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书评

如口舌很笨的人的说话

读贾平凹的《废都》时，并没有太喜欢他的小说，只是感觉足够细腻也足够大胆，甚至还有点无聊，而这次读《白夜》却喜欢得不得了，虽然我还没读过他的其他更多的作品。读到那个时代特有的现实，我首先想起的是余华的那些小说，如果余华的现实是血淋淋的，那么贾平凹在这本书里体现出的现实则是真真切切的，他未必把人物写得多么凄凉，也没想把现实写得多么荒诞，但是却写的足够现实而足够真实。那个经济高速发展的九十年代正是我度过的童年，我太熟悉那些事情了，甚至很多到现在还在重演：官员贪污、以慈善的形式骗捐款、买烟的时候掉包、经商的要打通各路神仙、贩卖婴儿等等，那个年代所奠定的扭曲的价值观直至现在依旧很难被动摇，我们依旧拜金，依旧喜欢好看的女人，即使知道她们整过容。小说现在读来也还觉得不落时代。虽然我一向不擅长分析人物，这次却想着稍微说说几个小说里的人物：夜郎，这个名字一出现的时候，我以为会是预示着夜郎自大，而事实上，整本小说并不显得他有多么自大，而更多的还是体现出了他在人际交往中的那种游刃有余，黑白道都能吃得开，这种人在现今的社会仍旧十分抢手，未必要有自己的什么产业，虽然他挂着戏班的职，也客串过几个角色，却有能力打通各种关系。后来从那个让人感到诡异的再生人的钥匙而让我觉得，这分明是红楼梦里的宝玉嘛，而他通幅斡旋于颜铭和虞白之间的感情纠葛，也与红楼梦里的感觉相似，只是贾平凹似乎更把任务重心偏向了体现社会现实上面。夜郎也并非自大，虽然有股邪气，也有很多小聪明，但是也极尽自己所能地想从这个现实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虞白，有点像林黛玉的样子，那种病态的侧卧，那种忧愁的情感，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更加坚强而刚烈，对于艺术的天分也是显而易见的，这样的女人在多少男人心里都是极具吸引力的，但是也正如作者借宽哥之口说的，这样的女人在现实生活中大部分男人是跟不上她的脚步的，她的生活情调让很多男人会无法企及。而她在得知夜郎结婚后表现出的克制，也足以令人对她不生厌恶。宽哥，我太喜欢这个人物了，宽哥总是管的太宽了，有时候觉得他如果单独拉出来写一本小说，那会是中国式的阿甘，正直、充满正义，眼里见不得一点沙子，他的职业也理所当然地是警察，在车上于流氓对决却被反敲了个头破血流，最后也是因为自己过分简单的正义感相信人贩子，为其开证明而丢了饭碗，在调节夜郎的感情生活以及吴清扑和邹白的感情矛盾之中也显示除了极高的情商，自己却娶了个悍妇，究竟是因为有了这个悍妇多年相处而轻易看透了感情生活才成为半个专家，还是仅仅是这种情感专家多半自己无法处理好自己的感情生活？这些都让人觉得无比讽刺。如此正义的人却身患牛皮鲜的病症，不厌其扰，这也是对这么一个正直的人生活在这么一个不正直的世界的尴尬的隐喻吧。颜铭，这个从头铺到后面的梗，一开始就已经让人生疑，后面也果然是承接了不少转折的戏份，虽然对这么一个人物一直都没多少好感，但是最后的转折却让我感到有点难过和怜悯，在这么一个拼出身、拼颜值的世界，对她而言，难道就不是一个最优选择嘛？她要的生活其实非常简单，有一个她爱的男人和她过点平常的小日子。她所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的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世界，她仅仅是做出了处在那个环境中的最优选择而已。很多时候，我们在这个世界也只有这样的选择权。吴清朴，这个最后死于蜂叮的大好青年更是让人感到惋惜，从他开办饭店到离开自己经营的饭店，到对邹白的念念不忘，都觉得这个年轻人也是一大批单纯青年的写照，他们优点就是单纯，缺点也是单纯，这个跟宽哥的正直还不一样，他们是可爱的一群人，但是这群人在这个现实是最无法适应的。邹白，从去找宁洪祥开始，就可以看到她的结局了，很典型的一类人，在拜金的价值观下做出的各种行为都能合理解释，当然，小说必须这么写，而事实上，现实中并非大多凄惨结尾，毕竟当一个社会的价值观已经是扭曲的情况下，他们顺应的选择通常会比那些单纯正直的人们过得更好，这就是现实。丁琳，这个人物我一直都没多大注意，总觉得就是个穿针引线的人物，她的经历也没有太大的起伏，虽然后面以为她跟吴清扑要来上一段，但是后者的执着已经可以排除这种可能。很想把她定义为旁观者，如果这本小说不以作者的上帝视角写的话，以她的视角写成，说不定也是很有意思的。这本书里还有众多人物可以细细品味，义演骗钱的戏班的南丁山，住虞白家里剪纸技术了得的库老太太，因夜郎用呼机陷害却还能升官的宫长兴，老人痴呆的祝一鹤，因反迷信被抓的刘逸山、吃胎盘的那个副局长等等。最后，更喜欢的是贾平凹在后记里讲的《白夜》的语言：《白夜》的说话，就是在基于这种说话的基础上来说的。它可能是一个口舌很笨的人的说话；但它是从台子上或人圈中间的位置下来，蹲着，真诚而平常的说话，他靠的不是诱导和卖弄，结结巴巴的话里，说的是大家都明白的话，某些地方只说一句两句，听者就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