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传》书评

读亨利•特罗亚的《契诃夫传》

特罗亚的传记有口皆碑，这部《契诃夫传》自然也是精彩非凡。丰富详实的素材，细腻熨贴的叙述，简洁精到的概述，深刻有力的评论，这一切都牢牢地吸引着我。于是我着了迷，日复一日地读它，铅笔不停地在上面划过，书签贴不断地加上．我佩服特罗亚的灵活文笔和深宏思绪。他真是太强大了，就如同巴尔扎克般，敢于对着整块的巨石凿刻，全书不仅轮廓形象清晰肯定，而且细节部分精致优美，处处洋溢着纯正的文学气息，同时，笔调那么潇洒优裕，文辞那么丰赡撩人，即便是通过不怎么严谨的译文，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他把契诃夫的时代背景、家庭生活、社会交际、性格特征、身体状况、创作历程、精神旅程、主要作品、艺术特色以及舆论反应全都囊括在内，好像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般，精心谋篇布局，仔细构造细节，将所有记述和评论浸在文学化的言辞里，既不浮夸矫饰，又不耽于抒情，非常专业地勾勒着契诃夫所处的世界和他所创造的世界，时时刻刻保持着极高的水准，不断为我们展示这位天才作家的整个生活。他运用了大量的书信，在页边加注达三百个之多；他采用了同时代人的回忆文章，巧妙地穿插安排；他指明那些作品的创作时间和背景，揭示它们的素材来源，记录当时的舆论反应；他概述重要的作品，转述传主的文学见解，分析他的艺术特色，指出他的独特价值；他甚至深入到各个角色的内心，在客观性所允许的范围内，描摹他们的感受和想法，将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这既是部严谨的传记作品，又是部漂亮的文学作品。特罗亚对契诃夫作品的评论，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他基本上是按时间顺序来提及那些作品的，对于戏剧，除了早期的《普拉托诺夫》外，他无一不推崇倍至，不仅做了详实的概述和精彩的评价，而且还挖掘其创作素材的来源，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剧本背后的东西。对于小说，他特别看重《苦恼》、《草原》、《没意思的故事》、《第六病室》、《黑衣修士》、《农民》和《带小狗的女人》，对它们进行了专门介绍，其中《草原》和《带小狗的女人》可能是他最喜欢的作品，以致妙笔生花，概述得诗意盎然，透出浓郁的感情，而且，引述他人见解也恰到好处。全书既有这样针对某个作品的单独评论，也有概括整个创作时期的总体评价。这些总体评价很有说服力，它们分别出现在五十八页、三百一十二页和三百一十五页，可以看作是特罗亚对契诃夫的盖棺定论。而对于契诃夫这个人，特罗亚也时不时见缝插针地评论两句，如：“他整个一生就是由这种轻率的冲动和随之而来的失望情绪所组成的。”（235页），又如：“在日常生活中，契诃夫不相信有极大的快乐，也不相信有过度的痛苦。他主张中庸之道。他唯一的热情，就是爱好艺术和文学。”（306页）等等。但是，作为一位多产的传记作家，特罗亚对契诃夫小说作品的研究，毕竟没有对其生平经历的研究来得透彻。他可以不断地记述传主的活动和人际交往，描述契诃夫及朋友们的生活状况，但却不能一直深入到那些作品的核心。对于契诃夫后期的小说作品，他的评论是不够的，如《农民》被描述成了揭露社会弊病的作品，《在峡谷中》被一笔带过，对《主教》的概括也失当，而像《在大车上》、《关于爱情》、《亲别墅》、《公差》、《姚内奇》这样精彩的杰作，他几乎不予关注，只是在创作时间上指明了一下。这多少反映了他对契诃夫认识的偏差，可以说在广度上是够了，但在深度上还存在不足。而且，很奇怪的是，特罗亚如此熟悉契诃夫的那些创作素材，却没有想到要把不同的作品联系起来观察他使用素材的方式，象中期作品《丈夫》（1885）中已经包含了《脖子上的安娜》和《三姐妹》的素材，又如《我的一生》中包含着《新别墅》和《农民》的素材，都没有被指出，更不用说把“契洪特时期”的作品与后来的作品放在一起观察了。对于那些艺术价值上居次要地位、但对研究契诃夫却相当重要的作品，如《灯光》、《我的一生》，特罗亚也都没来得及讨论，这使他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表现鉴赏力的机会。全书由十二个人分工翻译，可能后期进行了统一润色，在文风上倒也统一，词汇丰富，语调纯熟，读起来兴味颇浓，可是常犯以文害意的毛病，某些句子徒有词藻，意义含糊不清。最令人遗憾的是，这些译者对契诃夫的作品毫不了解，把中篇当长篇、把作品当著作的错误屡屡出现，（甚至还出现了这样的用语：“他的全部著作…有的短小精练，有的是长篇巨著……”天知道契诃夫写过什么长篇巨著！）而作品题目更是没有参考汝龙译本，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混乱，我稍稍整理了一下，按书中出现的顺序排列，等号左边是本书用名，右边则是上海译文版汝龙的用名：《文官的死》=《一个文官的死》《授勋》=《勋章》《求职考试》=《文官考试》 　　《好办法》=《适当的措施》《罪犯》=《凶犯》 　　　《哀伤》＝《苦恼》《追思》＝《安魂祭》　　　　　《生活的烦恼》＝《尘世忧患》《谜》（原书作“迷”）=《神秘》《蒙胧欲睡》=《困》《节日》=《命名日》　　　　　　《捣蛋鬼》=《贼》《决计》=《决斗》（也可能是排版错误，因为下一章又写成《决斗》了） 《多嘴的女人》=《村妇》　　　《蝉》=《跳来跳去的女人》 《我的妻子》=《妻子》　　　　《妻子》=《太太》 《白色战线》=《白额头》　　　《凶犯》=《凶杀》《彼什奈格人》=《贝琴涅格人》《手推车》=《在大车上》《论爱情》=《关于爱情》（附注：第56页的《僵尸》还没找到对应的作品。）另外，还有些由译者造成的错误和疏漏：第76页的“纳娜”，译者加注：“女人的小名，此处契诃夫是说自己像风流女人一样时髦。”，但事实上这里指的是左拉的《娜娜》，当时正风行一时，是个极其时髦的话题。第124页和125页的“《叶尔马克》号轮”，这书名号用得莫名其妙。最后，我会在豆瓣笔记里添加一些有用的引文，以供感兴趣者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