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布风暴》书评

红柯已老

回京路上重读红柯《喀拉布风暴》。这是一部爱情小说，写一帮新疆人和陕西人通婚的故事。这两个地方都是他所熟悉的。但看完心里不太舒服。书中充满对一个陕西贫寒农家子弟（显然有他自己的影子）读书奋斗历程的赞叹和意淫，该人有农家子弟之长而无农家子弟之短，不停地有美女不嫌弃他的口音主动投怀送抱，他不卑不亢大大方方一一淡淡拒绝……这都不算什么。男根崇拜贯穿全书，开头就写新疆的中药地精锁阳肉苁蓉如何长得像男人生殖器，如何有神奇的催情作用；全书最后一句是“我们男人不都长着这个东西吗”。最扎眼的是，书中写了一个奇异的关中家族。这个家族世世代代男人身高力大，拥有超大的生殖器和奇强的性能力。红柯用了好多夸张笔墨，来形容这个家族的男人们有多强，读起来很不舒服。红柯显然是受白鹿原的影响，想再卖一把传统文化，正好写性既卖座，又能跟他一直追求的西部阳刚之美重合起来。可他这一次玩儿的有点偏。中国社会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么封闭愚昧了，性不再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再搞传统文化、性文化这一套东西，已经没有多少神秘感和受追捧的可能。连木子美都转型情感顾问了，你一个半百老汉，有多少胜算能超过年轻人对性的经验和想象力？从生物学观点看，女人是资源，男人是掠夺者。资源不分男女人人爱看，而直面掠夺者会给所有人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威胁感。曹雪芹用泥和水比喻男女，很贴切。那些长得不怎么样，在社会上撞得满头是包还在微信上不厌其烦地晒脸的男人，只有被默默拉黑的份。女性之美是人类永恒的欣赏对象，而炫耀男性性能力古今中外都没有市场，无论艺术上还是政治上。当年校长给李海鹏的《大地孤独闪光》写序，标题叫《你的才情令中国射精》，我至今都不喜欢这个标题。写阳刚之美本是红柯拿手好戏。二十年前他写马仲英马步芳盛世才杨飞霞阿连阔夫普尔热瓦尔斯基，个个血性男儿喋出一身辉煌。可血性男儿的阳刚是靠征服自然征服死亡征服命运征服自己，而不是靠征服女人。他写历史人物可以糅合夸张想象和魔幻，“神性”与历史大事件是可以相互衬映的。可要是把一个个小人物都写得像神一样哲人一样伟人一样，就招式见老。人都会老。自从看过阎真老师的《活着之上》，我常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