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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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2-7
ISBN:9787539951669
作者:[美] 哈金
页数:283页

“别处”不是传奇

知道哈金,是从2009年的香港书展开始。随后于2011年出版的《南京安魂曲》迅速占领了当时各大报刊的书评版面,但终究褒贬不一,甚至被媒体评为“2011年十大失望之书”之一(话说回来,国内书评人们的“期望”又是什么呢?)。也许有勇气的读者,能够与《金陵十三钗》的比对阅读中找到有趣的映照。今年南国书香节,需要在会场值班一天的我难耐无聊,于是跑到对面的学而优买了哈金的这本小说集《落地》,花半天的时间,读完这批寄居美国华人的故事,大多发生在法拉盛——这个在纽约城里散发着中国烟火气味的地方。所谓的移民生活一点都不“传奇”。即使换了个国度生活,中国人依然苦苦为金钱、职业、社会地位乃至自尊而奋斗挣扎,只是在远离故土的逼仄环境下,婚姻、亲情、族群认同显得更加尖锐,抑或给人带来更多迷茫。故事的最后,没有一个确定的结局,人们即使越过了一个门槛,依然需面对下一个难题。愿拿到终身教职的教授步步向上,愿私奔的缝工和妓女相濡以沫,愿临时拼凑的“抗战夫妻”各自安好,愿倔强的护工大妈安享退休生活——你看,每个人的愿望,其实就是如此朴实而已。“生活在别处”并不能成就“传奇”本身,生活终究是要落回地面的。余华评价哈金是“推土机似的叙述方式,笨拙并且轰然作响”,大概是指他的直面叙事,不设置任何花俏的迂回、悬念;他的书写,像纪录片的镜头,冷静得像是在窥视对面楼邻居的日常生活,然后转述给你听。从让我突然意识到,这些人物并不是只在在故事的场幕里、供人度过一段打发无聊的阅读时光而已;那是无数真实的人,在过着的真真切切的日子。生活在故土之上的人们,他们的故事之戏剧、魔幻,隐忍、温情,绝不逊色于法拉盛的海外华人。一旦由己及人,便心有戚戚焉。谁来书写那些无名氏的故事呢?

被撞翻了的草莓蛋糕

哈金的《落地》是写发生在法拉盛的移民生活的小说集,大多讲述移民在美国的艰难生活,因为怕丢脸宁愿选择自杀也不愿回国的甘勤说:“他们光夸耀美国遍地是机会,而不提自己在这里所经历的艰难…美国式的成功并不适合每一个人。”这里有为了节省开支排解孤独而瞒着国内的配偶而在法拉盛同居的男女,有为了还偷渡费而当妓女的年轻女子,有为了当上终身教授而最后精神失常的中年男人。拼命为生存而奔波的人就像我在地铁上提在手里的草莓蛋糕,草莓被撞掉了,盒子里的蛋糕已经面目全非,人潮拥挤的地铁就像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生活。哈金说他好多年前就想写一本有关移民生活的小说集,但不知道该把这些故事放在什么地点,这个华裔美国双语作家最终把地点定在了有许多华人移民的法拉盛。而我也在那个挤了地铁等不到公车打不到的的夜晚动了写短篇小说的念头,我毫不犹豫地决定就把故事放在这个移民城市,深圳。这个别人一听起来就觉得富得流油的城市,我却在那晚看到了它的千疮百孔。人们朝着地铁蜂拥而上,一下子地铁里连呼吸的余地都没了,想看看书度过漫长的路程看来只是奢望,有人大声讲着电话,有人在抱怨生活的局促,有人在大声聊天,我别过头去,屏住呼吸,好避开旁边男子难闻的口气。站在车站等公车,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我还没上车,周围开黑车的大叔不停按着“哔哔哔”的铃声,高声放着难听的音乐以吸引乘客,还不时跟旁边的同行争吵,因为怕别人抢了自己的生意。车站上还有不同的老人陆续在垃圾桶里捡着塑料瓶或是拖着沉沉的纸板好拿去卖。我本准备把草莓蛋糕带回去盘腿坐在灯光明亮的屋子里慢慢品尝,但由于太饿便在黑暗车站的垃圾桶旁把它大口吃掉。好不容易等到公车后,被挤着撞到了一个女人的手机,帮她捡起后被狠狠瞪了许久,我感受到了不知道是这个城市的敌意,还是那晚我对这个城市的仇恨。而同时我也想写些故事,发生在我的家乡,那是个闭塞却并不足够称为世外桃源的地方,它脏、落后、无序。有人总说乡村是最淳朴的地方,而那却是个流言四起、妇女们会搬弄是非的村子,有新鲜的龙眼黄皮琵琶,有一望无垠的田野,有咩咩叫的羊羔,却也有让人抓狂的苍蝇,有独居的孤独老人,有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有人说:“有时候当你失去理性地想念一个人或者一个地点,就连他们的阴暗面也会成为存在感,变成心头的朱砂痣与白月光。”我想,尽管它对别人而言是多么的脏乱差,而我却总会想念总会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我没有去过法拉盛,但光听名字我就知道我会喜欢,总觉得它是包罗万象的,它有最接地气的一切,有着各种各样为生活而努力的小人物,他们“在这里落地,开始新的生活”,他们坚信“这是美国,翻开新的一页从来不晚”,尽管贫穷,却像它的名字一样,充满生机地盛放。有个曾旅居在纽约的中国女作家感慨道:“就算曼哈顿装得下整个美丽繁华的新世界,却只有这破败的法拉盛装下了我们的中国乡愁。”尽管哈金笔下的移民生活大多无奈而不堪,尽管那晚我看到的深圳拥挤而暴躁,但我仍相信,有许多我们所没看到的美好故事,因为我发现那个被撞翻了的草莓蛋糕竟比想象中的美味。——————————————————————————————刊于《江南时报》http://jnsb.jschina.com.cn/html/2013-10/30/content_885561.htm

