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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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7-7
ISBN:9787544702881
作者:(法)阿兰·罗伯-格里耶
页数:212页

章节摘录

  译序  译 序  阿兰·罗伯-格里耶1921年生于法国布勒斯特,是法国新小说派的主要作家。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至五十年代初期,在法国风行一时的是马尔罗、萨特、加缪等人的小说,这些小说多以爱情、宗教、政治、道德等作主题,有人物,有连贯的情节,有为主题服务的环境描写,总之,大体还是保持传统的小说写法。到五十年代中期,作为这种潮流的反动,出现了传统小说的反对派;这一派作家认为:小说家对所反映的客观事物不应作任何处理和安排,也不应作任何解释,只能任由事物和行动以自己的存在而取得别人的承认,哪怕是吃饭中间的一场谈话也好,中学教室里所发生的情况也好,作家的任务只限于将客观事物记录下来。记录时可以不理睬情节的连贯性,不按照故事发展的正常的时序。把过去、现在和将来,现实、梦境、回忆、幻觉和潜意识,都交杂在一起,可以任意跳跃。这些作家认为描写事物比描写人更为重要,把物放在人之上,描写物时十分细致和科学化,一分一厘也丝毫不差,但到要接触人物本身的地方就戛然而止,甚至不惜放弃对人的描写。巴尔扎克笔下的详尽的环境描写最终总是归结到有助于对人物的理解,或者帮助情节的发展,而这些“新小说派”的作家则不然,他们对物的描写是独立的,与故事情节脱离的,或者说,是物的描写构成了情节。他们又认为通常妨碍人们认识事物真相的,是作家所使用的词汇,这些词汇往往充满了作家的主观感情,所以描写出来的往往是作家的情绪而不是事物本身,因而他们尽可能地使用“没有个性的”、“中性的”词汇。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忠实地把世界的形象呈现在人们眼前,才能探索深刻的现实和事物的真正秘密。由于他们使用的写作手法同传统的小说写法完全相反,所以被称为“新小说派”或“反传统小说派”。这一派的代表人物是阿兰·罗伯-格里耶、纳塔丽·萨罗特和米歇尔·比托尔。  1953年阿兰·罗伯-格里耶出版《橡皮》,纳塔丽·萨罗特出版《马尔特罗》,1954年米歇尔·比托尔出版《米兰通道》;1955年阿兰·罗伯-格里耶出版《窥视者》;1956年米歇尔·比托尔出版《时间表》;1957年阿兰·罗伯-格里耶出版《嫉妒》,米歇尔·比托尔出版《变化》;1969年纳塔丽·萨罗特出版《生死之间》,等等。  新小说派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法国文学的主要流派之一,六十年代后期,作品销路倍增,被译成多种文字,影响遍及欧美。  《窥视者》出版后获得法国1955年的“评论家奖”。内容是叙述一个旅行推销员马弟雅思回到他度过童年时代的小岛上兜售手表,在挨户访问顾客中,他知道一个十三岁的牧羊女雅克莲行为不端,而这个雅克莲的外表同他的女友维奥莱极为相似。这天牧羊女正在海边僻静处放羊,马弟雅思骑自行车经过,下车用拾来的绳子将雅克莲捆绑,强奸后杀死,将尸首推入海中。尸首被发现后,马弟雅思心虚,回到出事地点毁灭物证,却发现他的犯罪经过已被雅克莲的十八岁男友于连窥见。于连当面揭发马弟雅思说谎,证实他目睹犯罪经过,但是却没有告发马弟雅思。马弟雅思安然在小岛上住了两天,然后乘船回到大陆,逍遥法外。  书名《窥视者》,系指窥见马弟雅思犯罪,却又不予告发的于连而言。本书写法也是重物不重人,事物和行为的存在是主要的,人物和情节的连贯是次要的,所以往往从一个片段突然跳跃到另一个片段,有些人物和情节没有交代,给人以朦胧的感觉。这种新的小说手法,是否能够深刻地发掘事物的真实,找出一个前人所未发现的客观存在的世界呢?还是仅仅反映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社会生活动荡不安、变幻多端,青年一代精神上的空虚与苦闷,因而追求新奇与刺激呢?读者阅读这部小说以后,必然可以作出自己的正确结论来。

