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与力学》书评

李宗吾的比较哲学的确很精彩

读李宗吾的《心理与力学》想到了如下思考。1 孟子及宋儒只说性善，这是有片面和门派的诡辩成分的。但是他们也许是因为用性善的说法来鼓励和引导世人去施行正义修行吗？如果用荀子，或者告子的性恶或者性中之说，是不是世人会不再相信他人了呢？于是就更加自私自利了呢？或者认为人本来就不具备向善的能力和器具呢？并且会认为没有修行的可能与必要呢。孟子是不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于是才独推性善呢？如果按照告子、荀子之说又如何激励世人呢？2 欲望如火，太大则祸害自身及他人，而适度之火则可以照亮和温暖世界，没有火光，则世界也是冷漠和死寂的。所以应顺应及享受欲念，不必如宋儒那般迂腐到存天理灭人欲。但是也绝不可纵容之达到不可控制的境地。3 心学、理学及佛氏皆欲求去除欲念，实则是深知欲念难处，欲念如同不死之灵，稍有燃物和撩拨就会骤然而起。所以用心法修为来压制住，才可得以控制或平衡，但去除却是绝无可能的。4 一切有生之物，吴不可以生存为大义，要生那么必然是吸收大于排泄，也就是索取大于付出，回报大于投入的。这就是人性之本源，也即可说人性为恶。但的确用善恶这种形容词都是不对的，因为这是出于自然，无所谓善恶、好坏之分，即告子的“生之谓性”。5 人心本无善恶，因为有了分别心才会有善恶，有了分别心那必然会有私。因为人只能处于相对的小圈子里吗，推及到圈子边缘为止，所以私必是大于公的。而说无分别心才好，这就又成了形而上学，或者是墨子老子之言，变成了“无我”，便与孔孟的儒学核心相左。所以到底说有分别心好，还是没有分别心好呢？6 许多思想是以宇宙、动物等非人的或是原始人的类别（或者物种）作为参考对象，并且据此总结规律来推及应用到现代人身上，所以会有流弊之处，因为人有特性，有历史，有社会，有心理的作用。7 从老子到孔子，再到孟子、荀子，是从超现实到现实，浪漫神秘到实际世俗。老子庄子貌似看破和智慧圆融（相当孔子来说，且其年龄也大），但我看却实在是更比孔孟还天真烂漫的，因为人类社会正是从自然、无分别、无是非善恶，到有分别、有公私。这是一种比如的进程，所以从老子到荀子，历史也就从年轻的人类道理年长的人类。

合力主义，合作就是做好各自分内的事

谈起厚黑学，李先生必然祖述高祖刘邦、奸雄曹操和刘备刘皇叔。读《厚黑原理》（又名《心理与力学》），读者会感觉和厚黑学似乎没有关系。在《厚黑学》的序中李先生便有言，厚黑学乃是从荀子的“性恶说”发展来的，在本书的序中李先生继续解释，其厚黑思想犹如一棵树，厚黑学是树根；由厚黑学生出一条臆说：心理依力学规律变化，此臆说为树身；收录在《厚黑学大全集》中其他言论，则是遵循“心理依力学规律而变化”来的。在本书第五章中，李先生说明了心理与力学的关系，力有离心力和向心力之分，人的趋利避害心理便与力学相通，于己有利便靠近，有害便远离。党同伐异一词很能说明问题，一个圈子中的人会互相帮助，一致对付圈子外的敌人，于是有了相互关爱，却也有了斗争。想像一下人坐在圆盘上，离心力太大会将人甩出去，向心力太大又会使人相撞，两种结果都不好，所以李先生提倡一种平衡，要在具体情况下用对方法。同理，第一章中谈到心理现象与磁电现象相似，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和男女关系是一样的，你和一位姑娘交流得好好的，突然一个男人要和你抢，你自然要将他赶走；异性相吸便不用多说了，所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以“心理以力学规律变化”为根据，李先生对性善论和性恶论做了一番分析比较，孟子主张性善论，荀子主张性恶论。在李先生看来，谁对谁错呢？都对，又都不对。他们的问题都在于没有说全，即人是集善恶于一身的，后世告子将他们结合起来才算圆满了，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本无善恶，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性无善恶我倒是真认同的，事物具有两面性，展现出的那一面我们看到了，马上以为真面目就是那样，是忽略了隐藏的那一面的样子。在儒家文化为皇室正统的情况下，长期以来是性善论占据主导地位的，后世儒生继承孟子观点不断研究儒学，对人性做进一步的阐释。李先生认为宋儒的研究是断章取义，走偏了的。以“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为例，孟子在作此断言时有情景前提，人是先有怵惕之心，而后能够感同身受，由己及人，才对他人生出恻隐之心，而非一出生就有。当孟子的言论传至后世，仅看见亚圣的一句“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便不求甚解地大呼人皆有之，忘却了怵惕的前提。我们都明白，有些事情没有亲身经历是无法理解的，恻隐之心就是这样，如果我们不能产生代入感，饱食终日之人是无法理解食不果腹的人的痛苦的，于是在穷人连米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会好奇地问：他们怎么不吃肉呢？宋儒是问出这样问题的人。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李先生的一种臆想，我们不能太当真，不过倒是提醒我们在读书时要抱有一种考据精神，不要书上说什么就信什么，要带有自己的思考。说完了力学的向心和离心，人性的性善和性恶，李先生又把达尔文的进化论和克鲁泡特金的无政府主义拿来论证。前者的竞争和后者的互助，他皆不认同。达尔文的进化论虽然广采标本，可单单漏了达尔文先生本身这个物种，我们人类儿时的确是一味从他人（母亲）那里夺食的，随着我们的成长，慢慢懂得了分享，开始主动回馈，会孝顺母亲，给她盛饭，竞争就越来越少了。克鲁泡特金的理论从原始社会考察得来，注重之后的回馈，忽视了孩童时的竞争。问题是，他二人均未注意到人成年后独自生存的境况。竞争也不是，互助也不对，到底怎么办？合力。社会之中，人要各守其位，各谋其职。就像人的身体，它“是许多细胞构成，每一细胞都有知觉，等于国中之人民，大脑等于中央政府，全身神经，都可直达于脑，等于四万万五千万人，每人的力线，都可直达中央，成为合力之政府。”说到这儿，李先生的意图就明白了，在民国动乱的年代，内忧外患，每一个有识之士都在寻求救国的方法，从厚黑学到心理力学，李先生是在为治国找方法。合力主义便是李先生给出的办法。回看民国历史，我们会发现他老人家言之有理，正是因为人们不懂得合力主义，国-民-党内搞竞争，一天天衰弱，共-产-党内搞互助，用力过猛，冤枉好人折损了战力。更重要的是，人民没有一种自洽意识，也可以说没有自治能力，结果被意见领袖牵着鼻子走，不自主干出了不利国也不利民更不利己的事。所以，李先生针对进化论提出的修正方法“不损人”便显得很有意义了，不仅不搞竞争损害他人，也不要慌手慌脚去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