其实是一部奋斗小说,放之四海皆准

一直有出国梦,所以挑了这本书来看。说实话,看完之后,觉得对我了解在美华人一点帮助都没有。《落地》描写的纽约,其实跟90年代别人描写的广东一样,当时别人都觉得广东钱特别容易赚,可是到了广东才知道这边的工作压力大,工作时间长。我不知道外国人看了这些小说会有什么感觉,作为一个没出过国生活的内地人来说,哈金的这本书还是让我觉得他是随便写写的。书里既没有剖析为什么中国人要这么辛苦以非法身份留在美国的深层含义,也没有认真描写追求美国梦的中国人们之所以会失败的根源。一切都在表层的刻画,更多时候,从这本书里看到的,都是乡愁的描写。所以这部小说放之四海而皆准,是因为这是一部速写,没有深刻而独特的视觉,所以让每一个读者都代入感强大。

他者的事

哈金说:作家的任务就是把新闻变成文学,使之成为永恒的新闻。这本短篇小说集都能在生活的事件中找到原型。哈金的文字不足奇,合在一起却有股子劲儿,加上描摹得都是去国移民的生活,因此,无论在太平洋两岸,都有异域之感。国内来短居的母亲对儿子媳妇两个小日子的指手画脚,结果连半年的签证期都没住满便是被赶回国去。国内买了房子来与儿子一家常住的老夫妇,最后与小一辈矛盾不可调和,只好搬离租屋另住。国内来的和尚被娶妻生子开着宝马的寺庙住持欺骗。自身条件再过硬也对永久教职渴望到变态如范进的英文教授。更别说抛业别家黑在美国一心要投奔新大陆新生活的国内大学老师。。。生活永远比想象精彩。这些事情尽可以不担心地往离奇里去写,因为都是“他者”读者大多数并不置身于其间,这就是在美国用英文写华埠故事,流转到中国便成了移民文学的写作角度的便利。这些故事需要有人给写下来。

这是一本好看的小说

好看,这是我看完这本书后最直观的感觉。我已经不记得上次看到一本好看的小说集是什么时候了,但哈金这本书又让我忍不住一口气读完。认识哈金是在梁文道的那本访谈上,知道了他是一位放弃了中文写作的作者,而这本又是他自己逐句翻译,也就是有点随便翻译出来的作品,又由于题材问题,这本书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事实也更加出乎我的意料。作为一个已经放弃了小说只打算读散文的人来说,它真的让我发出了原来中短篇小说也可以这么好看的感慨。虽然它里面说的都是华人在美国的不容易,但是作为一个对国外生活有些一丝幻想和片面认识的中国人,故事里人物的情感与无奈都准确无误地刺中了我。另外,虽然推介里就说了哈金更多地是使用白描的手法,阅读过程中也能明显感觉到作者所说的由于逐句翻译带来的某些遣词用句的生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整本书里每一篇小说的故事性都很强,充满着让人一直阅读下去的魔力。

