中断了前两段关于生活仿象的铺陈,一方面形成节奏上的突变,另一方面,第一次在“装修”与“写作”之间,建立起某种关联。这一关联也似乎成了某种“悬念”,笼罩了全诗的阅读,并令人联想起张爱玲小说《封锁》中的著名段落: 生命像圣经,从希伯来文译成希腊文,从希腊文译成拉丁文,从拉丁文译成英文,从英文译成国语。翠远读它的时候,国语又在她脑子里译成了上海话。那未免有点隔膜。 在张爱玲笔下,“生命”在不断的翻译中,似乎愈来愈远离了根本,或者干脆就没有什么根本;在陈东东这里,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不断“翻译”,也让人的“生存”成了一个在真实性面前不置可否的美学问题。 “遛着小狗忽必烈的那个人/将一头短发染成了金色”,下面出现的是一个典型的家居男人的形象,诗歌的视角也从更广泛的社会视野,又回到私生活的领域。而当被遛着的小狗“忽必烈”与瓷砖上那匹追风马同名,主人的金发也未尝不可鲜明地闪耀,如同画中色目人的头盔与红缨。果然,在单身夜奔的色目人与孤独自闭的“那个人”之间,诗人的想象力持续地展开了。如果说上面两个段落,探讨的主要是“现实之魔幻”与“魔幻之现实”的关系,那么在这一段中,话题集中在了置身于魔幻与现实交界之处的“人”身上。“他如何能设想他被设想着”,我们又一次读到了循环的句法,诗人在这里提醒读者,沉溺于无边仿象的“那个人”,实际上也被诗行深深地拘禁,他或许已意识到了(设想)自己也只是一个虚构的存在,只是另一个人笔下的想象。 在另一个人的笔下,在另一个人的想象中,“那个人”的生活场景虽不出客厅、卫生间与小区水景,但“他”其实也像画中的色目人那样,不断穿越着他的“火焰山之梦”:当他从“虚拟的包月制现实”退出,赤身走入卫生间,也就是再一次投身于、或将身影“镶嵌”于超现实。在“浅睡与深困”之间,在“小区水景”与“不锈钢假山”之间,两个世界虽一实一虚,但互为倒影,而且穿行的路线相同。这情形,是否就相当于同一个梦境被两种不同的语言、符号书写,或者说这情形是否就“相当于一首翻译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当墙上的“月全食之夜”与私生活中的“包月制现实”,最终被揭示为一首诗的两个不同版本,读者也似乎被引入了一个《骇客帝国》式的终极网络,“——天哪,我在哪儿”,这是诗人代替诗中的“那个人”、瓷砖上的“色目人”、以及所有阅读此诗的人,发出的最后一声惊叹。 四 在魔幻与现实、自我与非我、毛坯与装修、浅睡与深困之间,诗人轻巧地来往于诸种事物的边际,编织了一个复杂的意义迷宫。表面上看,在一个全民装修时代,诗人玩味的是一个关于生存现实的哲学命题,但请注意,它还是发生在诗人之间的一场秘谈,因而在某种意义上,它还是关于“写作”的,或者如开头的题记所言:“诗是这首诗的主题”。 在诗中谈诗,这种具有“元诗歌”性质的写作,当然并非是陈东东一人的专利,许多当代诗人也都曾尝试过这一类型。作为一种特殊的诗体,在探索诗人自我意识的前提下,“元诗歌”的写作,往往与某种特定的主题相关,即:不断重申诗歌在普遍历史中的独特性,从而加入雪莱意义上的“为诗一辩”的伟大传统中。在现代社会中,这一传统的核心之处,就在于认为要想从内部解放这个沉沦的世界,方法之一就是将它纳入到一首诗中,让想象的逻辑战胜物化的逻辑。作为一个深谙语言魔力的诗人,陈东东当然主动置身于这一传统中,去构筑他“超现实”的现实感。但在他的笔下,被语言解放的现实,并没有呈现出自由的狂欢气息,而是处处显出一种孤独的禁欲之美,正如《全装修》中“色目人”的策马奔驰,凸显出的反倒是“禁地”的起伏无边。换而言之,真正让陈东东着迷的,并不是现代诗歌之伟大传统中关于“解放”的承诺,而恰恰是它幽闭的一面,语言与实在交界之处自我的挣扎感,才是他想象力倾注的所在。在他的感受中,“解禁”似乎是对世界而言的,对于一个诗人而言,真正的囚禁却发生在“解禁”之后,“语言”就是那“高寒的禁地”,它像游戏中的帝国一样广大无边,又如一个密封的太空舱,孤独旋转。 在他近年的诗作中,这样一种“幽闭”之感,似乎得到了反复书写。诗人似乎对语言的非现实性有了进一步的理解,语言之所以超越现实,不是指向另外一种秩序,而是因为它正混同于现实本身。在这种理解之下,诗人似乎有了一种深度的幻视能力,习惯从“窗龛”重新俯瞰我们的生活世界。