内容概要

阿兰·罗伯-格里耶 法国“新小说派”代表作家之一。1922年生于法国布勒斯特,1945年毕业于法国国立农艺学院,获得农艺工程师证书,在国家统计院及殖民地热带水果研究所工作,曾到非洲各地从事水果研究。五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1953年发表成名作《橡皮》,1955年因发表《窥视者》获当年法国评论家奖。之后,他在巴黎午夜出版社担任文学顾问,同时从事写作及摄制电影。他的电影小说《去年在马里安巴》(1961)由法国新浪潮电影著名导演阿兰·雷奈摄制成电影,获得同年威尼斯电影节大奖。他认为电影艺术比小说更适于客观地记录事物的世界,因此从六十年代起创作并导演《欧洲快车》、《撒谎的人》、《欲念浮动》、《使人疯狂的噪音》等。他在1963年单独摄制的影片《不朽的女人》获路易·德吕克电影奖。

编辑推荐

  《窥视者》始终是个谜。没有什么肯定的、真实不变的东西。只有空白,主人公和读者一次又一次地朝着空白折返;只有读者,以其大量的可能与不可能的形象,勾勒出故事的轮廓。  ——奥尔加·贝尔纳

作者简介

“新小说”的经典代表作,获法国“评论家奖”;其书名已昭示先锋派的创作理念:只听命于视觉和直觉,利用同时性技巧,将过去、现在和将来,现实、梦境、回忆、幻觉和潜意识交杂在一起,任意跳跃。所幸的是,该作品不仅具有标志性的文学意义,背后更是一个悬念故事:关于一场少女奸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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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书评

 
 


精彩书评 (总计4条)

  •     阅读格里耶有时是痛苦的。他给我最大的直观感受就是大量细致、繁琐的景物描写和人物的心理状态描写,相对而言,心理状态描写对推动剧情有着一定助力,但大量的景物描写对剧情却没有什么帮助。但是,这不能说格里耶的文字很“水”,或者是为了骗稿费。相反,他用这种琐碎的手法搭建起了一个诡异的舞台(还记得《橡皮》第一章中,人物的出场被刻意营造了舞台效果),或许这是“人生如戏”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他像是一个布景师,一点一点搭建着舞台所需的各种器械……逼仄的空间,逼仄的时间(这本书的故事是发生在两天的时间里,而《橡皮》整本书只发生在一天之内),牛逼的格里耶似乎不屑于讲故事,而是要“体现”故事本身。语言的不确定是格里耶的一大特色。在这本书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这是我在其他作家的书中难见的写作技巧。推销员来到了小岛上,首先见到了一个盯着他看的小女孩,然后他想到了自己收集的绳子,这两点似乎勾起了他的变态性欲。。。不过到这里读者还是云山雾罩。之后,不断出现各种暗示(比如不断出现的小女孩的象征,女店员和店主的象征,弱势的女人和强大的男人的象征……),这些线索慢慢汇聚成了一条线,但是,当真正发生的“事件”发生时,过程却被作者巧妙地隐藏了。。。(之后是不断的闪回,过去与现在交织,不留痕迹的时空转换。。。)整本书都笼罩在这种“不一定”的气氛中。作者运用了大量的如电影般的剪切手法,将这个故事在圆满的前提下玩得十分漂亮。看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不断想起大卫林奇的电影,是的,我觉得大卫林奇似乎就是电影界的格里耶(细节、暗示、诡异、手法)。当然,还有诺兰,他的第一部电影《追随》更像是格里耶写的一部小说。格里耶似乎玩过电影,我不知道他的叙事手法是否影响了之后的导演们。总之,他像是一个由小说向电影过渡的人物,因为他的许多文字实在太像镜头语言了。中国作家残雪曾说过,她读过许多法国新小说派的东西,到最后才发现一点用处也没有(大意)。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得出了这个结论。或许,格里耶的作品虽然气质独特,但终究缺乏一些深入的东西,苛刻的残雪自然不会满意——他的文字更接近一场游戏。但是不可否认,格里耶会给许多小说初学者以灵感(包括我),他也影响了大批中国当下的作家(如“黑蓝”的许多作者,几乎是格里耶的翻版)。因此,像格里耶这样的小说家是有意义的。起码,他扩宽了文学的疆界。人类文学史正是由于不断涌现出的这些作家,文学才至今没有消亡。