在语言与语言的间隙中写作——《樱花树后的房子》的中英文对照阅读

作为第一代美国华人新移民作家,哈金以其丰繁的英文小说创作在当今美国主流文坛占有一席之地,先后荣获多个美国文学奖项:美国笔会海明威奖、奥康纳短篇小说奖、国家图书奖、福克纳奖,2006年成为美国科学与艺术学院的首位华裔文学院士。代表作有《等待》、《战废品》、《自由生活》、《南京安魂曲》等,其英文简洁朴素,延寻纳博科夫和康拉德开辟的第二语言英文写作的道路探索艺术空间,题材由二十世纪的中国大陆生活铺展到世纪末美国华人移民生活,时空跳跃自由,写实风格强烈,作品所流露出的生命悲剧意识和对小人物的悲悯情怀是对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传统的承继。国内学界对哈金的关注度与之在国外文学圈的知名度并不相称,评论有褒有贬。哈金研究主要有以下几个角度:首先把哈金纳入华人文学创作体系中并将其与白先勇、严歌苓、汤亭亭、谭恩美等作比较;其次关注作品内容与主题,主要有身份建构、战争记忆、中国情境、国民性思考、移民经验等方面;再次探讨哈金的写作艺术,比如语言风格、流散书写、文学性与历史性之关联、母语迁移翻译等。还有部分学者将其创作活动和作品放在东方主义和后殖民语境中进行批评。本文着重分析其短篇小说《樱桃树后的房子》,英文原版‘The House Behind A Weeping Cherry’于2008年4月7日发表在美国《The New Yorker》杂志上,于2012年7月收入短篇小说集《落地》在中国大陆出版。小说以熨衣工和妓女为主角叙述了华人移民的底层生活和无奈心绪,仅有的几篇评论主要着眼于作家对移民华人的生活质量与内心感受的关注、人物在环境中的异化与救赎、作家的白描手法等。美国华人文学的中英文写作只在翻译领域作为例证受到关注,本文拟从中英文文本的对照阅读出发探讨哈金小说语言转换的文学意涵。哈金说过“语言不是关键,眼界才是关键”、“我只考虑怎么写人物和故事”。但语言外壳对文学艺术而言从不是可有可无的,文学语言之所以有别于日常语言就在于它是有意味的形式,“一个词、一个句子、一段文章或与其历史背景积淀的表达方式产生共鸣,或与围绕它的同一时代的表达方式产生不谐和音,为此,文学语言具有深度,不再单纯。”文学语言创设意境、塑造人物,具有神奇的叙述魅力和抒情魔力,是作家独特的风格标示,比如莫言对色彩和汉语节奏的高度敏感、苏童小说阴柔缠绕的南方风味。且颇为吊诡的是,正是语言这一维度给哈金带来了英语界读者的赞誉和大陆港台读者的质疑,两个世界的读者各有一个截然不同的语境参照系。哈金英文的简洁流畅非常符合英美文学读者的口味,偶尔出现的中国式表达无形中给常年阅读标准英语的美国人带来新鲜感和冲击度,这种在语言与语言间隙中的写作丰富了英文文学的语言世界。但是一旦其英文小说翻成中文在国内出版却反应惨淡偶有责难。专业读者被当代作家使用各种现代派技巧攀比才情的多样文本养刁了口味,看到哈金平铺直叙的朴素语言不免感到无趣,正如英文版中颇有诗意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变成中文后就如日常经验中的“你好”一样凡俗,文本欠缺了应有的力度和美感,撇去作品的深层思想和普世价值不言,语言的美感对阅读者而言是第一位的切肤经验。小说《樱》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作者亲自翻译的,在思维、写作和翻译过程中就有了三套文学语言,有一个双重“陌生化”的倾向,中文与英文之间不断进行着正负迁移,交缠不可分。从写作发生学来看,尽管哈金努力用英文思维去写作,但在涉及一些中国背景和特殊词句时不免会先闪现中文语源,然后寻求对等的英文表达,因而从思维到写作的过程中已经有了一重由中到英的翻译转化过程,即使这第一套的中文语言是碎片化的。作者完成其第二套英文语言后,又通过直译的方法转化成第三套中文,他自己在《落地》的序中坦言:“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些故事的汉译文是一句一句按原文硬译下来的.”按照翻译学的角度来说,这种华裔作家的跨文化写作的文本翻译是一种“文化内翻译”,采用的应该是归化的翻译方式,用中国本土语言流畅表达以符合中国读者的审美心态。然而我认为由中到英、由英到中的两次语言转换翻译中,哈金使用的主要是异化翻译策略,他在中英两方面都打破现有的表达方式,追求一种新颖、独特和陌生感。同样是英文版,美国读者感到中国式表达和中国人故事的特别,其阅读经验受到阻碍与拓延,中国读者反而因为构思和表达的思维趋同而觉得流畅好读;面对硬译后的中文版,其精炼平淡的语言和故事生发背景使作品具有英美翻译文学的风格而使中国读者感到有些隔。