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书评

我和你之间的距离是你的一部分

读完《城堡》的时候，多少有一些若有所失的感受。可能一方面是小说没有结局，另一方面则是即使发生了那么事件，却一点也不热闹，反而隐隐有种的荒凉的感觉。 最初我是冲着卡夫卡小说里面那些奇异巧妙的征兆，隐喻去读《城堡》的。可是《城堡》里面却并没有大量这些卡夫卡的表面特征，全文也仅仅有几处轻微地出现，比如杰里梅斯一夜之间的在个性行为上的转变，克莱姆外貌的不确定性让巴拉巴斯难以辨认。在大体上，小说通篇在情节发展或戏剧冲突或人物描写上都是现实主义的，这没有让我找到那种熟悉的卡夫卡的感觉（也许我其实根本从没熟悉过）。但你也许和我一样有这种感受，当你在阅读的过程中，从表层的细节上把脑袋拔出来重新审视它的最高主题，城堡，你会突然觉得原来城堡本身就是那个卡夫卡式的隐喻。全文没有一个字是对城堡本身直接的描述，有也是通过他人的转述，而人们的动机，思维倾向，行为模式却是被城堡所主宰，这样的主宰远远凌驾于直接地接触之上，K作为小人物一被的被排斥感和渺小感。不同的人物或是遵从或是反抗，从而构成了情节的发展演变。城堡的这种性质是它作为比喻的一部分，很多人认为它是世俗权力的比喻，因为大部分内容都是在描述层层叠叠的官僚体制，然而K与城堡既反抗又不得不依赖的双重关系又暗示着不会是这么一个浅显的比喻。人类的牢笼远比这更深刻，如同马克思所说人不能离开社会，这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是件好事。城堡对人们的控制，犹如尼采笔下有那条叫做“你应当”的龙，每一片鳞甲上都闪着金光灿烂的“你应当”。很多导读里面把卡夫卡加上存在主义作家的头衔，以前只是读他的短篇的时候，觉得卡夫卡和存在主义完全是三回事，我也不懂存在主义和一个削笔刀有什么区别。但我的感触是什么在控制着人们，以及这种控制如何作用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上，在这种关系下，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意味着什么。众所周知，作家不是卡夫卡的正式职业。写作对于他是一种私密的，主要出于对内心的宣泄，而非对外发表，更不是有意识地要在文学的国度中攻打一片属于自己的版图。他的写作状态十分随意，很多作品都信手拈来。即使是他最著名的作品《变形记》里，在后期的事件发展过程也显露出一丝未加修饰的仓促，这并不是他文学上的欠妥，相反，这正好反应了他的写作状态：因为格里高尔命运的落定正是他面对这个世界时内心激昂的独白，此刻他注视的是自己而忘记了文学技巧上的考虑，描写上语言的仓促反而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写照。这里提到《变形记》是为了和《城堡》对比，虽然卡夫卡时常出于即兴的写作状态，但 《城堡》却是他精心构思的作品，在灵感和技巧上他并不缺乏，他缺少的是时间。抛开卡夫卡的其他方面的创造成就，光在故事的精巧性上就已经十分优秀了。故事的主线是K接到被城堡应聘为土地测量员的通知前来入职，而入职过程一拖再拖，因此K尝试各自方法使自己的身份得到认可。期间穿插了其他人物作为故事的支线。如果对小说没有事先的了解，一般人很容易在第三章之前放弃。故事的第一层次是在第五章才真正展开的，和村长的对话中，他知道这次应聘似乎是源自一次城堡内部工作传达上的失误，如果你够敏锐的话，你从这一章里面已经能够觉察出K的处境以及城堡的全景了。K的处境，他和城堡的关系，他的渺小与被隔绝，这些都是卡夫卡作品里面永恒的命题，以至于卡夫卡笔下有很多个版本的K式悲剧。K一方面继续为得到城堡的认可而努力着，另一方面又不断反抗着官僚体制对他的排斥。然而这个过程好比一个矮穷搓追一个白腹美，你越是向那个姑娘靠近，你们的距离却越遥远。小说的一开始给人们这么一种假象，好像K第二天就可以找到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把入职手续办好，但一章一章过去了，人们终于明白城堡压根不屑于分出精力去注意K的问题。