  •     提醒:森村诚一《残酷的视野》泄露谜底“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从没听见过他们的声音……但是,我可以构想出一张他们来来去去、他们的日常习惯和活动的时间表。他们是我周围的后窗居民。”  偷窥这种行为总是与罪恶息息相关,看了希区柯克的《后窗》(或者康奈尔·伍尔里奇的小说《后窗》),总让人想象有无数的偷窥者隐藏于漫漫黑夜之中,在窗帘的背后窥视别人的生活,期待着发现一起谋杀案的蛛丝马迹。偷窥者首先要遭遇到的不利之处,便是对公众传统的道德观的挑战,对一个身体心智正常的人来说,长时间地沉溺于偷窥行为无疑是不可思议的。因此在《后窗》中,为了照顾观众的“道德正确感”,给出的解释是这位窥视者由于意外事故腿断了,只能呆在家里慢慢恢复,为了打发寂寞无聊的时光,窥视好象就成为一种可以原谅的选择。新版电影《后窗》更是让那位脊椎损伤导致全身瘫痪的“超人”来饰演窥视者,出于对他的病痛的同情,我们容易忘记他其实扮演的是一个“不道德”的角色。偷窥者并非意识不到自身的尴尬处境,他们经常也会有惊人之举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在小说《后窗》中,“我”起初只是一个旁观者,那些邻居们的喜怒哀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静静地坐在窗边,感觉到自己已经被生活所抛弃。这种状况肯定会使他感到非常悲观与失望,当谋杀的疑云突然在沉寂的生活上空浮现时,我想最初使他振奋的想必不会是燃烧的正义感,而是自己终于有可能实现身份的转变——从生活的旁观者到实实在在的参与者。他可以凭借观察的结果与作案者相周旋,他可以影响别人的生活,从而使自身一潭死水般有名无实的生活发生转变。所以,在侦探小说当中,偷窥者都希望成为——也往往会成为“闯入者”,但是这些闯入者常常命运不济,从孤独的旁观者到置身其中的闯入者,这种转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后窗》中的“我”还算是不错,最后终于逃过一劫,森村诚一《残酷的视野》中的志贺邦枝便没有那么幸运了。孑然一身的邦枝在工作岗位的派系斗争中败下阵来,受到电影《后窗》的启发,买了个高倍双筒望远镜,于是住在公寓楼九层的她便“无限风光,尽收眼底”,凭窗远望、观看别人的秘密成了她生活的唯一乐趣。如果邦枝仅仅满足于旁观,就不会出现后来的悲剧,但归根结底,所有寂寞的旁观者都有着融入他人生活的内心渴望。在目睹一起谋杀案以后,邦枝自己也成为了牺牲者。在《残酷的视野》中有个细节,警方为了破案,在受害者邦枝所住房间的窗口设置了一架摄像机,而窗帘仍然保持原样,作案者由于对此觉得奇怪,每天经过时便向窗口不停地张望,警方便通过这个聪明的主意抓住了罪犯。在这儿,是摄像机充当了窥视者的角色,机器不会体验到旁观者内心的孤寂,也不会有闯入者的冲动,因此它无情、冷漠而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这使我想到了罗布-格里耶的《窥视者》,窥视者于连也象摄像机一样冷漠无情,面对着杀害了自己女友的马弟雅思,他只是象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问:“你为什么又把小雅克的毛衣重新拾起来扔到海里去呢?”据说“好色一代男”从九岁起就知道在屋顶上架起望远镜,偷窥远处的女佣人洗澡,好色的同时却也充满活力,不知为什么在我们这个时代,窥视者丧失了往昔生命的活力,而越来越显露出他们苍白孤寂的内心世界。在年深日久的观望中,窥视者的视线因为疲劳而变得散乱,对意外事件的急切盼望,有时使他们混淆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就象刘照如短篇小说《目击者》中的那位画家,凭空虚构了一起并不曾发生的凶杀案。当然我们也不能总是给窥视者一副悲伤的面孔,否认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虽然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但由于某个若明若暗的目标意味着希望,这种等待反而给窥视者带来了欣慰与快乐。