按照施莱尔马赫的分类方法,哈金采取的翻译方式是让原作者也就是他自己安居不动,而去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这样一来,哈金在作者、译者的身份之中游移不居,形构的并非是作者与译者的统一风格,而是一个分裂的自我形象,这个形象始终使两个文本与两类读者保持距离而非两面迎合,具有一种吸引人的冷漠。小说本身是一个不断打破平衡追求自由的故事,而哈金的英文写作和中文翻译都颇有一种戴着镣铐舞蹈的意味,在自由与限制间努力索求一种语言的平衡。中英文语言文化在声音层面、结构层面和意义层面都有很大的差异,在翻译过程中,直译之外所有对语词和句段的添加、补足、减省、拆合和优序都参与了文本的意义构造。中英互译中有三个现象值得关注。首先能明显看到的是哈金对某些英文的翻译采用了符合中国语境的习语翻译,也就是直译之外的细处意译,在标准框架中的微妙创造,当然有些用法本身也可能是从中国习语出发去创生英语句子的,使得两种语言具有杂糅的特征。典型的有以下几处:1、“I’ll tell them.”我会吩咐她们的。 2、“Some clients enjoyed the atmosphere at the table and stayed for hours chatting.”有些嫖客留恋桌上的气氛,屁股特沉,一坐就是几个钟头,拉家常或侃大山。3、“Men are weak creatures and cannot survive without having a woman around.”男人都是软蛋,身边没女人就活不下去。4、“Now and then, an obnoxious client would not only refuse to tip them but also walk off with their belongings.”偶尔有些可恶的顾客不但不给小费,而且还顺手牵羊。5、“Money’s the root of the trouble.”钱财是万恶之源。6、“So don’t even try to get clever with me.”好了,别跟我耍滑头。在上述句子中,部分用词使语句增添了感情色彩,比如“吩咐”体现了陈太太对三个妓女居高临下的态度,“顺手牵羊”是对嫖客使用贬义词暗含叙述者的爱憎。此处的“屁股特沉”显然是作者对情境的补充,放在长句中流畅诙谐,使原句意义更加突显饱满。许多翻译采用中文惯常用法使行文更贴地气,比如“侃大山”、“软蛋”和“耍滑头”都具有地方色彩和口语特征,在一定层面上缩减了英文的含义,但却使表达更加生动更加符合中国文化表达,也符合说话主体中国妓女、黑帮和底层工人的身份。“钱财是万恶之源”翻译得非常巧妙,他们的言说很难说不是从中文、越南语、甚至是上海话、粤语出发抵达英文的。即使作者写作是英文思维,但人物的言说必定有翻译过程,这在文字浅层与意义深层又构成了一种悖反,到底是先有人物的中式话语还是先有作者的西式叙述成了难以言说清楚的论题。其次,中文小说中增译和改译现象很少,但出现了大量的省译和漏译现象。有些是一句话中的部分省去以免译文累赘,比如“In spite of its peaceful aura, the house was close to downtown Flushing, and you could hear the burr of traffic on Main Street.”、“Before dark, Huong came in and put a carton of orange juice and a cup on the nightstand.”、“My, so little----not for me.”、“That afternoon, Huong secretly packed a suitcase and stuffed some of my clothes into a duffelbag.”和“Lili didn’t take outcalls, since she dealt with the phone calls and the johns who came to the house.”下划线处都是没有直接翻译出来的部分,作者这方面的改动有些可以看作是忽略一些与行文无太大关联的细节使语句更凝练更有节奏感,比如阿虹把一罐桔汁放在床头柜上而一个杯子没有说;而其他几处的英文表达虽然没有在中文里直接找到,但是已经融合在整句文意中甚至是上下文语段中,比如说莉莉为什么不出去接客,上下文都表明了她要负责接电话,因而无需累赘再叙;且有时改换句型而遗漏一些细节是为与前文更好衔接,比如“还装满了我的一个旅行包”要比直接翻译成“还把我的一些衣服塞进一个旅行包”要好,与前文句式“收拾好一只手提箱”相呼应。