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黄金时代》书评

唐朝的细节

这是一本有趣的书，因为它和我们叙史传统完全不同。中国人眼中的唐朝是一个伟大的时代，我们聚焦于它惊人的军事实力，高速发展的经济，层出不穷的优秀诗人，以及动荡不已的政治，我们的史家更关心唐代治理的长处与弊端，因为他们要平复现实中的两种紧张：首先，找出那些值得骄傲的东西，其次，为现实困境寻求答案。但，唐朝人究竟是怎么生活的呢？它和我们今天的距离有多远？唐朝的解决方案真的适合当下吗？本书的趣味在于展示了世俗的唐朝，作者专注于唐朝人的婚姻、法律、家庭与信仰，因为现代化本身就是一个世俗的过程，把握物质文明史的叙述，最容易拉近古今距离，对于一位美国写作者来说，让奔忙的读者们对中国的一个朝代有所了解，最好的办法就是突出其异国风情。这样写的优点是平易近人，更直观，缺点是将唐朝看成是一个固定不变的时代，事实上，在近300年的发展过程中，唐代风俗变迁很大，从贞观时期的高度保守，到开天时期的奔放自如，再到中晚期的世俗化，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唐宋革命”，恐怕无法用一个切片来概括整个过程。本书有一些硬伤，比如在谈到唐代食物时，居然提到了辣椒（辣椒明代才传入中国）；在介绍投壶戏时，不知道唐代规则有了很大改变，增加了抛接的环节；书中马球、蹴鞠等部分也不够完美，且没注意到拔河、石锁、相扑等；在城市部分，忽略了洪州（今南昌）；作者对说书人的历史显然不够了解，没有深入介绍它与寺院之间的关系。总之，本书略失严谨，更适合普通读者，然而，国内唐代物质文明史方面的书籍大多诘曲聱牙，本书却生动有趣，其中一些说法，专业的历史研究人员恐怕也不能尽知。这种有分量的写作应花掉了作者非常多的时间，令人不免产生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这样的工作，国内的专家很少去做？或者，不同民族对历史的认知与需求不同，我们需要历史给我们信仰和启迪，他们需要历史给以趣味和安慰。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因为当代人的需要决定了历史写作的方式，当然，对于想读真史的人们来说，他们会从本书中品出妙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