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死记》书评

找到那些好听的歌

找书，看书评；找电影，看影评；找音乐，当然要看乐评。然而看书评影评乐评，最重要的是选对人。如果一个人评论写的精彩，有广博的视野，有深刻的观点，却独独评论的书或电影都不是你所感兴趣的，那这些评论与你也就没有什么干系，不具备价值了。按我自己的好恶，书评我喜欢梁文道和比目鱼，影评我喜欢卫西谛、云中，乐评我喜欢李皖。梁文道写书评深入浅出，不怎么掉书袋，并且保持趣味性，可读性强；比目鱼会在书评里介绍书中内容，自然好读，有独到观点。卫西谛很久不写了，他的影评不刻意拗造型求不同，看起来舒服且有料；云中是技术流，口味与我很像，他推荐的我大多喜欢，他痛恶的，我也恰好不爱。李皖是我唯一会看的国内乐评人，他不仅观点清晰毫不含糊，文字清爽并带有知识分子味，更重要的是，他关注民谣，从他这儿可以找到不少好歌，好专辑。《娱死记》是李皖的最新乐评集，由三联书店出版，是天涯人文书系中的一本。本书文章全部写自2006-2008年，所评论的很多专辑也是这两年的作品，但现在读来，仍然有价值，因为好音乐并不与日俱增。“娱死记”三个字，来源于著名的“娱乐至死”，李皖在自序里提出了一个问题，在游戏时代，还要不要追求意义。米兰昆德拉最近的小说《庆祝无意义》讲的也是这回事，昆德拉的态度是“庆祝”，而李皖则不认同，他仍然试图听到一些什么，“在黑暗中，看到一点亮光”。得过且过，让自己活得明白太容易了，难的是创造和相信。这本献给娱乐时代的书分为四个部分：“域外来音”、“民谣，总在发生”、“寂寞的收获”、“伊甸园之门”。对我来说，最好看的是前两个部分。其中“域外来音”的前三篇，是整本书的精华。这三篇，一篇写鲍勃·迪伦，一篇写约翰·列侬，一篇写吉姆·莫里森，篇篇精彩。在这几篇文章里，作者不仅仅是站在评论者的角度点评音乐，而是站在自己的生命里展开讲述，这几位都是流行音乐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作者刚刚开始听音乐的90年代，就已经占领了他的耳朵，如今回忆往昔，不仅介绍音乐，还有自己的光阴附着，这和马世芳《地下乡愁蓝调》好看是一个意思，只是李皖没有那么彻底的走向散文化书写。而对我最有价值的部分是“民谣，总在发生”里的20篇文章。因为，我所听音乐的绝大部分都是民谣，并且是大陆民谣。为什么是民谣？因为它最简单，也最能打动人。用李皖的话来说，“民谣，是一种唱出来的说话”。而“这唱着的说话，使歌曲重新回到生活现场，使音乐重新扎根土地，接气于人群汇聚的街道和居所，以人和故事为题材，诉说着我的遭遇和梦想。”民谣，是最贴近时代，最表达生活的音乐，他们唱的，都是我们自己。为什么是大陆？因为隔。语言是天然的屏障，我没法听外国歌曲听到全身震颤，没法发自内心的与它们共振，虽然知道是好的，但终究不亲。我更喜欢从我生长于斯的这片土地上长出来的音乐。在看这二十篇文章里，李皖介绍评价了许多好音乐和乐队，有来自台湾的陈建年、巴奈，有来自蒙古的额尔古纳乐队，有来自西北的王向荣、苏阳、野孩子，来自武汉的费星、小娟……我一边看这些文章，一边找到对应的专辑来放，虽然很多文章我曾经在博客上读过，虽然很多歌我自己曾经听过，但这种对照的阅读和聆听，有一种其妙的感觉，短短一个下午，变得尤为漫长，并且幸福。我像穿越在各个时空里，一会在城市，一会在草原。在《1970年列侬的观点》这篇文章里，李皖引用了列侬的一段话：必须跟品味、格调这些东西决裂。他们都是些表面的东西，甚至，很虚伪。有一些高雅之士，就是善于用品味掩盖无知，内心世界实际空无一物。他们惯用一种非常“内行”的方式说话，以免让别人发现他们其实才是光屁股的可怜虫。最悲惨的并不是没有知识，而是没有心灵，没有感受力……”列侬说到了很重要的一点——感受力。唯有感受力是接触文艺作品的真谛，那些理论、流派、专有名词都是障碍，用心去读去看去听，才是正途。而李皖的价值也在这，他的乐评完全出于他的感受，没有各种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只有一双愿意聆听的耳朵，一颗真诚的心。我想，这就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