但有时也出现了整句话的省略,省译不仅仅是文本上的改动,更是与小说表现内容和两国文化背景紧密联系,主要有以下几处:1、Unlike most underground brothels, this one didn’t change its women regularly.2、For just a hundred and twenty dollars, she would lie with any man in there.3、But there were always exceptions.第一个句子的前后文是介绍莉莉的,上句说电话都由她接,下句说我估计暑假结束她就会返校,而省略的这一句是讲这家地下妓院不经常换女孩。漏译后上下文就衔接起来介绍人物且取消了中间的分段,看似叙述更顺畅简洁,但是下文说到,一旦莉莉走了陈太太就得另外请女孩了,省略的那句话刚好为此处作铺垫,且由省略句往下是叙述者的猜想而不是上文对事实的陈述,因而我认为此句应当完整翻译出来。第二句的省略应是作者为了在中文语境中缓和语气,此句的意思是只要120美元,阿虹可以和任何男人睡觉,这句话在英文中表现了万平的气恼和哀怜,她本不应该如此出卖自己,省略后的表达就隐晦委婉得多。第三句的出现场景是叙述者因一件事对嫖客印象的转变,放在英文里比较自然地表达了一个转折义,从上文对嫖客的负面印象过渡到下文阿虹的事实言说。但在中文里被省略后对意义理解的影响并不大,如果照原文翻译反而有点生硬累赘,此处的转折义读者在语言叙述中能够逐步感受到,且省略后在阅读下文时还能隐藏叙述目的,构成一种不表态度的悬念。第三,我认为哈金的中英互译中比较遗憾的地方有两点。互译中出现几处错译,当然部分可能如作者所说是一些移民的英语口音和误用的再现。“In the distance, a plane, a cluster of lights, was sailing noiselessly east through a few rags of clouds.”作者的翻译是几片烂布般的云彩,把整个情境的气氛变得灰暗,我认为应该是指几朵云,rag在此处不表烂布而是一种量词。“Main Street”音译为缅因街,应该是指法拉盛地区的主干街道,此处音译翻译可能是特指某一街道。有一处“I ask Lili”译成“我对阿虹询问起”,人物混乱。结尾处“fourteen”译成一千五而不是一千四,“Please give us an extra half year.”译成请再给我们一年时间而不是半年,就算理解成多给半年加上前面一万八的还款日期九个月也不是一年。我认为错译应该不是无意识的,连最基本的翻译者也不会把以上几处搞错,何况教授哈金是翻译自己的小说,这其中的有意错误也可能是一种创造性背叛,为了考虑读者接受和文化语境而对原文所做的细微的改换。此外,小说标题为“樱花树后的房子”,樱花树自然成了一个贯穿全文的意象,具有宁静浪漫的象征意蕴、反衬作用和精神寄托,在开头和结尾处共出现了三次对此的景物描写。这几处描写作者依然用了硬邦邦的直译,使得中文版不如想象中的优美诗意,我认为这几处的翻译可以增添一些想象,中国文学的情景交融在这里本可以得到体现,让紧实的文本得到一种暂时的松弛和缓慢。不管中英文文本在语言上给小说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哈金在《樱》中塑造的中国小人物、妓女、嫖客和黑帮形象以及中国人和外国人眼中的中国印象所构成的中国书写有其积极意义。作为新移民小说,其笔下懦弱卑怯的小人物的性格成长、人物内心的文化价值观冲突、理智与情感间的挣扎也令人动容。对中文读者而言最大的缺憾可能就在于语言本身,同样的故事,白先勇和严歌苓写来也许更具中国式美感,就像朱天文借《巫言》主人公之名尖刻评论的那样“哈金的著作可以译成不论哪一国文字,就是不好译成中文,中文版会见光死。”零度的语言、符号化的人物和朴素的叙事使哈金更像是一位小说的工匠而不是艺术家,他所专注的处于想象低层级的细节还原了现实世界而不是解释了被还原的世界。“现实中缺少了一些现实之外的东西。”哈金在小说中没有足够地做梦,其小说对部分读者而言过于写实,缺少一些远离地面的轻盈、一种深邃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的背后该是作家为文学和生存拓荒的疆域。按哈金自己的说法,背离中文是不知道能为汉语书写带来什么,自知禀赋能力有限,干脆就避免蹚当代中国文坛的浑水,一个讨巧又吃力的转身,然后站在艺术与人性的高处来挑战文学本身的难度。最大的反讽在于,远离了中国政治压迫和意识形态控制之后,作为边缘人和离散者的哈金终于进入了美国主流评价体系,这是从一个中心到另一个中心的自我流亡。但人的身份永远是认同的产物、被建构的产物,且认同与建构永远未完成,作者自我将永远分裂,没有纯艺术的乌托邦。选择英文书写,或许为了生存,或许为了自由,既然语言是维护国族文化身份的重要符码,就看笔耕不辍的哈金能为美国文学做出怎样的贡献吧。何况他早已像主人公万平和阿虹那样疾步离开、没有回头了。