  •     “那一声汽笛声仿佛所有的旅客都没有听见似的。”这个开头属于格里耶和他的著名小说《窥视者》。与其它小说不同,它首先以其表达上的反常性吸引住了我们,并牵出了对这将是怎样一个故事的猜疑。《窥视者》就其书名来说,是我所知的小说中最为狡诈的一个。它释放出狎亵的暗示性--暗示读者与叙述者间潜在的同谋关系,并隐含了对一种屏息凝神的阅读姿势的要求--要求读者蹑手蹑脚地进入这部小说。这种叙述策略在读者身上激起的偷窥欲,也预告了之后一整个阅读将要经历的心理演进过程。从阅读一开始,读者便被打发到那个潜在的窥视孔后面的位置上去,所有注意力被迫集中在书中人物的动作焦点上……这将是怎样耗费心神的一种阅读?而格里耶无疑找到了延长这一阅读的秘密。从小说给出的开头,我们隐约获知马弟雅思--这位不寻常的旅客,即将有一次不寻常的旅行。他像其他人一样站在岸上,但似乎对轮船的靠岸莫不关心。仿佛为了对应这种莫不关心,小说先搁置起他的乘船缘由,转而进入了对周围环境的静态写生般的描写,并穿插了对童年镜头的神秘回放。格里耶不动声色地选择下笔的地方,却使这个下午随时进入一种可变的叙述中。但他首先要做的并不是安排引人遐想的场景,而是依靠精密的细节铺陈,塑造出一个使情节变异的趋势。在这个趋势的催发下,这个下午就此与其他下午区分开来。我们知道,将会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在主人公身上,但这件事将决然不同于我们从已知的开头中所能推断出来的。……最低限度,我相信我看到了一个以推理与反推理为架构的故事。这个下午原本属于马弟雅思的手表推销计划,但它在时间演进中逐渐改变了自身的性质。起步于常态形式下的叙述水位,一步步漫过警戒线,对马弟雅思的推销过程的叙述记录不知不觉被转换成对少女雅克莲被奸杀以案的追踪,中性的记录不知何时被悄悄替换成一条揭露性的叙事链(作为叙述符号的“8”和绳子,是两个其重要性不亚于主人公的故事元素。8,在故事的不同场景中被反复提及,一再引起读者对它的注意,它或许被赋予了各种寓意,比如捆绑,比如手铐,比如周游全岛的总路线,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是作者在故弄玄虚。而绳子在小说情节中有着非常具体的功能,甚至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马弟雅思对绳子的收藏决不是无关紧要的,为了让绳子的存在价值在后文中有所体现,它从故事一开始就被赋予了过多有意味的笔墨,并将之描绘成是主人公特有的一种癖好,以图使故事在暗中转换时显出衔接上的自然)。要知道“一名旅客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来到他儿时出生的小岛上推销手表”无论如何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故事素材,格里耶是如何动用种种叙事手段来充实这个乏善可陈的题材的就变成一件值得关注的事。最明显的,是他对外部物质世界的专注描写以及他对推销计划反复的临时调整,这些机械、琐碎、繁冗的内容堆积造成的枯燥、沉闷的氛围几乎要把读者从作品中推开。但格里耶是需要读者的,在这一点上,他和其他任何一位传统小说家都一样。如何在这个看似无甚价值的素材中勾起读者的兴趣是格里耶在此部小说中要解决的一大问题。办法只有一个:向具有平凡无奇的外观的小说内部置入一个刺激性的情节谜团。至此,相对注重故事性的传统小说来说,这篇小说仍然保留了一个耸动的核心情节:所不同的只是,它不再以戏剧性的情态出现,令人惊异的行为几乎以一种日常性的举止方式表现出来(我想,指出这一点是必要的:偷窥、情色、奸杀,为何这些趣味性不高的情节题材对于实现某些小说家的先锋理念总是显得必不可少……)。奸杀作为一个突然而至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人格上的丝毫波动更不用说重大转变:事前没有表现出道德心理上的障碍,事后也没有对自身这一行为的看法的流露。