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众神明》书评

主编的话

神社是日本国惯见的一道风景。有的神社隐身于茂密的森林深处；有的则位于高处，需要攀登数十段梯级才能到达；还有的挺着瘦小的身躯，跻身于都市鳞次栉比的大厦当中。作为神社象征的鸟居，在城市和乡村随时可见，它们和周围的景象融为一体，使我们在生活中习以为常。参拜神社的时节四季都有，神社就是我们身旁的宗教设施。正月里，有超过一半的日本人会去神社参拜，此为新年首拜。虽然也有人到成田不动、川崎大师等佛教寺院去参拜，但去神社参拜的人还是占了绝大多数，数量居日本第一。而且，每到十一月的七五三节之时，全国各地神社的参道上都满是身穿盛装的孩子以及父母，那景象热闹非凡。参拜神社的时候，人们总会到拜殿的香资箱跟前摇铃许愿，然后抽抽签、买些牒片及驱妖箭。要参加考试的学生们则会供献匾额祈愿合格。再讲究一些的人，会在参拜前先到手水舍漱口和洗手，让身体变干净些再前往神殿。这些参拜行为，通过父母们的言传身教和孩子们的耳濡目染，一代代传承下去。但是，尽管神社就在我们身旁，对于神社的来源、祭拜礼仪的意义、参拜的是何种神，大多数人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经常参拜的神社供奉的是什么神灵，这座神社建造于何时、因何而建……几乎从来无人探究。单从神社的名字来说，有稻荷社、天神社、八幡宫、神明宫、诹访社等，只要稍稍留心便会察觉它们的名字各不相同。有的神社里甚至会有几个神殿，但很多人都认为理该如此，无甚特别。然后，无论去哪座神社参拜，都一律合手许愿。由于宗教属于民间传统，所以，对古代流传下来的东西，很多人都认为其存在天经地义，绝无疑想。虽然如此，全国大大小小约八万座神社却都有各自不同的出现和留存原因。它们经过了神佛混同时期，穿越了漫长而复杂的历史，方才走到现在。各个神社出现的背景不同。有的从远古就出现了，有的是中世纪时贵族和武士得势后才建造的，也有的是到了近代仰仗国家势力而设置的。不同的神社，其出现的经过反映了时代背景，可以让后世从中窥见其出现年代的一些历史端倪。稻荷社和八幡宫的数量很多，这也是有着正儿八经的原因的。如果你对历史再了解多些，那些到处都有、随时可见的神社，说不定就会引起你强烈的兴趣。“八百万神灵”这个说法，我们都不陌生。不难推知，日本从古代以来存在过数以百万计的神灵。除了在神社里受到祭祀的神，还有很多出现在神话故事里。神灵的数量如此众多，各种神灵间的关系自然难免复杂。“二战”之前，小学的教科书里收有《古事记》、《日本书纪》记述的神话故事，素戋鸣尊和八岐大蛇、大国主命和因幡白兔，还有海幸彦和山幸彦的神话故事都非常有名。但是，战后的日本教材（包括小学教材）不再收录日本神话，这直接导致了日本人对本国自古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少了一份关心。神话故事绝非和现代人生活相去甚远的无稽之谈。日本人的行为模式、心理特征都可以从神话传说里找出依据。很多神话用现代的眼光来看，都是一个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对照今天我们身边的现实，你或许会惊讶地发现两者情节雷同。神话里介绍的神灵充满了人类气息，那或许是古代日本人的影子。神灵们对待“支配”和“统治”的态度、战争时的行动，都和现代人类相仿。知道了古代人的想法，对现代的生活未尝没有启迪。从日本神话里出现的神来看，太阳、月亮、星体、雷、风等都被想象成神，氏族的始祖也被当成神，简直没有什么不可以为神的。神和人类有着显著的差别，人类和神教的世界迥然相异，却又能融会贯通。在民间受到信仰的神灵，意义更加深远。民众出于现实的考虑设神祭祀，神灵身上寄托了他们世代的希望。同时，为了愿望有所依托，他们也会创造出新的神灵。在江户时代，民众自许许多多的神灵中挑选出符合他们愿望、被认为可以保佑他们某种心愿达成的神来祭祀，这种神由于民间信奉者趋之若鹜而成为“流行神”。此外，也有些神灵是因为人们的大恐惧而受祭祀，比如菅原道真这种作祟的怨灵就成为天神，得享供奉；又如德川家康这种历史名人，亦成为东照大权现，受到祭祀。“神灵佛爷”—神和佛常被一起提到，他们两者同时存在于人们的信仰当中。经过长期的神佛混同，神与佛的差别已经模糊。本地垂迹说认为神与佛本来就是一体，这是融汇了佛教思想及日本人思考结果的一个答案。当然，对宗教持中立看法者也是有的……对自己下意识的神崇拜、神信仰行为，不妨从头到尾来个理性分析思考。本书要为大家展示的正是我们的思考成果，以及我们奉上的关于神灵的复杂组成的一些分析。在单纯朴素的宗教信仰背后，其实有神社、神道的别有用心的宗教引导。多民族国家在信仰、行为和思考方面，跟别的国家有何不同？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很难意识到这一问题。又由于，在日本，大多数人都拥有相差无几的神信仰意识和态度，这就更使人们忽视了神信仰的特殊性。以前，日本人即使不探究自己的神信仰，对国家或自己的影响也不大，但如今世界全球化发展，各种不同的文化都要随之相互理解、交融，对于一直以来自然而然地承传下来的宗教文化，我们是否需要多些客观的理解和认知呢？如果我们能够对自己的祖先遗留下来的宗教文化加深了解，那么我们对外国宗教文化的视野也将更加开阔，而电视画面里播映的或我们在海外旅行时发现的宗教设施，想必从此也会带给我们不一样的印象。希望本书的撰写能够让读者朋友们在身边的宗教文化、神社和神灵的世界之中畅游，在喜悦虔诚地每次合掌时，学到丰富的知识。井上顺孝（国学院大学日本文化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