《落地》札记

1不可避免地看到评论里有人质疑哈金的文字。从《落地》这本书里是很难看出哈金的文字好坏。这是哈金唯一一本自己翻译的书。然而”是一句句按原文硬译下来的“;”《落地》的译文最多用了我花在英语原文上的百分之五的功夫。我常想如果把同样的精力花费在汉语上,也许我能写出更好的作品。”所以,即使是哈金自己的翻译,也很难还原他的英文写作风采,就《落地》而言,最好还是避开哈金的文字这一点不谈。2《落地》中的短故事12篇,几乎每篇的结局都是戛然而止式的。这一点恰好应和了书名《落地》,落地之后不过是开始。《互联网之灾》讲一个在纽约法拉盛市开寿司店的姐姐成日要记挂身在中国的妹妹。因为互联网,妹妹可以更方便地给她发邮件,找她借钱。《作曲家和他的鹦鹉》大概是一个关于孤独的故事。有一个印度女朋友,但作曲家不过是她的备胎。不会说话只会叼钱的鹦鹉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像那只鹦鹉一样,孤独死了,也无处可说。《美人》里有很好的反转,结局处充满对婚姻的绝望感。《临时的爱情》似乎和《美人》有同样的表达。婚姻多么飘忽不定,爱情更是如此,尤其是在漂泊的异地。《选择》让我想起去年看的《少女日记》,适中年龄的男子和一对母女,我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了。除此之外《选择》没有其它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两面夹攻》里,常见的中国式婆媳关系在美国同样发生,絮叨的母亲依然令人厌烦,丢弃母亲这个情节像极了李安家庭三部曲里讲的老一辈和子女之间无可缝补的裂缝。但是结局依然打动人心:“成功把母亲赶回中国之后,他想起十六年前参加高考时,父母撑着一把伞站在雨中等他,手里拎着饭盒、汽水和用手帕包着的桔子。他俩各自湿了半个肩膀。一股感激之情差点使他涌出泪水。要是他再能对他们无话不说该多好。” 无话不说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各种原因,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沟通已经变得无效。再深的感激之情也无法疏通它。可以预见,这个主题将更多地出现在各种作品中,并且可能会屡次打动大家。《退休计划》和《樱花树后的房子》、《落地》都是讲述不懂英语未受过良好教育的华人在美国生活的不易。《樱花树》一篇像以前在帝吧看过的开开550的小说《小张和小丽》(做稿子的需要)。《退休计划》的结局不见得会是好的。《耻辱》和《英语教授》可以归为一类。3哈金用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来讲这十二个故事。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都像是生活片段的截取,比如某件事要发生了或者刚刚发生了,这个故事开始讲。到最后就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终于告一段落。这种头尾都被斩断的坚定感很突兀,但恰好告诉你,生活还在继续。4《落地》里有许多可能会令美国本地读者不理解的中国式习惯。《两面夹攻》中的婆婆必然令人讨厌。《孩童如敌》中的父母的想法也令人感到有点不理解。《互联网之灾》中还在中国县城里生活的妹妹对身边人生活方式的盲目追逐也显得很没有主见。《耻辱》中的教授,虽然精明坚韧,但是有一种不可避免的短视(虽然可以说这是时代遗落在他身上的不可避免的痕迹),拿着海明威的论文来到美国渴望发一笔财,可怜。《英语教授》里的主角成天神经兮兮,盲目自卑。……或者正是这样的令人不快的角色特点吸引了很多当地读者。