这在人性上是反常的。也就是说在格里耶的小说里,决定人物行为的动因不在人性逻辑里,人物动作全然服从情节的自然进展需要,却并不关乎性格上的合理性,甚至,可以说马弟雅思并非为了一个确切的理由(与前女友的纠葛在文本中所呈现出的动机强度明显不够)而采取了这一行动,他本身似乎并未意识到自身行为所具有的那种可怕性质。人物与他的情感之间存在根本性的脱离,因而读者难以判断他的真实处境。总之并无一个强有力的故事性动机:它之所以发生,只是因为作者要其发生。是事件,而非人物被当作了故事的中心。事实上,《窥视者》没有形象描绘,没有对人物的性格配置(用格里耶的话说,这些都不再是一部小说中不可或缺的元素)。马弟雅思,作为主人公,组成他形象的所有线条都是隐形的。这个人既不是主观能动的,也不是浑然不觉的,他只是一个动作的简单主体。我们可以认为:直到故事结尾,通往这个人物内心的那扇黑暗之门一直虚掩着,既不敞开,也不紧闭。在此之间,很长的一段故事内容,仅仅是在重复对小岛风貌、景物、建筑、渔民生态的描写和对马弟雅思推销时间表的修正。格里耶在这里充分显示了他的“狡诈”:他让叙述服从一些他自己发明的规则;同时,在另一方面,他要求自己在陈述语气上减少确定性,处处显出模棱两可的叙事态度:(可是很难断定他究竟是望着他背后的什么东西,或者根本就什么也没望。)(“今天,船准时了。”一个人说。另一个人纠正:“差不多准时。”也可能先后说话的是同一个人。)甚至对于咖啡店老板,叙述者已不再给出确定的印象:(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敌意,或者忧虑--或者仅仅是心不在焉--这要根据观察者喜欢从哪个角度解释。)格里耶在描写中有意抹去事物间的差别,物与物总是趋于相似,而不再有各自的鲜明特征:如岛上的建筑,海岛周围的悬崖形状,沙滩上的鹅卵石,石灰色的海鸥,甚至岛上的原住居民……如果我们从叙述者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是精确的,又什么都是不确定的。叙述的清晰度与暧昧性并存,这种微妙的平衡常常让事实显得变幻不定。整个故事是一个设置悬念与破解悬念同时进行的结构。叙述者采用了使故事步入奸杀情节一步,便对真相消解一步的做法。读者或许会问:他真的是凶手吗?因为作者显然又并不希望我们对这一点确信不疑。对案情的调查反而逐渐引向了对真相的遮蔽。它类似侦探小说,但并不全然等同于后者。在侦探小说中,随着情节的行进,原本像拼图卡片一般散落四处的细节实现了最终的串联,凝聚成一道连贯的线索,便于读者逆向追溯清点细节。而在《窥视者》中,揭露性的细节(疑似目击者于连提供的疑点)和遮隐性的细节(刻意设置两个真假难辨的与马力克太太的相遇场景)在情节中并置,推动叙述向前的东西始终潜伏在故事表面之下,未浮出水面。就像格里耶对编织故事和塑造人物缺乏热情,我对复述故事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之感。我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关于这部小说的一些叙事上的特点。格里耶首先是以其对空间的特别处理给我们带来惊异感的。在他的笔下,一个更为直观的物理空间出现了:时空的体积已被物所塞满:码头、轮船、灯塔、水闸、坡岸、斜海、石块……像一张事无巨细的罗列周围环境中存在物的清单,通过精密的文字描写铺陈开来。或者说,格里耶,他使我们进入了一片视角更为微观、视点更为集中的显微镜下的世界。对眼前场景近乎微雕般的专注描写,对画面多层次的组合,无一不突显了物的在场感。甚至更为极端的,是这里的事物被普遍抽象成几何状态的所在。对物的状写,不再依靠于生动的修辞,而是对构成事物最本质的点和线条的结构性还原,反而使事物变得难以辨认起来。如此把几何模式强加给环境叙述,是有意要达到一种自在存在的效果。为使描写最大程度接近事物的本然状态,取消人与物之间的情感交流。对自然环境的刻画,再也不是对人物心境的反映,而是对视觉经验的一种文字搬运:依照移动摄影般的准确原则,要求把物质世界的存在结构原封不动地移植到文本中,以达到让读者更直接地面对事物之存在的目的。这样一种写作得以发挥效用的前提是,意义对于阐释我们眼中的存在物所起的作用已被宣告废除:“世界不再在一个隐藏的意义中找到它的证明……世界的存在将只体现在它具体的,坚实的,物质的在场中。”