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在深谷高山》书评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3-5
ISBN:9787508639062
作者:高屯子
页数:208页

自序:现实与理想叠化而成的影像

一自从我放下手中的笔拿起照相机的那一刻起,内心就渴望着能以一种新的语言,去诉说那些未及用文字尽情书写的冲动与感受;渴望能在自由快乐的状态下,以图片去记述故乡平庸无奈的现实,和苍凉悲壮的历史。1995年5月,在成都举办了《高原风·朝圣之路》影展之后,我拍摄的对象在不经意间,转向了青藏高原和西域大地那些美丽的风景,并把许多的时光,消磨在与“旅游”、“文化”相关的“打造”中去。这十年间,虽然时时提醒自己要尽快回归初时的状态,但此时遍地泛起的物欲风潮,已汹涌摇晃着整个世道人心。及至2003年前后,内心对“打造”、“策划”之类的营生已十分倦怠,在晨光暮色中拍摄奇山丽水的激情,也随之减褪;而回归“以影像代替文字发言”的冲动与渴望,在心底日渐强烈起来。终于,在2008年3月,结束了三年的居家阅读和北京电影学院的学习之后,在又一个春雪飘飞的季节,我重新回到了青藏高原的东部山地。这一次,我没有翻越尕里台,走向我熟悉的松潘草地,而是中途拐进了岷江上游的幽深山谷。这一次,我把手中的镜头,从阳光与风雪中的藏族牧人身上移向了山林与田野里的羌族农民。从苍茫草地来到这段山地,吸引我的,不再是九寨沟、黄龙美丽的风?,而是其西南汉藏之间“最后的羌人地带”,那些并不依着我们既有的知识、概念、映象生活着的羌人;来到这里,是想体验一段与自然、生命、历史相关联,与“现代工业文明”有些区别的生活;是想以纪录片方式,去讲述那些代表羌人与祖先通灵,与鬼神对话的释比,讲述他们的心灵状态与现实处境。在山路和田野间行走之余,我开始更系统地翻阅一些关于“羌”的文字。通过对甲骨文的辨析,我们发现:羌,是三千多年前,殷商人对大约今天的陕西东部、河南西部、山西南部一带边缘人群的称谓;通过对《史记》、《国语》等古籍的阅读,我们了解到:羌,是秦汉时期由秦陇向西大规模扇形迁徙的那些族群;通过对《华阳国志》、《明史》,以及后来顾颉刚、费孝通等历代学者著作的浏览,我们又看到了:两汉、魏晋之际,在整个华夏西部形成了广阔的“羌人地带”:从西北天山南路的婼羌;河湟流域的西羌;陇南蜀西一带的白狼羌、参狼羌、白马羌、白狗羌等八羌;到川西滇北一带的青衣羌、牦牛羌。及至唐宋,吐蕃势力与藏传佛教由旧称“发羌”的地域迅速向东扩展,与中原势力与文化在这片广阔的羌人地带上,全面相遇。之后数百年间,甘、青、河湟与川西北广大区域的羌人,分别融入了汉、藏、蒙古等民族之中。到了明、清,只剩下岷江上游和湔江上游,一些高山深谷间有少量“羌民”了。这部分人,在上世纪50年代民族识别区分之际,被认定为“羌族”。这是大量不同时期的历史文献所书写的羌族历史。但当我们从这些历史书本中,再回到岷江上游深谷高山之间的古老羌寨,来到农人耕种的田野细心体察,并将其与周边文化形态进行比照时,便会禁不住暗自思忖:随着中原文化向西扩展而向西迁徙的“羌”,果真是同一个“民族”数千年来,一直在一个“民族走廊”上不断地迁徙吗?眼前这些自称“尔玛”,却在八九十年前从未听说过“羌”这一称谓的人群,与活跃在历代文献典籍中的“羌”、“羌戎”、“氐羌”有着怎样的联系?我的拍摄,并非想要加入到羌学专家的行列里,对羌族历史进行考证。但是,以汉字书写或以羌语传说的种种“羌”或“尔玛”的历史,又是表现今天这些羌人无法不去面对的苍茫背景。这段时间,我终日在历史文献记载的“羌”和岷江上游高山之上生活着的“羌”之间,来回穿行。  二谁也未曾料到,2008年5月12日,一场里氏8。