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十论及外五篇》书评

庄子是否主张“无情”

儒家关于“道”、“情”和“性”的关系是，道始于情，情生于性。“有‘性’即有‘情’，人不可无‘情’。”（100页）“‘性静情动’之说或为先秦儒家通行之说法，故《性自命出》谓：‘喜悦怒哀悲之气，性也。及其见于外，物取之也’。……人的‘性’是人的内在本质，‘情’是‘性’感悟而动的情感的流露。”（100页）而“‘情’的发动应是‘以情合理’。”（101）这又将“情”与“理”连接在一起来谈了。“庄子则否定‘欲’，而肯定顺自然之‘情’的‘情’，如他说：‘无欲而天下足’，但却认为‘神人’‘致命尽情’（成玄英疏谓：‘穷性命之致，尽生化之情，故寄天地之间未尝不逍遥快乐’），故人之‘情莫若率’，‘率’者‘率真’也。因此在《庄子》中‘性情’常连用（如谓‘性情不离，安用礼乐’），甚至在《庄子》中有时所说的‘性’（或‘真性’），也包括‘情’（或‘真情’），例如《马蹄》中说：‘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马之真性’即‘马之真情’。”（102）秦汉以来的“性善情恶”说大概是综合了孟子、荀子乃至庄子的观点罢。“庄子并不主张无情，而只主张‘无欲’。故对‘情’与‘欲’之意义不可不辨。我看，‘情’与‘欲’实应有所分别。‘情’与‘欲’虽均由‘性’感物而动而生，喜怒哀乐等虽见之于外，但‘情’并不包含占有的意思；而‘欲’则包含着占有或取得的意思，亦或有‘情’的放纵的意思。……因此，我们可以说，‘情感’与‘情欲’不同，‘情感’是‘性’之自然流露之要求，‘情欲’（欲）则往往出于‘私心’所追求而欲取得之。虽‘情感’与‘情欲’有所不同，但并不意谓‘情欲’应废。但在先秦典籍中，对‘情’（情感）和‘欲’（情欲）并未作明确分疏，‘情’或‘欲’本身都不能说是善是恶，而要看它们是否合‘理’（礼）。”（104）这里又将“情”、“欲”和“理”、“礼”联系在了一起。汤先生说庄子不主张“无情”的说法是我不能认可的。庄子否定“欲”是显而易见的，他在与惠子辩论的时候说：“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这否定的就是人为之情欲对人之生的损益。不过庄子对“情”也未必肯定。惠子持“常情”观，庄子明确说：“此非吾之所谓情也。”惠子在“庄子妻死”一段中，对庄子鼓盆而歌的行为展开了批判，认为这是庄子无情的表现。惠子这里认为的“无情”，是说庄子的行为不合乎“常情”、“常理”（或礼），并不是指欲望。而庄子对这种“常情”、“常理”本就是拒斥态度的。也就是说庄子否定的第一层是“情欲”，否定的第二层是合乎“常理”的“常情”，肯定的是自然流露之情，乃至天情、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