格里耶着手进行的是一项剥去物质世界被人为附上的意义,还原和裸露它自身的工作。他要带我们从一个意义的世界,重新走回一个形状的世界。就像“无人占据的椅子”从“一种缺席或者一种等待”的阐释中回到“一张椅子”,“放在肩膀上的手”从一种“同情的标志”回到“一只手”本身。“在我们所见的一切之外,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为了帮助我们明确这一“事实”,格里耶不惜把小说家降低为一架物质世界的扫描仪。它为我们扫描到的,是各种物的轮廓以及对物与物之间的距离的度量。因为存在,就是如其表面所显示的那样。这种深度及物的写作,提出了一种特殊的世界观:物一直存在于一个无须与人发生交流的维度中,而人只是诸多存在现象中的一个。人或许能够改变物之所以存在的含义,使之适合于他们的理解,但终究无法破解它们要传递到底是什么。因而,格里耶全身心致力于开发出一片意义的失语地带,要以突显物体对人的莫不关心,来迫使我们注意到它们。这一“去人类中心主义”的努力至少在叙事视角上体现出它的一个推进之处:通过各种叙述上的自我限制达到让事物在语言中自行呈现的效果。这些限制包括:在叙述中尽可能以中性化为目的剔除修饰性和修辞色彩,禁止自身追求描绘上的修辞感染力,通过对视角的严格过滤建立起一种客观叙述的标尺,在叙述者与被叙述者之间引入一个固定的距离,将叙述上的主观性压缩到不可压缩的地步。情绪、偏见意识、价值立场……这一切都未被允许进入格里耶的小说世界。因为,在这里,世界更多的只是被观察,而不是被感受。面向事物本身,意味着以确切的词、精炼的语句,实现语言对时空的雕刻,当格里耶把这种写作手法在小说中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时,他是否也感到了潜在的危险?格里耶当然明白,一个小说家绝非等同于一架事不关己的扫描机器。纯粹的复制手法,对外部世界的快照式刻画,机械到令人生厌的地步,势必使小说在内容上显出空洞。于是他搬出他眼中的世界本质来为这种叙事提供理论支持:“世界,”他说,“既不是有意义的,也不是荒谬的。它存在着,如此而已。”这一看法促成了他笔下小说世界中主观意愿与客观存在的分离,并以提出人类主观价值判断和情绪投射对事物的无效性,来为他的小说叙事制造理论上的合法性。时间在《窥视者》中是另一重要的叙事要素,或说叙事模式。从等船,到上船,上岸后,开始推销,时间在总体上是以直线式的进度得以展开的。从这个下午一开始,马弟雅思行程中的每一分钟都在格里耶的叙述中被标以刻度。情节进程中,不同阶段的时间几乎是等值的。格里耶通过不停地计算时间以及对每一阶段的时间植入严密的填充物,迫使我们感知时间本身。但是一直有意外的外来因素被不断导入这一时间流程。于是对时间的反复计算和对时间表的反复修正调整,生出一种持续性的暗示:一旦不期然因素(被奸杀的女孩)介入,过于严密的时间就启开了隙缝,情节的性质就会以突发性的方式发生变异。而在此之前,一股暗示性的潜流就始终冲击着表层叙事的堤岸,体现出一股逐渐使自身朝着一种非计划中的方向滑去的作用力。实验小说家们都不会放过时间这一可展开丰富文本游戏的场域,打乱时序是他们屡试不爽的做法,格里耶也不例外。不同时态场景的相互嵌入,幻觉与现实场景的交替穿插,回忆片段与当前画面的无缝转换……从此场景到彼场景,语言被处理得毫无过渡痕迹。故事在现实感与虚拟性之间游移。场景间的回声,梦境似的闪回,叙述内容上的前后矛盾,多变的叙事视角间的彼此干扰,这一切很顺利地造成了意识的颠倒和线索的错乱。格里耶刻意打乱一切叙事元素,重新进行各种不同类型的时空组合。故事因此在虚实间忽进忽出,真相在一系列时序跳转中分裂变化着:旅行推销员是上岸了,还是没上岸?是推销了手表,还是只是在想象自己推销手表?是遇见了马力克太太一次,还是两次?以及咖啡馆老板与侍女间是紧张的雇佣关系,还是暧昧的情人关系……作者总是在刻意暗示与拒绝确认间反复摆荡,使读者在阅读中陷入头晕目眩的状况中。加之作者不停释放的幻觉烟雾,使整个小说失去了真相的稳定感。布满漏洞的叙事链在阅读进程中一再断开,逻辑上的支离破碎、颠三倒四使得故事显得面目不清。再多的细节,却只是被用于迷惑读者。这种精心建构的极其不稳定的故事状态,使阅读变成了读者与作品间艰难的磨合。可以说,格里耶为蒙蔽读者所作的努力绝不亚于他修复小说生命力的努力:“真正的艺术品就是随时让你感到不舒服。