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树》书评

嘿，你想听个故事吗？

书评 /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但……嘿，你想听个故事吗？我从不曾拒绝任何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的好意。与其说是文字，我一直为故事而着迷。这故事并不一定是写在书本上的，史诗般的，被珍视和重复解读的宏大叙事，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小故事——它就像只有你我知道的小秘密，有的散发着新鲜的腾腾热气，有的又被记忆封尘许久，落满灰尘。《手套树》讲的就是一个小故事，关于一个「特立独行」的男孩和一棵大树的小秘密。这让我想到童年时《儿童文学》上，我爱极了的一篇写庭院的文章。文章最打动我的一段有关一种花，她叫地丁，意即大地的补丁。这花春夏极其不起眼，不与牡丹、杜鹃、海棠争奇斗艳，到了大约秋季，别的花都谢了，只剩下它默默地开出梦幻的紫色花朵。当时正值家乡的雨季，小小的我才知道世上竟然有这样一种特别的花。我也不是被老师家长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总是站在台下为漂亮又聪明的小女孩小男孩鼓掌加油。我确信这朵花一定与我心意相通，到了秋天，我是不是也会像紫色的地丁一般创造奇迹呢？窗外濛濛春雨，我坐在窗边，用蓝黑色的钢笔，一笔一划地将这文章誊写下来。当时，我的心情就像小雨天的湖面，被这样的文字、被那紫色的梦幻轻轻骚动。《手套树》里的男孩，肯定也喜欢小故事。这本书最令我惊喜的，是男孩爬上树，看到整个村庄的每个角落的场景。正如在大量英雄传说中所看到的那样，爬高常被解读为精神征服。但这个男孩对于树下的一切却没有什么支配力。他不是上帝，他是天使。男孩太好奇了，他四处张望着。村庄里发生的一切都太棒了，仿佛在观看一场妙趣横生的免费电影。这只是生活而已，但生活永远比小说离奇。高中三年级时，我曾信誓旦旦地说：「毕业之后，我一定要写一本书，写我们的故事，写这些比小说还要离奇的故事！」家乡的冬天冷得刺骨，但每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和闺蜜都会站在学校五楼的天台上，在那里可以看到这栋教学楼的各个角落。我说上这述句话的那天，她正把自己和某一个男生的故事讲给我听。这是一个我觊觎许久都难以打开的宝箱。她的嘴唇微张，局促地讲着；她时而瞄一眼楼下，时而望望星空；她说说停停，我却听得心潮澎湃。现在想来，并非是生活本身多么曲折，我只记得她那一眨一眨的大眼睛，和亮着灯的教室太相称。所以，在这样一个夏夜，我再一次翻开《手套树》。同时，我正在经历一个有趣的故事。我的窗户正对着毕业生宿舍，明天是他们的毕业典礼。午夜一点，毕业生们还在合唱。他们唱动力火车的《当》，高音的「啊——」唱不上去，唱《晴天》，一直在不和谐地跑调；他们边唱《青春，大概》边摇晃着手机，把它当成演唱会的荧光棒；他们搬来了电吉他伴奏，活像一场不插电表演；他们唱完《葫芦娃》，又接起《少先队队歌》，曲风清奇。《手套树》的最后，男孩以自己的方式，为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那是整本书色彩最为艳丽的一幅画。和一棵树说再见，和一只鸟说再见，和一朵花说再见，然后，我们渐渐对离别习以为常。贝尔托尔死了，我们看不到沮丧的泪水，只看到灿烂的手套树。这样的夏夜，看不到悻悻的背影，只能听到不收演唱费的歌曲串烧——卖力却跑调。恍惚间回到童年的夏夜，那些个心比天大又异想天开的男孩女孩，无忧无虑地放声高歌，任性又庄重地与自己的伙伴告别。而我呢？我会微笑地站在一旁，深深地将故事印在脑海，就像《手套树》中的小男孩一样。现在，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一棵树和一个男孩的故事，你想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