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茨威格小说四篇》书评

伟大单纯的茨威格

心里的刻画很细腻。一边读一边看到爸爸用红笔画的道道（不知道他是几岁时看的这本书），仿佛也是在和爸爸一起看。

怀表的比喻

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的绷紧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茨威格

幾乎是一口氣把書讀完，回頭想起上次讀茨威格是高中的事情了，文章的名字都已經散佚在頭腦裡，只有那個《象棋的故事》還深深地印在記憶裡。語文老師花了半節課，讓我記住了那個監獄裡造就的象棋大師。徐靜蕾的電影用它優美的琵琶曲，讓我記住了那個寫信的陌生女人。這只是四篇中的其二。讀完第一篇，我有點失望，平淡而老套的情節幾乎讓我失去了讀下去的慾望。這就是茨威格，一個自稱“我在寫作上的主要志趣，一直是想從心理的角度再現人物的性格和他們的生活遭遇”的大作家？我是帶著失望走進寫信的女人的內心的，跟著她體會了一種癡狂的愛戀，電影畫面強行切入到我的聯想中，雖然眼下的文字是維也納，但徐靜蕾和姜文不可阻擋地替代了兩位主角在我心中的投影。我驚訝於茨威格作為一個一點都不“委婉”的“純爺們兒”，怎么能夠比女人都更洞悉女人的內心呢？至少很多女人不能把女人內心的跳躍和掙扎描繪得這麼生動吧。讀到第三篇《看不見的珍藏》，一種難以言表的感動被攫取了。真誠的謊言，往往讓人感到現實與理想活生生的反差，無力而且無奈，我不能不動容。作為收藏家的老人，一生摯愛的便是這些無價之寶的名畫了，丟勒之於他，即是一個作古的舊友一般，然而，這些精神的支柱卻在時代與生活的重壓下不可避免地流入別處，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失明拯救了他，否則他必定抱著這些珍藏餓死在墳墓中了。讀這篇故事的時候，我不自禁地想起了《再見列寧》。《象棋的故事》作為壓軸的一篇，卻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因為只有老師多年前的一篇內容提要橫亙在我的腦子裡，我不知道故事裡會有第二主人公。於是，在小說三分之一的篇幅過後，我才發現，主人公從米爾柯轉到B博士。頗有點希區柯克的味道——冒老師曾經給我們總結希氏電影的諸多特點，其一便是電影總在開始的時候設置一些無關緊要的“嫌疑主人公”，真正的主人公卻晚一點露面。看《閱後即焚》的時候，布拉德皮特就死得太早，另人扼腕。B博士在虛無的封閉中抓狂，那本棋譜不啻於救命稻草啊。我難以想象，如果自己被投入那樣虛無的封閉中，我會如何對待自己的生命。那是對人類忍耐極限的挑戰，在當時是納粹不見血的一種懲罰，現在卻成了娛樂大眾的有效方式。幾年前，似乎是在《幸運52》還是什麽節目上，我記得有一個項目就是把人隔絕起來，考驗他對孤獨的忍耐力。不過把他們身處的環境同B博士的“囚室”比較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像魯賓遜那樣被拋棄在一個荒島上，至少還可以和無限的自然做鬥爭和遊戲，甚至還交上了星期五這樣的朋友。而B博士，除了面對冰冷的墻壁，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以使生命變得有意義的事情了。象棋只是成千上萬種可能拯救他的方式中的一種：人類智慧的無限可能便在於，一門心思去做一件事情，就總能把它做好。從四篇裡面，我發現一個茨威格可能的癖好：除了第一篇，都是不厭其煩的設置一個馬洛式的人物來講述故事，似乎這樣更能夠拉近讀者與小說人物的距離，讓心裡刻畫更加傳神和親切。茨威格和他的“馬洛”們一樣，都吧故事講得很精彩。可惜，他最後還是自殺了。細節我不清楚，書上前言說是由於“納粹恐怖的彌漫和理想主義的破滅”，他和妻子一起服毒自殺。哦，終究與顧城之死有異，雖然他死得并不詩意。比他晚出生一年的伍爾夫，早他一年用自殺的方式結束了人間的旅行。或許他們都像那位下象棋的B博士，走火入魔而不能自已，整個靈魂化成了一首偏執之詩，揮手作別也是在所難免的了。吾薦2009-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