因为恰恰在你不舒服的时候,这里才有真实性。”说真的,我不清楚这里所指的“真实性”究竟表现在何处,但前面的“不舒服”这一点,格里耶倒是实实在在地做到了。事实上,这种奇妙的怪论事先排除了一切促使我们同作者懂得一样多的可能,正是出于这同一种心理,许多作者把读者对理解作品的朴素需要视为对艺术性的无知并将之挡在他个人的作品之门外。他们的目标只是那些热衷标新立异的读者,这多少有些残酷。以把读者的阅读意识搅得混乱不堪为能事,使情节在时间的各种拼法中失去其整体结构而只留下印象的碎片,给读者带来的将会是:困惑,疑虑,错愕,诧异,从疲倦到厌倦……但这正是格里耶的“写作目的所在”:隐藏掉的东西远大于说出来的,叙述重心侧重在另有所指上面,靠对读者隐瞒必要元素来吸引住读者,以此保证读者始终不能真正地进入小说内部。“那么读者怎么做呢?”格里耶得意洋洋地自问自答,“他必然自觉抵制这种写法,因为他不能相信这部作品。”对此,格里耶表现出一种坚定的不想与读者讲和的姿态:“我不能指责看不懂我的书的那些人,事实上,我正是有意把我的作品写成这样的。”他当然不能指责,他倒真以为自己有这种指责的权力似的。一个能读懂以下这一段话的读者,我想应该还没被生出来:(p183:马弟雅思喝光了那杯苦艾酒,他忽然觉得夹在两腿之间的小提箱没有了,他低头一看,小皮箱不见了。他把手伸进短袄的口袋,想把手指上的油污揩在那卷小绳子上,同时抬起头望着旅行推销员。于是他转过来望着那个胖女人……然后放下小皮箱,以便拿起那只小皮箱,这时那个水手和那个渔民偷偷地挤进,混进,插进马弟雅思和旅行推销员之间……)当然,一个能读懂以上片段的人,我也绝不会相信他的神智是正常的。这只是我从诸多类似段落中截取的一小段,不过,对于新小说,人们实在不能指望还有比这更容易读懂的东西了。我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幸好这世界上不是只剩下新小说这一种选择,不然,小说对我们而言可真是一件需要避而远之的事物。

精彩短评 (总计50条)

  •      阿兰罗伯格里耶这名字有好久是脑子里一阵阵的幻觉 现在是于连 在躲雨的书店里没买《迂回与进入》终于成为一年内唯一一件遗憾的事情
  •     *一个敏感的人*
  •     一位合格的潜在犯罪者的犯罪/掩饰心理会同时存在于过去、现在和将来。因此,想在天衣无缝的超现实叙述中确定实际犯罪时间是可以变得不可能/不可靠的。2016年8月30日
  •     不是很喜欢,读得很吃力。还是自己不理解吧
  •     俺读过的最最、最最无聊的小说
  •     #2012004#
  •     在此之后,这样的“抽空”被多少艺术家玩转过啊!只是未知格里耶是否始作俑者。
  •     今晚选修的作业是分析《窥视者》中所体现的新小说派的艺术特征~~~这是让选不上课就随便捡了被人选剩课的理工男去屎么。。。
  •     不可信的叙述者。
  •     我以为自己发现了一颗新的星座,其实那不过是她屁股上的一颗痣。老夫私人藏书转让。QQ:1554948415
  •     开始50页的时候,马弟雅即将上岸,有一个视角切换突然让我感到如痴如醉的梦幻。。。读到快结束的时候,小说已经让我有点眩晕了,让人眩晕又炫目的技巧性叙述呀~~另外,主人公这种马弟雅的翻译名实在有点别扭~~~
  •     我覺得我已然瘋癲了
  •     看到十分之七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杀了一个人,醒来继续看完它
  •     这部好玩儿
  •     在很困的时候读会睡着(亲测
  •     排成電影一定很精彩
  •     困
  •     7分 读这本书的过程中非常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在细读上的缺陷…
  •     阿兰·罗布·格里耶的成名作,法国新小说开山之作!剔除了所有“废话”之后,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简单,但莫名其妙的故事
  •     少女迷奸!我不明白她男朋友于连到底是怎么回事诶!为什么不揭发马弟雅思?难道这就是什么鬼“二战后年青一代精神上的空虚与飘茫”吗?!
