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曲川速写》书评

傻子HIPHOP

02年出的一套书“东瀛美文之旅”，现在才觉出好来，可惜市面上已所存无多，遂想方设法各种渠道搜罗了几本，感到失而复得的心满意足。人哪，总是这么贱。现在每晚睡前翻几篇《千曲川速写》，翻着翻着，人已走远，从灰色阴暗的上海之冬夜，兜兜转转入了掩藏着温泉小舍的东瀛山林。。真是纸上田园。那天看岛崎君写道：“无论什么地方都有一两个傻子。”想想还真是，我们家楼下就有一个。傻子看不大出年龄，估计30多了，虽然各个季节都有碰到，但我记忆中的他总是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袄，胸前系着的小围巾上沾满口水鼻涕之类的秽物，块头也蛮大的。比块头还大的，是嗓子。最被我和某人津津乐道的“傻子逸事”，就是夏天的时候，在西瓜摊前，他汁水淋漓地啃着一大片西瓜，某人边走边逗他“甜伐？”二人遂经过。只听停顿两拍后，身后炸响了惊雷，我们回头一看，只见他手捧西瓜皮，仰天长啸“甜～～～～～～～～～”（请用上海话想象）。这事遂成了我们整个夏天的小口实，没事就拿出来反复把玩，比如我们听的电子乐里有一段人声采样非常象“哈甜～哈甜哈甜哈甜甜～～”我们小区外的人行道，在清晨和天气好的下午会成为自发的农贸市场，渐渐地，我们发现傻子似乎是市场的“灵魂人物”，除了大声赞美西瓜甜，并作形象试吃推广之外，好像他还维系着这里的秩序似的。我们经常发现他出现在小商贩们起纷争的场合，左顾右盼地掂量着双方的对错。有一次出门，见他迎面走来，风风火火，胸前的小围巾迎风飘扬，身边跟着一个窝囊老头，傻子的表情似乎在说“谁敢欺负我的人？要你好看”，带着这样的表情他走远了，大约去摆平一些事情。我们还真的目睹傻子摆平了一桩事情，这事儿还不小，甚至造成了交通堵塞、110翩然而止。其实只是你碰了我，我擦了你的小纠纷，110竟然也束手无策，因现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在人群中观察良久的傻子突然发出洪亮的嗓音：作啥啦作啥啦？！回去了回去了！且兼两只大眼炯炯地瞪着还在纠缠不休的当事人。众人停了两拍（两拍，貌似是傻子HIPHOP的某种特定节奏），哄然大笑；110也笑了，冲着人群说“散了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当事人一时语塞，仿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人群遂边笑边散了。有几个月不见傻子的话，我们有时会突然想起来，互相问“傻子到哪去了？怎么这么久没见？”有时候想，他是不是死了。这样的病，说不定也是活不长的。这几天早晨，连着两天在睡意朦胧的时候听见楼下马路上傻子高亢的喊声，多半又在维护菜场和平与稳定，遂翻身欣慰地睡去。傻子是被爱的，从他无忧无虑地长这么大、从为他御寒的羊毛小围巾、从他在社区内外自由往来，都能看出来。在这份爱后面又有多少重负和眼泪呢？只能想象了。有一两个傻子出没的社区是好的，他们好像隐喻了生活中“无用”的那一面能给人带来的安定感，这样的心安感觉，有时候接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