《落地》

封皮里是血红的封面,我喜欢极了。这是一次被柔软抚摸的阅读,我想起唐德刚《五十年代的尘埃》、北岛《青灯》以及卡佛。每本书都有它最被我想读的时候,这段时间,《落地》就契合了我的落寞,我靠墙弓膝坐在床上读它,多么平白的文字和故事啊。我挑出沈从文《湘行散记》和汪曾祺《受戒》,我想延续这份契合。暂时,我都没办法再读莎士比亚了,我需要回家吃妈妈做的饭菜了。翻开之后,才发现这是短篇小说集,竟是个惊喜,原本以为会像《南京安魂曲》一样是个长篇。他们有不同的窘迫和压力,有的担心失去工作,有的努力挣钱以完成学业或找律师替他们拿到绿卡。他们有的只身在美国,寂寞难耐,互相安慰,有的费力把家人也弄到美国,却后悔莫及。这些故事,有的是一场紧张和绝望的虚惊,有的是两个流浪人的互相付出一些善意便接着各自走下去,有的是一步步隔阂直到再也无法无话不说了。完全没有相似的故事,哈金的这些故事已经包括了最多种的美国的中国移民的角色和生活的真实样子了。哈金说,他只是把新闻写成小说,我第一次觉得蒋方舟的话是对的,我们这个时代素材最丰富,一年之中曝光的那么多新闻,想想《盲井》和《盲山》,中国电影是有零星的哈金式的记录了,但是没有作家在做这件事。中国作家要么一直在把文革作肠子,要么在构思一个都市故事。没有关于现在中国的哈金式的写实文学。中国作家或者中文系的学生都该好好读哈金,平白温和地讲故事,然后这样来讲述现在的中国人的故事。伟大作家的作品都是在讲述自己生活的时代,并且更重要的,是俯看地讲述着,作家就该有着上帝的追求,在高处看这个时代,然后就这样徐徐展开讲开。前段时间看到导师给我改过的论文,真令我厌恶,太多没用的修饰语。有时候莎士比亚也会给我这种疲劳,但他是戏剧啊。《长恨歌》第一部分也充满令人难受的修饰语。天然的,我被《选择》和《樱花树后的房子》感动了,和《醉乡民谣》感动我的原因一样,瘦弱的爱情照亮了辛苦的生活。昨晚连看了两部侯孝贤的电影《童年往事》和《恋恋风尘》,我尤其喜欢《童年往事》,原来阿孝童年的时候这么匪气啊,哈哈。《童年往事》的英文标题是A Time to Live and A Time to Die,爸爸、妈妈、奶奶一个一个去世,阿孝在妈妈去世的时候哭得很伤心。我猜想《恋恋风尘》是吴念真的故事,阿云也许就是那位阿真,因为电影里男主人公的家也在一个矿区里。我很羡慕阿孝这样的野蛮生长,成人之后开始做有意义的热爱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朱天文的故事。侯孝贤、朱天文和吴念真,这样的导演和编剧组合像是天成的。手边有朱天文的《荒人手记》,也想快点读了。我觉得侯孝贤和吴念真都是至尊宝式的人物,他们会在人生路上走到获得三颗痣的地方,那是他们命定的天分应洒的地方,在那之前,虽然会苦不堪言,但一定还在坚持随着内心的倾向生长。《恋恋风尘》里的阿公送阿远去当兵的画面,让我想起每次只要是我和妈妈或者姐姐走小路回家,外公都会送我们一直到村口,外公和妈妈的性格,好像在我身上丢失了大半。我和外公外婆并不太亲,所以我想过年的时候让二姐跟外公提出,讲讲他的故事,二姐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恋恋风尘》里的阿公劝小孙子吃饭是我最喜欢的。《童年往事》和《落地》一样,都是普通人的生活境地。越是外部环境特别,生活在其中的普通人的故事就越多样跟动人。《落地》的特别的外部是美国、非法移民,《童年往事》的特别的外部是第二代外省人,《恋恋风尘》的特别的外部是矿区、兵役。普通人无论如何都会过上一样习惯下去的衣食住行的生活,像是在一片划定的区域里安定下来,看起来已经不特别受到影响,却早已经被外部的特别决定下来了。特别的外部和普通的生活暗结着,让两部分都更为真实和完全,不知道普通的生活,那你所知的特别的外部下的人会怎么样只是你的妄想,而不知道特别的外部,那普通的生活便失去了最动人的映衬,那映衬使得命运会是这样,使得时间过去而故事留下。关于少年时代,《童年往事》像是《人生的枷锁》,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则像是《罪与罚》。特别的外部让普通的生活河流改道,我们流向更加未知的地方,可那也是侯孝贤和吴念真和哈金走向真正的生活的开始。

