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飛的盟盟》书评

筆記

﹣書是在女兒出生的過程中看的，也寫了篇文章：http://bbiscomingtotown.wordpress.com/2012/11/24/無為/為了應付豆瓣的要求，就貼在這裡充充數好了。﹣﹣﹣﹣﹣﹣阿囡，雖不無波折但總算柳暗花明，你已來到世上了。在《百年孤寂》的第一段落，馬奎斯寫道：「這是個嶄新的新天地，許多東西都還沒有命名，想要述說還得用手去指。」見你哭得挺大力的，才想起要用手去指對你來說還是有點苛求了。要適應這紛擾的世界，還需要一輩子的時間吧？朋友早已‘提示’我，雖說小孩來到家裡家長們都會忙得不可開交，但如果太太是選擇到醫院生產的話，做爸爸的卻會有那麼幾天一個人在外邊遊盪，過一個暴風雨來前的平靜。這奇怪的幾天，與其說是‘超現實’的經驗，無寗說是就生產過程中對男性的比喻好了。我無意貶低做父親的在懷胎十月到小孩出生這過程裡的重要性。說到底，沒有我們供出那小小的一個細胞（雖然現在要‘供’出來，也不一定要靠自己了……. 有機會再跟你聊這個）也不會有你；當然及後我們的鼓勵與支持，就像坊間的所有育兒書或醫院姑娘那麼教的一樣，對媽媽還是十分重要的。但若果比較認真的去檢視我自己的角色，比起你母親，拿一隊足球隊去比較的話我可以說連個球童都不是，或許只是那拿著一碗公仔麵在十萬八千里外的電視前打著呵欠的那名球迷而已（而確實所有球迷，如果夠認真的話，都會覺得在電視機前的支持是真實而重要的）。遠的不說，在你媽住院後第著你出來的那四十個小時裡，我看過報紙，喝了好幾杯咖啡，踱來踱去看報紙上網……. 就是不太敢去工作而已。當醫生開始要催生，你媽捱著子宮收縮的痛楚時，除了給點鼓勵以外，我還有機會在床邊把朱天心那本《學飛的盟盟》讀完。比起書中朱天心說，唐諾在她要生盟盟時在床邊沒事時拿去紅筆在《資治通鑑》上做眉批，我這舉動絕對是小巫。我其實很懷疑那《資治通鑑》是否真的讀得進，起碼在我來說《學飛的盟盟》如果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去讀的話，應該得著更豐。所以我開始懷疑，那些傳統中甚麼生產時男性不能在場、還說甚麼禁忌的東西，不過是男性要掩飾自己的無用而用數千年來編的一種開脫而已。老實講你看著小孩哭著要奶時你能幹嘛？還不是乖乖的把小孩遞給老婆？囡啊囡，我絕不是要推掉自己的責任，不過我現在有時間在寫這篇東西（而很可能你阿媽正在喂你，讓你更舒服），就證明現實是那樣。無為無不為，這也不算甚麼，相信你也會體諒我的對嗎？《學飛的盟盟》，是朱天心記錄她與唐諾的女兒的小文章，再加上盟盟的插畫。書中說一般這本書的讀者分兩類，一種已有小孩，一種自然還沒有；我有幸的成為第三種，讀的時候是“正在有”小孩，也可以做為我老了後的某些重複訴說的故事了。做為兩個‘文字工作者’的女兒，盟盟卻更喜歡畫畫，更喜歡與鳥獸蟲魚打交道，喜歡做‘飛禽走獸’，最恨文字書本（起碼當時是那樣吧）。雖然朱天心謙稱不敢說甚麼養育兒女的方法，但我想這不就是最好的示範？囡啊囡，我等著你與媽媽回家。對了，為了方便我們叫你，我們幫你改了名字，叫知行。希望你喜歡。

