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美的冒险》书评

高难度穿越——读杨海霞《华美的冒险》

八个女人的一生，用八万字结撰成一本好看耐读的新书。这对一般写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台州的杨海霞做到了，而且做得如此出色、出彩。从写作的本身而言，这也许是一场高难度穿越，一次“华美的冒险”。但杨海霞凭着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和敬畏之心，向世人端上一道“浓缩的精华”。一个当代知性女子，抒写消逝在历史烟云中的女人，原来可以如此惊心动魄，如此钻心泣血。要知道，这些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明清皇帝的8个后妃：明宪宗的万贵妃、明孝宗的张皇后、万历皇帝的郑贵妃、崇祯皇帝的田贵妃、清初孝庄文皇后、顺治帝的董鄂妃、乾隆帝的第二个皇后乌拉那拉氏以及其香妃。她们一朝选在君王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锁深宫大宅，于是有了非同一般的人生轨迹。作者试图拨开历史的迷雾，不仅还原她们跌荡起伏的一生，更是融入了自己对生命的终极思索。一部有关历史人物的著作，思想的深度并不取决于文字的长度。众所周知，这8个著名的后妃，大抵是被历史学家、文学家描述过无数遍、被当代影视剧创作者演绎过无数次的人物，她们的史料有多有寡，但各种正说、戏说的文字汗牛充栋。在这种背景下，杨海霞独辟蹊径，以其敏锐的思想触角和简约、清丽的文笔，将这些历史人物勾勒得活色生香，新意迭出，委实难能可贵。相较于那些就事论事，冗长俗烂、嚼之乏味的作品，这本《华美的冒险》以一个当代女子的视觉，观照大历史中一个个地位殊异的女性的命运，写出了真性情、沧桑感，写出了热度、深度，这是在一种宏阔视野下，对生命意义的冒险探索。这绝不是一本信手拈来、随意散漫之作。杨海霞的文字，节制、凝炼、洗净铅华、字字珠玑。八篇文章梳理出八个女子的生命轨迹，关键节点则以含蓄的笔触，作恰如其分的铺叙，因而读来张弛有度，时时令人感受到思想的锐度。从与作者约略交谈中得知，这是故宫出版社向杨海霞的邀约之作。这家出版社真是独具慧眼，看中了杨海霞的睿智、勤勉。而杨不负厚望，在卷帙浩繁的史料中爬梳剔抉、锐意穷搜，终于写出了这本精品力作。她为写这8万字，阅读的量不下数百万字，好在她平时博览群书，积淀深厚，加上拥有触类旁通的思维特质，得以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将此书付梓。这本书有个副题叫“明清后妃传奇”，称“传奇”，并不是依附于历史人物的虚构小说，而是尽可能忠于史实的写人叙事状物。这些传主的行状、性格及其所历事件，犹如历史天空中的光束，本身已足够新奇，令人目眩神迷。作者只在钻研史料的基础上，力求写作上的“信、雅、达”。在作者笔下，无论是被明宪宗“终身眷之”，恃宠擅权，刻薄狠毒的万贵妃，还是沧桑一生、以卓尔之智缔造一个帝国的孝庄皇后，抑或红颜薄命、身癯早夭的董鄂妃，都不过是被历史随意抛掷的个体生命。她们在历劫比常人多得多的世间繁华和生命纠葛后，无一例外归于寂灭、虚无。每个传主的结局，读来都令人唏嘘，掩卷之余，徒增对生命无常的感慨。所谓人生种种，不外乎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在皇权专制的时代，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这些深宫女子的情感生活因此有了难以想像的复杂性。也许是女人更懂女人，《华美的冒险》有意识地淡化了历史学、社会学、政治学的色彩，侧重从“爱情学”的角度，抽丝剥茧般地刻画那些后妃们的不同性格，揭示其命运的必然性。这是作者机智的地方，也使得这本篇什不长的书，从内容到形式都变得纯粹。作者的笔墨，因而得以最集中地展示传主的情感生活、心路历程。书中，这些作为历史配角而存在的女子，除了个别进退有礼、安分守己外，她们大多有着做主角的诉求，于是免不了女人间的勾心斗角。问题在于，宫闱里的森严等级，使得彼此间的构陷、戕害，较男人世界更心狠手辣。这个时候，皇帝暂时成为她们手中的工具被利用。而这些女子操纵权柄的手段，不外乎枕边风和谗言，当然也离不开狐媚的身姿，甚至苦肉计。有时候，历史令人恐惧的地方，就在于这些女人的导演下，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死去，连皇帝也无可奈何。这是她们维系与君主情感的极端方式，当然，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她们自己逃不出身败名裂和惨死的宿命。在没有自由和尊严的环境里，追寻和呵护爱情，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并且常常不可得，她们的努力以悲剧收场。这是《华美的冒险》揭示给读者最幽微、深邃之处。历史的悲剧已然定格，是非成败，任由评说。在我看来，这还是一本优雅的评传。作者在干净利落的叙事之余，每每穿插些基于史实的判断分析。这些评析性的语言，不是浮泛的顿足嗟叹，也不是长篇大论的阐释，而是如一位智者的当头断喝，让读者醍醐灌顶。譬如写张皇后与明孝宗的爱情，“唯有当人在内心有着灵魂的伴侣与精神的依托时，生命才更值得小心呵护，而所有的东西，也便都有了天意神道的意味”；再譬如，写孝庄皇后一节，“也许生命的神秘深邃就在这里，在生命的苦痛中，总有一些劳瘁而苦涩的幸福，它与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值得九死一生”；“人生各个阶段的存在理念，不过都是生存意志的客观化。对于孝庄来说，无论爱情、婚姻还是权力，都不是她能感受到的幸福。如果此生在场，听从良知与内心的召唤，投身其中，这种‘召唤’出于‘我’而又逾越‘我’，是‘此在之可能’的整体存在的意义所在”。其哲理昭彰，不无积极意义，其文辞优美，堪称独擅胜场。来源：中国台州网-台州日报 作者：黄保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