0级的大地震,使我正倾心关注的这片高山深谷,顷刻间成了全世界共同关注的焦点;谁也未曾料到,这场大地震破坏最惨重的区域,正是当今中国55个少数民族之一的羌族聚居地。山崩地裂的大地震,使无数座房屋顷刻坍塌;使数十万生命深埋废墟。突如其来的大灾难,让每一个身处灾区和灾区之外的人惊愕不已。这个时候,我们这个常年穿梭在这一高山深谷之中的摄影团队,便有了熟悉路线和地形的救援优势。5月14日晚,我们将4辆越野车的后排座椅拆下,装满急救药品从成都出发,经康定、丹巴、金川、马尔康、理县,为震后成为"孤岛"的汶川县城送去了第一批急救药品。之后十多天的时间里,这几辆越野车,又引领着六辆大货车,将山西、陕西、深圳等地朋友捐赠和我们自筹的救援物资,沿这条线送往理县、汶川、茂县、松潘灾区。地震发生之后十多天的时间里,每天面对电视,都是悲痛伤惨的画面;每次走进灾区,都会目睹无数感人的事迹和一些让人鄙夷的事例。地震中,被猛烈摇撼的,不仅是这块土地和这块土地上的建筑、桥梁,还有全体中国人的心。这一时刻,人性中的光辉与阴暗被一次次清晰曝光;生命里的悲悯与大爱,被全面唤醒。二十多天之后,大家渐渐停下了在废墟中抢救生命、向灾区抢运药物的步履。开始抽空与亲人、同学和朋友联系和相聚。2008年6月初的一天,一位羌族好友从水磨打来电话,我们相约在成都见面。看见他脚上的胶鞋被泥土厚厚包裏,脸庞的皮肤被烈日层层剥落,我和妻子颜俊辉赶紧请他进饭馆小酌。大难不死,大家自然唏嘘感叹一番。二十多天过去了,大家的心情已平复了许多,但当话题触及到大灾中的羌人时,便见他神色凝重,黯然神伤起来。他说:“曾几何时,我们羌人纵横在那样广阔的西部大地,在那里游牧耕种、繁衍生息。无数次战乱迁徙之后,如今仅残留在岷江上游汶川、茂县、理县、松潘和绵阳的北川这些高山僻壤。这样的历史变迁,这样的历史遭遇,已让我这样的羌族文人常生感伤。而这次千年不遇的大地震,不知你注意到没有,重灾区又正好落在我们羌人的聚居地!这是宿命,这是天意?他连饮两杯之后接着说:"目前重灾区的灾民散落安置到各地,今后羌文化还如何延续?如何传承?”离别相拥时,我感到满脸潮润。他流泪了。深夜回到家里,我对妻子说:"看来我们还要做点事情才行!"她说:"羌寨妇女不是都会绣花吗?我们来设计一些现代人喜欢的刺绣产品,让灾区妇女回到家里去绣,再想办法卖出去,这样既可解决灾后的生计,让她们找回自信,又有助于羌文化的传承。“我说:“很好,我明天就写方案吧!”2008年7月21日,成都高屯子文化机构联合中国红十字会李连杰壹基金,在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政府的支持下,启动了旨在保护羌族文化、帮助灾区妇女就业的“羌绣帮扶计划”。之后,颜俊辉带领着与她共事多年的年轻设计师们,开始把自己的目光从现代都市的时尚空间向古老羌寨的田间地头转移。而我,则在大地震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前夕,在羌族诗人羊子的陪伴下,和旺甲、严木初两位摄影师一道,来到了大山深处的汶川县龙溪乡夕格羌寨,来到了释比贵生的家里。  三大地震发生之后的半个月,我在灾区目睹并亲历了无数动人的场景,却居然没有拍下一张图片。大半年之后,大地震泛起的尘埃己悄然落定,我这才带着摄影助理、影像器材,人背马驮,来到不通公路的夕格羌寨。看来,我并不具备摄影者宝贵的"新闻敏感性",我只能是一名沉静之后才会去行动、才会去表达的拍摄者。我开始连续拍摄羌人的行程。从腊月二十七到正月初十,我们与释比贵生、贵生的大儿子永顺,以及许多村民,依次祭拜了屋顶的白石神、巨石拱卫下的羊神、山坡上的神树林……。正月初八,全村在崴孤山顶祭天,一盏满绘古老图案的天灯,高悬在一根三丈三尺高的杉杆之上,在远村夕格苍茫的夜空中,闪烁着温暖而灵动的光。