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对话》书评

推荐《影子对话-丁丁博客月记》。

作者说相对纸媒的“二维对话”，博客则是“三维对话”，因为有跟帖和链接。但是网络的开放性很容易淹没文本的命意，还是需要将之转换为纸媒编辑为书籍，其信息文字的聚拢，一时间作者写作的立意宗旨就凸显出来了。作者有感于中文网页缺乏学术和思想，提出一些好问题与大家对话，不知他自己如何评价其结果，从书上看，似乎对话讨论还不够展开深入，除了几位好像是作者学生的回应象那么回事之外，就是筛选到书中的很多跟帖也没什么意思。当然，我推荐的理由还是文章好，有思想有风格。

影子的影子

对话一向是汪丁丁写作的轨迹之一，近年以来，他对于对话的重视与迷恋更是无以复加。从与韦森、姚洋《制度经济学三人谈》到叶航 罗卫东参与的《经济学3人谈》，惯例是以经济学为起点，话题不断游移，文风与行文都让人思想起久远的希腊对话体传统。不过，比起上诉著作，这本最新的《影子对话》更能凸现哈贝马斯强调对话的共同逻辑与情景理性，因为这来自一场场与无数网路幽灵的自由互动。何谓影子？简单来说就是游荡在广阔网路中的无数ID，他们的履历很多时候只是一张白纸，个人历史可以随时重新书写，以马甲的形式无数次复活重生。影子和影子之间的对话在匿名权利之下的借助互联网的对话，汪丁丁称之为“影子对话”，他的同名新书即是汪丁丁博客月记的结集（2006年11月22日—12月18日），分为合作与竞争、学术与人生、正义与政治、主义与科学四部分内容。在互动与回应之间，汪丁丁与影子们讨论无数饶有趣味而不乏深意的议程。影子的身份充满不确定性，但是同时影子的真实性却可以通过话语与情感来识别，这又使得影子对话充满理解与人情。汪丁丁坚信影子不能完全独立于它们的主人，情感交流和理念认同不会完全因为互联网的匿名性而消失，影子对话仍依赖于它们的主人所在的真实社会的传统，比如语言、思维方式、意识形态、权力结构、文化与习俗、经济与社会的基本状况。由此，他主导的影子对话的真谛也在于借助对传统的深切了解，在不确定性与真实性重叠的二元情景中，通过探讨与影子主人所在的真实社会息息相关的重大议题来走近认识那些影子的主人，体味推测他们的生活。哈贝马斯始终强调对话伦理，要求参与人参加论辩时没有强加外在因素或力量，也就是所有当局者有平等的机会选择和实施言语行为，不存在外来权力干扰，如此方可构成理想的言谈情景。当社会交往模式随着互联网起着革新变化时刻，对话的形式也更加诡异繁复，而与无数影子的对话除了形式上可以突破传统的“二维”空间，更可以在内容真正接近“嵌入”国人的生存困境。跨学科一向是汪丁丁的特色，他对现代社会膜拜的学科专业化分工亦不置可否，对“科学主义”和“急功近利”传统更是深恶痛绝，这也可以暗示处他在公共领域内所持的矛盾态度：批判主流，关注思想，拒绝媒体。和他的其他对话类似，汪丁丁在影子对话中仍旧以经济学基本问题始，随着讨论展开，又自由出入到政治学、社会学、生物学等，所以社会正义、市场经济的道德基础、中医利弊都成为他与影子热衷的话题。在这些看似漫无目标的议程背后，暗中却依然流动着一贯的逻辑主线，仍旧可以把它归纳到汪丁丁一贯重视的三个基本问题下列：什么样的生活是值得追求的？中国当代社会的“结构”是怎样的？中国社会是如何演化的？这三个直指终极的问题并没有唯一的标准答案，但是按照汪丁丁的思路，如果我们能够理解我们思维方式既继承中国传统文化，又不可避免接纳了西方理性至上的“科学主义”，那么在一个反思的年代，是否应为信仰留有一些空间？尽管上述问题听起来类似无解，但是这并不会消减它们的意义。一切哲学都始于批判，终极真理亦已经随着上世纪而烟消云散。柏拉图认为世界只是一个投射的影像，而在影像中寻求真理无疑隔了几层。所以，在每一个人都必须成为自我导师的年代，与影子的对话更像一场华丽的冒险，真理已经成为影子的影子，难以寻觅。幸好，寻求答案已经不再成为唯一目的，正如有人很早说过的那样：当你提出怎样的问题，就已经表示你希望寻找到怎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