  •     一般.
  •     格里耶,新小说派的代表之一。把物推到极致,人和情节成了陪衬。作为地理志或风俗研究,或者意义更大些。
  •     在新小说的世界里,情节被无限缩小,物体细节被无限放大化,极大地削弱了连贯性和趣味性,同时一如既往强烈的镜头感,简单而异僻的故事,在行为和思想上的双重无意义,迫使读者的感官和同情心迟钝化。书为三星,尝试一星,“马弟雅思”的译名十分别扭。实际上,新小说十分危险,可能会发展到“不可阅读”的地步,但仍有存在的价值,并且其中的细节描写与摹状对于作者的想象力和功底要求其实非常高。
  •     需要慢慢看~
  •     51、窥视者,[法]阿·罗伯·格利耶。阅读成了种益智游戏,你需要全神贯注,去推理——噢不,是与主人公片断性的回忆中去反推理。这不是个情节性很强的小说,但确乎是逻辑性很强的小说,真相全部蕴藏在破碎的片断中。有趣,有趣。
  •     完全是从画家的角度来描绘小说的,很多构图和素描的功底在里面。。。 现在发现了一些作家的特点,有人绘画,有人打牌,有人学术,有人音乐,有人跳舞,为什么没有人聊拉屎???我准备写
  •     我更喜欢旧小说,这种新尝试,贻害无穷。
  •     经典。
  •     格里耶其实是个拍电影的。 写的也是分镜剧本罢了。
  •     书没有电影那么大的感染力啦,他自己也这样说了。
  •     《窥视者》很好的体现了新小说派的主张,重物不重人,事物和行为的存在是主要的,人物和情节的连贯是次要的,在对环境和细节的无微不至的重复和强调下,力图塑造一个虚拟的真实。此书利用了大量的几何描写,对“8”、青蛙尸体等意象的重复和强调,包括最后一段中的浮标描写,都使得这本书带有了某些心理上的象征意味,故事完整性并没有因其欺骗性叙述手法而遭到破坏,反而在前后不一致的描述中带上了几分破解的乐趣。
  •     我有点可以欣赏新小说了。
  •     简直就是成功的躲开了所有读者想要关注的部分。。。
  •     天哪我竟然喜欢上了这样的小说。。
  •     德勒兹在讲巴洛克的时候为什么会放过格里耶呢,说明确实是同行相轻啊
  •     看这玩意好累
  •     罪案发生的过程一直隐而不说,只能通过犯案者的视角,通过各种灰暗的风景描写和无趣的内心活动来做铺垫,直到最后的对质才慢慢让这个案件露出端倪,读者就像是窥视者。
  •     不可靠叙事。
  •     个人不欣赏这种模式
  •     错综复杂的多幕剧
  •     大篇幅的静态描写方能换来视角转变的潜移默化,此为缺憾;荒诞而缺乏意义的情节看似表现了“破除以前的小说概念“的主张,但却未必如此,且还让它自己更显混乱
  •     C
  •     怎么说呢,不错。
  •     终于看明白了点==
  •     格里耶早期作品还是有一些可读性的,就像他最早拍的电影还是可以看的。
  •     没看懂(。
  •     这是一片多么轻柔的时间的棉花田!被那个暴徒不动声色地撕毁!为求脱身,他若无其事般,以自身的琐碎经历为针线,将时间碎片一丝一缕地修补、还原。这书中每字每句,全是他处心积虑缝制的针脚,骗过了所有人(和读者),但被窥视者看破。窥视者是格里耶偶然从推理小说家手中借来的稻草人,安插在此终成空局。
  •     上帝视角,出离凡情
  •     这本东西怎么会有人看得下去....
  •     读得有点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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