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尘杂酒痕》书评

《高山下的花环》电影传奇

1942年，武珍年出生，19岁的谢晋在四川江安国立戏剧专科学校上学。21年后，武珍年从上海电影专科学校导演系毕业，分配进入了上海电影制片厂担任导演。谢晋执导的喜剧片《大李、小李和老李》刚在上一年大卖，他接下来拍摄的《舞台姐妹》将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又一部经典作品。1982年，一个名叫《高山下的花环》的话剧红遍了全国，几乎每个省市的话剧团都在上演这出根据李存葆小说改编、讲述一个普通边防连队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故事的话剧。热火很快蔓延到了电影圈，北影、上影等几大制片厂都要把它搬上银幕，最终上影厂祭出了“谢晋执导”这一法宝，获得了独家改编权。此时，武珍年正在结束自己的一段婚姻，离婚在当时是一个相当敏感的字眼，离婚的女性尤其会被社会质疑。谢晋并不在乎这些琐碎的小事，他点名要武珍年担任《高山下的花环》的副导演。于是，武珍年成为了1977-1年后，谢晋的第四任副导演（另外三位是黄蜀芹、石晓华和鲍芝芳）。为了摆脱“奶油小生”的名号，唐国强主动要求参演此片，扮演雷军长的是北京人艺的童超，他曾在《茶馆》中扮演的庞太监。扮演梁大娘的原定路茜，但最后她觉得不适合而辞演，转由王玉梅出演。配角之中还有倪大宏、斯琴高娃、管仲祥等。在影片开拍前，谢晋开列了一批观摩外国资料片的清单，由于当时进口影片的管制甚严，因此连谢晋这样的专业人士观看西片如影片各方面都没任何问题的《猜一猜谁来吃晚餐》、《意大利式结婚》等也需要申请。在观看了《现代启示录》之后，谢晋决定采用多机拍摄。因此，本片的摄影师有三名，其中包括曾拍摄过攀登珠峰纪录片的沈杰和后来成为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现任中国电影著作权协会理事长朱永德。1983年8月，影片进入修改剧本阶段，9月开始选角，11月演员进行集中排练，12月选景。1984年2月至6月进行实际拍摄，外景地包括山东、云南等地，室内戏转回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影棚拍摄。影片的拍摄得到了军方的大力支持，包括一个步兵师、一个榴弹炮团、一个坦克团参加了战争场面的拍摄，在拍摄大场面时，现场动用了6台摄影机进行拍摄。影片完成之后，由于此时中越关系已转为了“同志加兄弟”，因此影片进京做了特别审查放映，有一位负责轶事邢台的领导觉得出国放映有些问题，最后胡启立一锤定音，谢晋带着此片出访美国。影片于1984年在全国公映，立刻成为卖座片。1985年更名为《卫国军魂》在香港上映，上映14天票房346万港币，创造三十多年来大陆电影在香港的票房最高纪录。影片在金鸡奖评选中获得了最佳编剧、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剪辑四项大奖。又获完全由观众投票的百花奖最佳影片、最佳男演员、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奖。谢晋一生中有6部电影获得过百花奖最佳影片，这在中国电影史上绝无仅有。为了便于撰写当时较为流行的电影艺术总结，武珍年在随谢晋筹备、拍摄影片期间，做了不少笔记，这些笔记并非日记，但记录下了相当重要的影片拍摄前后的第一手资料。2002年，武珍年把这本笔记交给谢晋过目，原本打算由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但对方以题材敏感而婉拒。2008年谢晋去世后，上海大学开始筹备上海大学谢晋纪念馆，并决定出版《谢晋研究丛书》（主编：金冠军、石川）。武珍年的这本笔记，最终以《征尘杂酒痕》（《高山下的花环》拍片笔记）之名，由复旦大学出版社于2011年1月出版发行（251页，定价25元）。全书分为三大部分1、前言与故事梗概、片头字幕2、拍片笔记3、三篇附录第一部分简述了笔记出版缘由，最重头的第二部分完整记录了笔记的全部内容，由于笔记的片言只语未涉及到前后语境和历史背景，因此为了让读者更全面了解一些事件的前因后果，武珍年在每一篇笔记后都加写了“现场感受”和“往事回眸”两部分做补充。其中“往事回眸”构成了除了原始笔记之外最大篇幅，不仅有解释事情原委，更有影人杂忆、电影随想等内容，由此构成了信息量庞大的第二部分。第三部分附录则是《高山下的花环》艺术总结、《最后的贵族》艺术总结、《谢晋琐事》三篇文章，基本是第二部分的摘录或简写。这是一本极其珍贵的关于电影拍摄的电影书，对于电影资料不注重保存的中国电影来说，尤其难能可贵。原始的拍摄笔记显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中国电影制作细节，特别是谢晋的电影美学如何形成、对演员怎样要求、注重事先排练、现场做分镜头等等，从中可以看出时代印痕。尤其令笔者意外的是中国的制片厂虽然没有好莱坞和日本等的片场制度，但由于特殊体制的关系，也存在着严苛的学徒制和特定历史氛围下的艺术观局限性（包括程式化的蒙太奇手法等）。这种局限性在谢晋和武珍年的身上都有体现，而她也都坦然地拿出来给读者和研究者阅读，是这本书最为令人激赏之处。而谢晋谈起自己当年不愿批吴永刚、自己的母亲去世时的情景，也都叫感叹不已。武珍年也记录了她自己为《高山下的花环》付出的代价，包括无法治愈的亚热带皮肤病、与军区首长喝酒喝到胃痉挛等。另外，她也在书中大爆料，包括在金鸡奖的评选中，有两位评委示意《高山下的花环》不宜当选最佳影片，而这两人居然是黄宗英和祝希娟，后者曾凭借谢晋执导的《红色娘子军》成为中国最知名的女明星之一（p184）。本书最大的遗憾，在于两点1、排版。武珍年的原始笔记笔记本是她从云南开远野战军第十四军军长那里获得的，封面血红，内页的每一页都有一条直直的细线，以此把一页纸分成竖列三七开。书内也附了原始笔记的影印件（p38），既然这是一本拍片笔记，其实排版时可以按照原始笔记复刻版的构思和形式，将每一页的版式排成三七开。更由于原始笔记的内容少，补充的“往事回眸”内容多，三七开（三分给原始笔记，七分给“往事回眸”）的比例更是天赐良机，照片亦可见缝插针地排在其中。这样才不枉笔记之名，也可以让这第一本“谢晋研究丛书”显出应有的气派。2、编辑。由于影片涉及到一些相对较为专业的内容，因此其实可以做一些注释会更为让读者理解。包括武珍年谈到“《高山下的花环》是我国第一部运用多机拍摄的影片”（p128），有待详细考证。有些段落前后缺乏逻辑，如p14的上一段在谈武珍年寻找演员，下一段就突然跳到了她对谢飞的评价。另外，在行文中也存在着一些数据上的错误，如p112谈到“《黑暗中的舞者》曾荣获过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最佳外语片奖、最佳剪辑奖”，其实此片只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原创歌曲提名，等等。附言《高山下的花环》的原著小说和电影DVD都可以在卓越上买到（虽然现在的电视台基本不播出此片，可能是出于外交上的考虑，但它仍是目前为止关于这场战争的最好的国产片），但相信影片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也应该到了修复的阶段，希望上海大学诸君能尽早完成“谢晋研究丛书”的出版工作，也能够把谢晋作品的修复、谢晋作品幕后制作纪录片的拍摄工作（这本书就是绝佳的素材）等提上议事日程，为广大热爱现实主义作品、仍相信电影可以成为时代显影工具的影迷和研究者更好地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