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在别处》书评

别处的他们

与《妊娠日历》中展现的不言语的人性本恶不同，在这本小川洋子的最新短篇集《他们自在别处》里，她为我们塑造的是背负人间悲欢离合的种种意象，如何在平凡间温润生光。他们自在别处。小川洋子的笔锋一向冷酷，写青春期少女的思慕，偏要在无人处将青春如何天然残忍展现得淋漓尽致；写少年天才的成人童话，还得教人明白彼得潘在永无乡的绝望：总是那些四处碰壁的他们，寻不得一个安放身心的别处。而在这本书里，形形色色的他们奔走于俗世之间，或自身烦恼不得解，或斯人已逝不得见，或特立独行古怪精灵，总有异于他人的地方让他们倍感疏离。像《猎豹不日亮相》里，投身于动物园礼品店工作却总被母婴室唤起失子之痛的母亲，在猎豹的英文名里寻求心灵寄托。冰激凌也是，吃冰激凌的少女们也是，动物们的衰老也是，她总能给这样那样的细节冠以生老病死的标签，思绪飘远，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冰激凌店门口总被挤开被无视的那一个。朴素，缄默，敏感，多愁，“就像香草冰激凌那般我被所有人忘在了脑后”，小川洋子笔下，总是这些平淡又疏离的人们，在人群中固守寂寞。而在《陪行马》里，厨演促销的女子在单轨列车的两点一线间循规蹈矩地生活，正是我们日常生活的标准切面，不起波涛的流水账里，时不时也会在夏日清晨望向远方，想起别人的故事关心别人的风景。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那个“我”，背后勤勤恳恳成家立业的那许许多多我们吧。但是在列车里因未知的远方瑟瑟发抖，担忧着无人牵挂的陪行马的，却也许只有这一个。因为与陪行马感同身受，那份对远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向往转化成这别样的思念，即便传达不到也好好地收藏着，这样纤细敏感的灵魂叫人忍不住想去触碰，去抚摸。日本的文学作品惯用“思念”这一概念，平淡得不起波纹的故事里，简单的勾画便这样表达出深深的人文关怀。另一篇《爱犬本尼迪克特》，讲述一家老小在妹妹的娃娃屋里像模像样地养起了铜制小狗，唏嘘之余，竟叫人生出几分感动。是怎样的体贴与宽容，才能让一老一小不约而同地默许并维护着生病女孩的幻想，既不嫌恶更不打破，还暗暗打点默契配合，偷偷替铜制小狗消化自制的狗粮？因为是家人，便能不假思索地包容你的一切，无论多么荒诞可笑，都欣然受之。这别样的家庭，藏起了表面的支离破碎，在异常中体味温情，告诉我们家的真谛——这一处阴凉永远任你栖息。别处，此处。他们，我们。人生百态，生活就在当下此处，在小川洋子的笔下，都是各人身边的触手可及之处，被人遗忘的那些角落，不为人知地绽放出光芒来。每一个让人安心的别处，每一个离去和守望的背影，是他们，是你们，是我们。或许，我们都是那青鸟童话里迷了路的小孩，回到原点才发现，原来幸福本就触手可及。那踏上无尽旅途的替身行人，终究会明白自己的心之所向，大步前行。那被遗忘被疏远被背弃的他们，终究会明白所在即是归处，又何谓他乡异客。“别怕。这也是替身出行的人断然不能忘记的话语。是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