从“窗龛”望下去,“下界”的实在无论怎样繁华、绚烂,也不过是一种词语分泌的“风景”,其中的人物、景象移步换形,古今杂糅的现场亦幻亦真,政治的、色情的、历史的、文化的、他人的、私隐的……诸多感官和欲望被诗人既云卷云舒、又古奥生涩的句法拖曳着,混入一个细颈的烧瓶,被细致地相互勾兑,又剧烈地化合出无穷,正如《幽隐街的玉树后庭花》一诗中修辞所达到的饱和状态,“……反应不至于更化学了——”与一般用文字捕捉飘忽色相的诗人不同,在陈东东这里,词语与现实之间的游戏有一种深刻的悲剧性,世界在词语中被“解禁”的同时,也似乎深深地被以另一种形式拘禁起来,陷入了一种循环往复、自我反复的白昼梦中,因为“词的蛮荒”统治了万有。 五 在《全装修》中,词语、符号与世界之间无穷的梦魇,让那些优雅、缜密的诗句,散发出颓废而迷人的玄学气息,但这并不妨碍“玄学”背后一种强烈的现实隐喻性。依据现代诗歌的理想,当世界封闭在一首诗中,同时它也获得了解放,“现实”本身从充满功利、算计的市侩理性中脱颖而出,在一个全面“祛魅”的世界里,还有可能成为一种私人的“神话”。但正如诗人所说,“现实之魔幻”或许远胜“魔幻之现实”,在一个全民装修的时代,在一个全面仿真的世界里,想象的逻辑似乎已经不战而胜,被消费的、娱乐的、数码的,乃至存在的规则暗中接纳。在这个时候,“物化世界”的最大特征,恰恰在于“生活世界”的一切,都沦为装饰、符号和影像,所谓的私人世界也不过是公共世界的另一种表征:“这情形相当于一首翻译诗”。在全面“祛魅”之后,消费时代的装修生活、数码生活,又为世界涂抹上一层新的釉彩,以至快乐的批评家们开始欢呼一个新的美学时代的降临:“文学”的终结并不等同于“文学性”的终结,诗歌的边缘化其实正是诗意的全民化,因为它已化身为一个幽灵,散播于商品、时尚、日常生活、政治、欲望等诸多领域。 “这情形相当于一首诗吗”,这是诗歌原则的胜利吗?画中飞奔的色目人也罢、客厅里电脑的沉迷者也罢、私生活中狂热的装修者也罢,连同在语言中“设想”万物的诗人,他们的命运又何其相似,都被封闭在这样一个审美的、却也是吊诡的幻境里。诗人在最后的惊叹之外,或许还隐藏了另一重的疑问:当诗歌的原则成为一切的原则,那么“一首诗又究竟在哪儿”?作为一个消费时代的抒情诗人,他不可能拥有明确的答案,也没有义务和能力去承担诗歌之外的道德批判。但如果他仍然有某种妄念,想要语言与世界发生真实的关联,想让诗歌成为一种进入现实的独特方式,那么如何打破修辞与现实的合谋,如何挣脱“无边的仿象”的囚禁,或许仍是清新的诗歌感性得以脱颖而出的关键。 (原载《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2期)

精彩短评 (总计21条)

  •     很难找到的一本书。
  •     「解禁書」是傑作。閱讀也一樣感受到「群星自血液湧現」。
  •     力挺诗人
  •     他写的不错的。
  •     我说一匹马的时候是在说真的一匹马,但他们不是,所以我读不懂,我不是大师,我也不会舔阴户,搞不懂知识分子说的黄金乳房、阴冷器官
  •     目前就一句。。。。
  •     中国还是有认真的诗人的,只是媒体不好这一口。
  •     最好的部分在开头和结尾。《解禁书》是杰作:“你的心中之我向前一跃,期待着跌落。你和她在一个夜晚起飞了。”
  •     今日购……
  •     不错的选择,太棒啦
  •     未完的挑衅。
  •     语言自闭家
  •     汉语诗歌走上了歧途
  •     能看到华莱士史蒂文斯的影子
  •     诗歌的音乐性和用词之精准
  •     需重读…
  •     陈东东写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诗,是都市主义的诗意体现
    他对诗歌语言的解构十分到位,即使看似寻常的词语,到了他手里,也会化成不凡的诗意
  •     作家出版社《帕米尔诗歌典藏》共十册,邮购后,我只抽出陈东东《解禁书》,其余九本,送人了。
    《夏之书》曾经收录在湖南文艺出版社《纯净的部分》里。
    陈东东毫无疑问属于语言魔术师一类的诗人。他的诗中毫无我们通常所要寻求的意义。读过后,“唯美”留下来,“节奏”留下来,“词语”留下来,“新鲜的组合”留下来,“丰沛的想象”留下来……
    诗究竟为何物?要表达什么?
    陈东东是独特的,起初是埃利蒂斯式的,后来渗入了南方的小桥流水和更为瑰丽的想象,境界也越来越开阔。
    陈东东在擦亮他所热爱的汉语。
  •     长诗读完好累,内力不行,暂不评价
  •     一句话重复出现是中国当代很多“诗人”的通病,重复个神马啊好啰嗦,以为是写歌词啊!
  •     这本书还没静下心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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