许多年之后,在山野间,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人与苍茫夜空,与另类生命之间的亲近。同夕格村民相处半月后回到成都,无心参加各种名目的聚会。许多年前在松潘埃溪羌寨过年时耹听"力莎"的情形;地震前夕在北川乌龙寨景区观看释比为游客表演的场景;震后在萝卜寨废墟中面对茫然伫立的灾民身影,以及那些新旧书本上对羌人的种种描绘,如一帧帧深埋岁月的黑白图片,在我脑海竟相展现。我感到,这是一种启示,是我一直寻觅的表述语言在向我发出召唤。我感到,仅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图片摄影,它的语汇还可以更加丰富;它完全可以勇敢地站出来,以主人翁的姿态,带着文学的思考、图片的呈现、影像的纪录、人类学的探寻,与我携手同行,去表现汶川大地震之后的中国羌人。我感到,我必须马上回到羌寨,不仅是夕格,不仅是汶川,还有岷江上游、湔江上游,所有有羌人居住的深谷高山。2009年3月春天,再次来到夕格,我不再仅以活动影像进行纪录了。5月底,当夕格、直台两个羌寨的七百多名羌人离开故土,来到邛崃城区的救灾板房住下之后,我便干脆放下了那台沉重的摄像机,扛起已随我十三年的哈苏相机,和与我风雨同舟八年多的摄影助理严木初一起,向高山深谷中的一个个羌寨走去。在之后的三年里,我在汶川县龙溪;理县西山、蒲溪;茂县曲谷、三龙、围城、雅都、土门、松坪沟;松潘县小姓、镇坪以及北川县青片,在这些高山深壑间的羌寨静静地拍摄着。这时,山下的城镇和道路已重建,高山之上的古老村寨也正纷纷整修或搬迁。灾后重建的速度和成果,让所有的人欢欣鼓舞。但看见那些具有岁月质地的房屋和山野气息的神情和眼神,在我眼前迅速消逝,我备感失落。虽然,我不能振臂一呼,让那些存储无数古老信息的古木老墙无人敢动;虽然,我不能苦口婆心地去劝说大家回归田园牧歌的生活,但我可以以一种属于自己的语言,向这个世界平静地讲述:2008年5月12日的那场大地震之后,在岷江上游高山羌人的生命里,还流淌着远古歌谣的余音;在他们的日常生活当中,还保存着一些与自然、与传统和血脉相连的四季风俗。通过我的讲述,你也许会发现,中华民族的许多古风雅韵,往往靠着一群边远乡村的农民在保存和延续。通过我的讲述,你也许会发现,那些在历史长河中已经消逝或正在消逝的,并不注定永远消失;那些正在流行和横行的,并不一定益于人类长久的福报。时间无有终始,当我们的思想、我们的关怀、我们的生存环境面临危机与困顿时,也许,我们可以在流淌的光阴里,能寻到给予我们启示的远古歌谣。2012年5月之后,有关“5·12汶川大地震”的各类纪念活动渐已过去,我想,现在该是我来编辑这些具有岁月象征的黑白图片,并书写相关文字的时候了。我在几千张图片中选出了近二百张,分成“夕格羌人的第五次迁徙”、“羌在深谷高山”、“最后的释比”三个部分,为每幅图片配上和画面一样朴素的文字。在这些图文里,没有着意的审美倾向,没有预设的价值判断——生活本来如此,我只是用一种属于自己的图文语言,静静诉说,静静呈现。如果你有缘读到本书,你会发现,我以自己的语言向你呈现的,不是漂移在历史文献中,中原以西广阔大地上的“羌”;不是专家学者们通过历史文献,研究推论的“羌”;不是接待领导和游客时,敬酒献歌的“羌”;不是舞台之上,或面对媒体镜头时的“羌”。我所展现的,是苍茫历史时空背景下,天灾之后,在那些尚存一丝历史余温和乡土气息的村寨里,敬天法祖、耕种劳作的羌;是现实与理想在我心中叠化而成的影像。摘自《羌在深谷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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