永远的异乡人

第一次接触到哈金,是读梁文道的《访问》。作为一个改用英语写作的作家,能在异国他乡闯出一片天地,自然很不简单。而书中评价他“半道出家的中国人竟然能写出这么简洁准确的英文……有着契诃夫式的俄式写实风格”,让我对他的作品特别期待。那天在图书馆闲逛,在新书架上,偶然间发现了哈金的新作《落地》。哈金的作品,有个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它不等待,不铺写,不让你缓缓地悠长地进入作品,从第一句话开始,它就动起来了,直接把核心和场面带到眼前。”落地是个短篇小说集,毫不夸张地说,每篇小说的一开始就能把你带到某一个特定的故事场中,吸引你一口气读下去,沉浸其中。落地讲述了12个海外中国人的传奇故事,故事的发生地设在纽约法拉盛区中国城。这些海外中国人,有被欠薪寻死的僧人,有既堕落又向往新生活的妓女,有为获得终身教职而惶惶不可终日的教授,有被生活所迫而临时拼凑的抗战夫妻,为救落水鹦鹉不顾性命的作曲家,有同时爱上家庭教师的一对母女等,他们各有辛酸或荒谬,带着梦想在现实生活的泥沼中摸爬滚打。在哈金笔下,这些故事释放出人间的温馨、人的尊严和对未来的热望。 可以说,这本书描述的就是新时代的“中国人在纽约”。在异国土地上,这群新移民为了改变命运、为了实现自己的“美国梦”而辛苦奋斗。书中有着作者自身经历的痕迹,同为新一代移民,拥有两种文化、两种语言,往往很容易发现自己身处这两者之间,会面临很多的冲突和碰撞。新一代移民因为网络、交通和语言等关系,不再与上一辈移民那样容易隔绝,但沉重的生活压力,并没有远去。大洋彼岸并非轻松的天堂,把握住机会,你可以飞黄腾达,但如果没有推开那扇门,落魄潦倒也并非罕见。在拉法盛这个中国城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作者仿佛就个街头画家,站在街角一隅,静静地观察着这繁杂的人群,时而拿起画笔在纸上勾勒几笔;这些匆匆来往的人群,汇合成一体,就是人生百态。每一个生命,看似渺小,但在作家的笔下,不再卑微,一滴水里看出一个宇宙,这就是艺术家的本领,通过普通人的生命展示汹涌丰富的人生。故事之所以打动人,不在于如何跌宕起伏,而在于这些故事能让人联想起很多往事,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无数孤独坚忍、寻找家园之人的故事。这就是《落地》出版后能得到美国读者喜爱的原因,这些华人移民的故事也是他们自己或是他们父辈、祖辈的故事。这样一个奋斗的母题是可以穿越文化的隔阂,因为,这就是人性。奋斗在异乡,所以,很特别。书名为“落地”,穿越万里大洋,踏上异国的土地,如何立足、如何扎根?“《落地》有一种企图,企图展现人如何立足于这个世界。”这本小说集收入了短篇小说《落地》,偷渡来的和尚甘勤走投无路,纵身一跃,跌落地上,自杀未遂,但受伤了。这一跳,使得他的境遇被曝光在整个社区面前,他反而因此而获得了关注和救助,生活得以改善。因此,他这一跳,落地的同时,以特别的方式,扎下根来。 落地是起点,在异乡扎根,这才是最后的目的。可这件事实在充满考验和挑战,半途而废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哈金则通过一系列故事让普通的人理解了一个普通的道理:“除了印第安人外,没有人是美国的本地人。你不要认为自己是外来人——如果你在这里生活工作,这个国家也属于你的。” 带着梦想来到美国,华人身份始终伴随着这些新移民:再中国的中国城,只是异国土地的一方土地;再西化的生活方式和思维习惯,也脱离不了中国的根!当这些中国移民在新国家提供的社会与经济的新自由中吃亏、占便宜时,同时也在他们内心搅动着一种依附母国故土传统的欲望---作者在说故事之外,也冷静地将这样的人性矛盾剖析出来。在写“老乡”故事的同时,哈金寄托着他的乡愁:过去他认为思乡是一种没有意义的情感,但年过五十后,发现自己“有时真的很想家”。虽然身在异国他乡数十年,“从小常搬家,所以无法说哪里是家乡”,但家乡和乡愁永远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中国人,不管走多远,都是中国人。仔细阅读字里行间,可以发现由于作者长期用英文写作,他的中文略显生涩,但正是这样稍稍朴拙的文字,让故事本身释放光芒。没有华丽的文字,只有简单的表达,只有冷静的笔触,本色,却最动人。哈金,就是哈金。感谢你,带给我们这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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