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王亨德森》书评

说走就走，无惧无悔

怎样的生活才能令人满足？家财万贯？尽享天伦？名利双收？又或者，真正完全令人满足的生活永远也不会到来？索尔·贝娄如是说：“有的人以存在为满足，有的人却追求变化。满足于存在的人气运亨通，追求变化的人遭尽厄运，总是心烦意乱。求变化的人总在向求存在的人提供解释或说明理由，而追求存在的人所处的状况却启迪人去做那种种解释。”他笔下的亨德森就是一个追求变化的人，这种特质让他永不满足。纵然继承了大笔遗产，又有第二次机会审慎选择婚姻，子女成群，但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喊着：“我要！我要！”贝娄没有言明亨德森要的是什么，盖非简单的物质需求，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这种强烈的冲动，唯有用行动来诠释，于是亨德森踏上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雨王亨德森》是贝娄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他甚至声称亨德森是即是他自己的写照。关于生活的意义，亨德森完全可以不求甚解，可他偏要给自己一个明白的答案：心中的呼声时常惊扰，催促着他赶快上路。他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深入非洲腹地，深入未被现代文明浸润的偏远土地，仿佛那里才能找到人生最初。每天的际遇都是未知，他感受自己原始的力量，体验与人共处、与自然共处的诀窍，学习在绝境中生存，有时也难免犯错、会付出代价。新的体验使亨德森重新回顾过去的生活，写给妻子的信更是全新视角的精彩陈辞，际遇时好时坏，随着阅历的飞速增长，他确乎是在靠近答案。许多经典作品都以寻找人生真谛作为主题，主人公抛下一切，全心全意追寻形而上的人生方向，包括贝娄的《奥吉·马奇历险记》。《雨王亨德森》与这些作品最大的区别是，旅程开始时的亨德森已近暮年，倘若青年人是为了求得真知更好地生活、壮年人是为了改善现状有所突破，那么暮年的亨德森无疑要更加纯粹和简单，他只是追随着内心的声音而去。因为“他要”，他就去了，无论这会让他的生活更好还是更坏。同时，对暮年亨德森来说死亡也是个绕不开的问题，当他以为已经接近了“要”的真谛，这个关键的人物死去了，也正因为死亡，命运给他的解释完整了。亨德森带着一只小狮子离开了非洲，他认为接近什么动物，就会像什么动物，譬如那段养猪的时光让他无限接近猪的生存状态。模仿狮子阿蒂的训练不足以历练亨德森的齿牙，如他一直说的，“也许我啃人生这块硬骨头啃得太苦，磨损了整个牙床结构”。不过新生的小狮子倒是可以引领他开始新的人生：从暮年开始，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坦率地向着自己真正渴望的方向前进，把每一天过得充实有意义。说走就走，无惧他人眼光，就是令人满足的生活吧。贝娄说：“在一个疯狂的时代，想要避免受疯狂的影响，这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表现。而追求神志清醒的努力，也会是一种疯狂的行为。”无需沉重的物质枷锁，无需世俗的赞誉褒奖，无需忧心光阴何时带走一切。倘能收获真正令人心安的满足，何妨任性走一遭。——乙未年读索尔·贝娄《雨王亨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