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墙》书评

花影诗城

与北岛、韩东、舒婷等诗人相仿，九十年代后期，翟永明将创作的重心不再停留于诗歌，更多的转向了散文书写。继《纸上建筑》（1997），《坚韧的破碎之花》（1999），《纽约，纽约以西》（2003），《正如你所看到的》《2005》，《最委婉的词》（2008），《天赋如此》（2008），《白夜谭》（2009）之后，2010年6月鹭江出版社又推出了翟永明的第七部散文集《女儿墙》。作品与书名《女儿墙》相映衬，满墙花蔓的装祯，封面上红色方格像一扇扇窗口，以一种新的视野透视外部世界，颇有文本之外的意蕴。散文集以同名作品《女儿墙》命名，来源于儿时最喜爱的一首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中的诗句“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古今论》与《闲情偶寄》中也有记载。饶有趣味的是，“墙”本是一面阻隔与封锁的屏障，反成为久居深闺的女子窥视墙外风光的一道景致，一堵不起眼的矮墙恰成为微妙的女性心理表征。也正是这“女儿墙”所暗含的有关性别与建筑的隐喻意义，将翟永明用语言行走过的足迹踏上了散文的地图。《女儿墙》分为四辑，分别是“水之诗开放在我的灵魂中”，“轻伤的人，重伤的城市”，“两性之舞”以及“白夜往事”。整部散文围绕诗歌，建筑，性别以及酒吧白夜中往事展开，将翟永明的生命体验以及创作经验播撒在诗性的文字中，构成一座花影诗城。第一辑“水之诗开放在我的灵魂中”着重探讨了翟永明对于诗歌本身的思考。其中，《诗歌离现实有多远》以当代诗歌与现实的关系为切入点展开，翟永明认为，“当代诗歌不仅没有脱离现实，反而加强了与现实的关联。在这些诗人的诗句中，诗歌与现实之间充满了一种既暧昧又富于戏剧性的张力。”她谈到，“我相信，只要我在写，我的写作就与时代相关。”正如同为第三代诗人的陈东东在一次讲座中提到，诗歌就是现实。在某种意义上，当代诗人所面对的已经不再是宏大的历史与革命的主题，返归日常生活恰恰成为对小叙事时代的回应。另外，作品《水之诗开放在我的灵魂中》将洛尔加的诗歌与故居相联系，诗人的灵魂中因为诗性光芒的闪烁，使得其脚步所及之处，开放出簇簇诗歌的花朵。第二辑“轻伤的人，重伤的城市”，以翟永明2000年创作的同名诗歌为题，写给柏林极富盛名的威廉大教堂。诗歌中写到，“轻伤的人从此/拿着一本重伤的地图/他们分头去寻找那些/新的器皿大楼/薄形，轻形和尖形/这个城市的脑袋/如今尖锐锋利地伸进去/既容易被砍掉/也吓退了好些伤口”，城市在诗歌中被赋予了生命，与个体的人相比，它身上的伤痕更加凄厉、刻骨。“城市的所有沧桑繁华，气象万千，以及劫难毁损，都是人强加给它的。但在战争中，它们却成为政争、权谋、罪愆的风暴核心。人，创建城市，又任意摧毁它，并不当它是一个生命，人，既能让城市生，也就认为有权让它死，政治家们所谓：‘谈笑间灰飞烟灭’”。柏林、格拉纳达、波茨坦广场、甘熙故居，空间一直是翟永明诗歌创作中不断重复的乐章，在她的散文中，依然能够见得她对于空间的敏感，建筑有它自身的自然属性，人只有在内眺和外眺相统一的坐忘心斋中才能体会禅意境界。第三辑“两性之舞” 深度思考了那些被遮蔽并被称为“雌声”的群体，翟永明在沸沸扬扬的评论声中被贴上了“女性主义”的标签，尽管她已不愿再去撕毁这标记，但她将触角更多的伸向了对于女性意识的思考中。女性与艺术家一直是备受争论的话题，画家布尔乔亚的长寿意味着女艺术家需要更多的是等待，克雷斯纳与卡密尔成为波洛克与罗丹光环下一枚不起眼的棋子，翟永明着力彰显的是女性在探戈舞里摇摆的快感，女性在创作中无法遮蔽的天赋，女性身体内散发出的精神内涵。第四辑“白夜往事”以“白夜”酒吧为背景，影像般的书写了在“白夜”里沉迷或消失的形色男女。马松，戴红，钟鸣，唐丹鸿，张晓峰，构成了“白夜”里不可或缺的生命力，《白夜谭》以同性恋为话题，在两种对抗的声音中去透视身边的同性恋者，几个朋友，几个陌生的故事人，几部有关同性恋的电影，在真实与虚构之间，以对话的方式融入了诗人个人化的思考。《欧师按摩康》则以酒吧旁边的按摩师傅为题材，书写了盲人世界里所触摸到的真实情感。从这两篇文章中，翟永明成熟的叙事能力似乎在散文集《白夜谭》中就有所表露，酒吧视线中的小说表达或许可以被看作翟永明向读者暗示的一种新的创作尝试。从1997年散文创作开始，十余年间，翟永明一方面在自己的酒吧空间里激荡创作的灵感，一方面又将笔触指向了更广阔的视野。建筑、性别、诗歌一直是她的兴趣所向，其语言表述由《女人》、《静安庄》时代的苦吟，渐渐的转向了清丽、明快、轻松的风格，从中可以见出翟永明创作的多元化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