盟盟

盟盟是生活在3维空间里活生生的姑娘，而我对她的印象全来自2维文字，她在那些行文里盘腿坐在地上逗弄一只晒太阳的猫，被不识趣的大人们唤了，抬头探索镜头，故而看似温良。又或者被妈妈天心临时用冠冕堂皇的借口从学校召回，目的只是为了与家里的一只蜥蜴斗智斗勇。我没有咒语使她的影象从平面转成立体，却见了侯孝贤导演为《学飞的盟盟》写的序言，里面提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说是詹宏志跟他讲在某影展上看田壮壮拍的《猎场札撒》，其中有一个镜头是蒙古包里冲出一堆小孩子。詹的形容是，“眼看着蒙古包里冲出来一堆谢海盟”。读到时甚想大笑，后来觉得，如果一个孩子能以这样有气势的方式从书里冲到现实，哦，不，冲是我的眼前，那实在是很合适的魔幻3D场景。也曾经很动心思地写过几篇所谓的以某个人为中心的文章，描述的对象或咫尺之遥或未曾谋面，却都是实在地看着她们的故事经历生动上演。而我这篇日志，凭着早已想好的这个题目，似乎注定不可逆转地变成规矩的又一篇类型作文，可这次的记述若要围绕这个名字，我的底气更是格外不足，我也只能从别人的文字里抓到她的某些碎片，自己还能整合出什么。其实，其实这篇的目的，原始的纯正目的，是想写一篇关于一本书的，所谓的读后感。利用两次上课之前的空闲时间，去第三极书局读完了这本书于是我不知道，我想写出的是这个女儿，还是她的妈妈，甚至那一大家子幸福的猫族狗族和人族。言归正传其实也没有正传可言，说由此书想到了什么，还不如老实地转述这本书里写了什么。我不知是喜欢了这书里填满的有趣故事（被朱天文的一位年轻朋友当成是一本笑话集），还是最后沉浸了天心那恰好的距离感，不叹气不心疼带点小嘲弄，写那个“小原始人”或是“台北最后的两个文盲之一”，甚至是一只心甘情愿被驯养的动物。天心没打算以母爱弄软别人的心肠，那书里也不轻易将情感流露说女儿的千般贴心。如她最后写，她只是记下她与一个小朋友相识的过程。第一次看了这书后，我回去跟小五说，这姑娘小时候好像你。小五幼时坚信自己长大后会变成小飞象，盟盟则用白纸做了降落伞的简单模样，从一米多高的台柜上跳下，咚一声后和旁边看书的妈妈面面相觑，不哭不闹，天心在那篇的最后一句，庆幸女儿第一次实验的地点没选在3米多高的阳台。小孩子的心丰富多色又不近人间烟火，大人们看不穿就以为那些心思通通不存在或是没有意义。他们猜不出她固执地蹲在青草地上是变成了哪种四蹄类生物，最后只由最心软最耐心的朱天文做了那只小羊的主人。即使生在书香门第也可以用书籍堆积木，对识字卡片不屑一顾任由报上四岁神童识字三千多。盟盟只安心假想一个和自己最相投的神秘朋友，脑里塞满外公教给她的，大概也永远没法派上用场的知识。如果童年是这样的如果童年实际是这样的，而我们又不小心又忘记了。于是，看到盟盟和她的小朋友都喜欢为自己搭一个“小洞穴”，躲在里面不知所为一整天时，我终于忍不住笑得很由衷。书的最后，94年的天心在35岁的年纪已开始为盟盟的成长唏嘘。那个被友人打趣地叫做谢欢舒（番薯）的小原始人，已经开始喜欢穿裙子上学，一并丢了好些蹊跷的行径。大概也只有看着她一路长大,并记得她本初稚气的长辈们，才会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在豆瓣上看到2004年台湾某报纸采访天心和海盟的文章，报纸知道那个逗猫的孩子已长大，却忘了她还是一个18岁小姑娘，不用聊太多文学以指望震惊读者。我看她带点怨气地说，可与她谈文学的同学只有3个，看她坚定地认为自己会学天文不结婚不生孩子，这样多省心。我还是忍不住笑了。拍拍脑袋，想出什么了吗？盟盟属虎，比我小一岁。于是我不知她现在是否如愿，也似她母亲当年进了台大历史系，是否能似她母亲认识她父亲一样，在大学里认识了可以陪伴一生的人——那样她该心甘情愿地放弃单身吧。或者这个姑娘的固执与思考早超出我的所想，认真地朝向了她主人的道路，当然也会是她倾向的路。再倒回多一点时间，我不知她青春期的中学如何走过，和妈妈会因怎样的琐事争吵，读到什么书听到什么歌，遇见什么人能影响她自己，脑中可有电光火石的参透。可分明又可以在脑中出现，曾见过的台湾女生的银幕形象，神态语气可作参考吗？嘿，我只是在写，对一个同龄人的猜测过程。看完那书，我翻了翻放在旁边的，朱西甯（天文天心的父亲）的短篇小说集《现在几点钟》繁体字的竖排本，看着甚为吃力，又因时间仓促，只大致浏览完其妻刘慕沙（日文翻译家）所作的序。所谓序，更像是一篇回忆家庭往昔生活的散文。文字轻易带来的时光游戏，朱天心从人母退回至三岁的小萝卜头，跟妈妈姐姐在荒乱辛苦的年代，等着军官父亲回家，再蹒跚成长起来。待到上书局8楼小说部分，重新翻开上海文艺以前出版的朱天心的几本文集，所附的照片颇有可看。黑白照片上与天心合影的牧羊犬托托，在天心怀孕期间由于误吃老鼠药而死。天心心情黯淡很久，她当时以为，自己再不会对什么人或物有如此深的感情。天心与唐诺在大学二年级时在海边合影，两人认识十年后去拍了结婚照。一岁多时的盟盟很像个男孩，长大后和妈妈在日本的神社里狡黠地对视。盟盟属虎，比外公朱西甯整整小了一轮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