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境》书评

不得了的“境”

宗白华先生与朱光潜先生是每当谈论美学时所绕不开的两个中国人，此二人可谓是西方美学中国化的鼻祖，冯友兰先生更称“中国真正构成美学体系的是宗白华。”《艺境》这本书写于上个世纪，里面包括《艺境》和《美学散步》和诗集《流云》三部分。对于其，我有很多想写。首先，艺境、艺境，强调一个“艺”字，“艺”从何来，宗白华从西方文艺作品中汲取理论基础，又在东方文艺中获得灵感，借此而抒发出境的理念，所以关于“境界”的体悟，显然是更偏重于中国文艺作品。因为相对于西方绘画、文学，东方并不强调一种理性、客观记叙的创作方式，而是偏好一种“留白”的创作理念，画一片叶子只画叶脉，而其余的部分都笼罩在雾里，要靠你用想象来体悟，你想的是什么，这片叶子就是什么样，所以同一个东西每人每刻所看到的都不一样。在书中，他介绍了中国古代绘画、音乐、戏剧、文学、园艺、哲学等等方面的艺术创作理念和审美要素，借于此又更深一步的进入到哲学与美学相结合的境地，他的讲述自然而清雅，就像书中所述的魏晋风气，如竹亦如兰。前面《艺境》和《美学散步部分》着重讲艺术与思想，里面蕴藏的生命美学思想现在被广泛提及，它脱胎于西方的生命哲学，将美学从艺术学角度提升到哲学角度，不仅尝试回答美是什么的问题，还尝试解答美从哪里来的问题，甚至于由美学的角度延伸出去，探讨哲学根源的宇宙与生命的起源问题。1920年宗白华去德国留学，他在继承中国古代生命美学思想的基础上吸取西方生命美学理论，扬弃了那些带主观唯心主义色彩的成分，建构了独具特色的生命美学体系。生命的奥秘首先反映在对“生命意义”的追寻上，宗白华认为: “人生是什么？人生的真相如何？人生的意义何在？人生的目的是何？这些人生最重大、最中心的问题，不只是古来一切大宗教家、哲学家所殚精竭虑以求解答的。世界上第一流的大诗人凝神冥想，探人灵魂的幽邃，或纵身大化中，于一朵花中窥见天国，一滴露水参悟生命，然后用他们生花之笔，幻现层层世界，幕幕人生，归根也不外乎启示这生命的真相与意义。”从青春期的萌动开始，我就常常思考宇宙的起源是什么，宇宙是什么，生命的起源是什么，生命是什么，生命的意义何在，思考这些话题可能单纯只是由于青春期的躁动，但这份躁动一直延续到今天，宗白华这本文集里的话给了我启示：他的“生生气化的宇宙观”认为，宇宙亦是一种生命的存在，是一气化的世界。他以自然、艺术、人文、风度、宇宙、人生、万物为审美对象，描绘出了诗画交融、情景交织的思想深度，表意与意象交相辉映，呈现出了一个“节奏从容的宇宙”。宇宙万物之理在我脑中变成节奏与韵律映衬的美感，是灵魂、思想上的，也是肉身听觉、视觉、幻觉上的。宗白华认为，一个高尚的审美情趣或成功的艺术作品就像中国古代的绘画艺术，需要情和景的交融，景中全是情，情具象而为景，展现出一个独特的宇宙，这就是所谓意境艺境是情景相融互映的结晶，其中意象的创造是境界生成的条件。在诗集《流云》中，宗白华的哲学思想得到了集中体现，深邃的生命意蕴。他兼哲学家、美学家、诗人于一身，但他本质上是一个尝试从艺术角度去阐释更高更深远问题的思考者。他认为，诗歌“以哲理做骨子,所以意味浓深”。他以哲学家的深邃目光去探究生命的意义，又以诗人的笔触作诗意闸释。《流云》中的不少哲理小诗是一扇“开向生命之窗”，通过这扇窗，我们“窥见了人生生命永恒幽邃奇丽的广大的天空。”在他著名的文章《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中，他描绘到；“‘西山有时渺然隔云汉外，有时苍然堕几榻前，不关风雨晴晦也!’西山的忽远忽近，不是物理上的远近，乃是心中意境的远近。”在《流云》中的《夜》一诗中，他是这么写的：黑夜深万籁息远寺的钟声俱寂。寂静——寂静—— 徼渺的寸心流入时间的无尽!“节奏化、音乐化了的‘时空合一体’”这句话在我心中浮现，脑海中呈现出一幅空旷深远的深山夜月图。空旷、寂寥和人生的冷清之感由情转境，由境转景，情景交融。意境是人悟出来的，空旷寂寥之感与生命冷清的质感并没有明文写出，但是读者却真切感受到了，这就是“节奏从容的宇宙”，也是“艺境”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