而K的那些努力，反而加重了他被隔绝的处境。除了K，小说中还出现了许多描写巧妙的人物：K的助手杰里梅斯和奥特，他们行为带有儿童般的无知幼稚，像两个滑稽的配角，往往给K带来了很多麻烦，由于一事无成反而屡次闯祸，K对他们的尊重和耐心也渐渐消失了，常常任意地打骂他们。两个助手在绝大多数出场中对K百依百顺，最后突然叛变，无知幼稚的行为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仿佛他们过去的特征像装出来的一样，然后立刻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本来还觉得他们是小说中最有趣的人物。克莱姆，K的任命者，城堡官员。没有直接出场，因为一般人也几乎无法直接接触到他，所以对他的描述多是间接的。他似乎有巨大的权力，女人哪怕短暂地作为他的情妇，这段经历也足以让一般人对她尊敬。弗丽达，原本是克莱姆的情人，但见到K的第一眼就移情别恋爱上了K。读到她和K的爱情本来觉得她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还她对K的爱是对城堡的反抗，结，果，几十个小时以后，她抛弃了K爱上了K的助手杰里梅斯，这也是两个助手叛变的原因。后来，在和弗丽达共事的酒店侍女佩佩的口中，弗丽达爱上K的原因只是怕人们忘了她是克莱姆的情妇，所以这样故意提醒一下。不管佩佩说的是不是真的，弗丽达的伟岸形象已经不复存在了。巴拉巴斯一家，小说里面最令人同情的人物，巴拉巴斯是K的信使，事实上因为他地位地下，和K一样受到城堡的排斥，所以根本无法完成信使的工作。他有一个姐姐奥尔嘉和一个妹妹艾美丽亚，其中奥尔嘉和K的对话占据了小说很大篇幅，巴拉巴斯一家曾经是一个有地位的富裕的家庭，因为艾美丽亚粗暴地拒绝了一个官员而使全家沦落到贫困交加。因此，整个小说中巴拉巴斯一家是对K最真诚的人。此外，和K牵连的酒店老板娘，村长，制鞋店老板等角色，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卡夫卡去世的时候，《城堡》还没有完成。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来日无多，卡夫卡所有人物情节总体上作了一个段落式的完成，尚在发生没有下文的情节基本不影响阅读。除了情节中有提到汉斯母亲的故事还没展开外以外，出场人物的事件该有着落的都有暂时的着落了。在情节手法上，卡夫卡还爱搞一些罗生门式的悬疑，某些情节在不同人物的口中有了不同的原因和性质，这使得读者对人物和情节的本质更琢磨不定了，仿佛恍然大悟刚才进行的事件仅仅是现象的一部分，它可以被另一部分所改变，可又因为小说最终没有完成，某些事件的全貌就成了永恒无解的谜。最后，我上面写的这些只是个人感受，可信可不信。但我要认真提醒大家，这本小说细节很繁琐，每个人物都是话痨，说起废话来没完没了，事件的要点也被无限稀释了，必须忍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从一个情节发展到下一个。如果你不是一个卡夫卡的忠实爱好者，或者没有文学审美的能力或耐心，就别来受这个罪了。如果你是第一次接触卡夫卡，建议从《秃鹰》《敲门》《窗前眺望》之类的短篇开始。

知其人然后解其书

这本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书其实不是那么容易读的，它的对话冗长，情节也不吸引人，但是主人公K所处的环境给人带来的沉闷与压抑感却是如此的鲜明。都说文中的K就是卡夫卡自己，如此想来，作者要表达的思想与主题便不难发掘。卡夫卡把自己关在写作这个说小很小，说大很大的圈子里并且是沉浸在其中到了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这与K被城堡排挤在外的情况如出一辙。也许带着作者写作的心情去阅读一本书才能真正读懂这本书，才能与作者进行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心灵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