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天上的庄稼

章节摘录

　　哥哥的婚事　　看过《哥哥的爱情》的朋友，都知道我的哥哥华子与兰兰恋爱了，而且还知道他在与兰兰第二次见面就握了人家的手。就这次握手，给哥哥带来不小的麻烦。那些天哥哥如惊弓之鸟，整天提心吊胆——他生怕兰兰怀孕。今天的朋友看到可能会笑掉大牙，殊不知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会，人们的思想是多么保守，知识又是多么贫乏。那时书本里甚至日常话题里从不涉及“性”，男女老少几乎到谈性色变的地步。哥哥高中毕业，对性的认识是零，还不如今天的小学生懂得多。说怪也不怪，过去搞的是阶级斗争，有线广播里整天嚷嚷的全是这个，仅有的一两份报刊登载的也是这个。今天的生活多么丰富多彩，街头的小报小刊胆子大得惊人；还有电视，只要一开，哪个频道里都有床上戏。说句夸张话，连儿童节目里的动画小人都知道卿卿我我，搂搂抱抱。　　扯远了，下面开始说正事。　　自从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哥哥握了兰兰的手，哥哥整天魂不守舍，顾虑重重，吃不好睡不安，无人时还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心里一直惦记兰兰的肚子，又不敢跟父母说，全家人只有我这个做弟弟的清楚——因为哥哥一直把我当成混沌未开、冥顽无知的小屁娃，所以他啥事都不瞒我。说真的，那些日子，哥哥彻头彻尾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哥哥被煎熬了一些日子后，面也黄了，肌也瘦了，脸上的学生气也因此一扫而光。母亲很焦心，不知哥哥的问题出在哪里，于是便留心观察。一天夜里，母亲亲耳听到哥哥在梦中呼唤兰兰的名字。起先母亲当自己做梦，正疑惑间，哥哥在那边又叫了一声兰兰。这一声呼唤母亲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这可是晴天霹雳！母亲面如土色，心里慌作一团——她一下找出了哥哥的病因。母亲认定哥哥害了相思病！母亲在心里大声呼喊，老天爷呀，我家华子已是有了未婚妻的人，你咋叫他生这种病哟！农村人最忌讳这个病——因为这是想女人的病，咋好意思说出口？又咋好意思到卫生院看医生？　　母亲辗转反侧，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母亲看到哥哥起来了，她逮住机会，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哥哥夜里呼唤兰兰干啥？哥哥见纸包不住火，低头默想一会，他一不做二不休，咬咬牙将心里的忧虑和盘托出。他想母亲肯定有办法，一定会让他和兰兰渡过眼前的难关。　　母亲听明白哥哥的话，心里的一块巨石訇然落地——原来她的儿子没生相思病！母亲心里轻松下来，抬眼再看哥哥，就觉得他很滑稽、幼稚——一个大小伙子，连这点知识都不懂。母亲感到实在好笑，想忍没忍住，“扑哧”乐出声来。母亲笑得有点突兀，哥哥感到莫名其妙。母亲发现了，忙收住笑。她安慰哥哥说，放心吧，兰兰不会怀孕的。想想这话有点不妥，又改口说，兰兰是姑娘家，又没过门，咋会怀孕？　　我那天握过她的手了？哥哥还是不放心。　　母亲解释说，你碰的是她的手，又不是别的地方。　　哥哥明白了，原来握手不会怀孕！哥哥心里的石头落下地，此刻他真想撒脚跑到兰兰家，把这天大的喜讯告诉她，让她也放心。那天哥哥送兰兰回去，走到村口，他将自行车掉过头，准备骑上回家。临别时，哥哥心血来潮，突然想和兰兰握一握手，就像电影里革命同志分别时那样，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再用力抖一抖——那样子好潇洒哟！哥哥早就想和人握手，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过去在学校全是同学，现在回农村又都是农民，朝夕相见，显然没有握手的必要。今天不一样，他和兰兰必须要握手。于是他模仿人家的样子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兰兰见了慌慌地背过身，忸l尼半晌才慢慢地转过身来，她一只手蒙着眼睛，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往前伸。哥哥见了，心在喉咙口“扑通扑通”乱蹦跶，堵得他喘不出气来。他偷眼看看前后，发现没人，赶紧抓住兰兰的小手用力握住。兰兰的小手很软，像小猫，又像小兔，哥哥刚握一下，它就逃走了。哥哥那不大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哥哥就像馋嘴小猫，伸出舌头舔一舔嘴唇，他想再握一下兰兰那像小猫又像小兔的小手。　　兰兰的脸红得像西天的火烧云。她低着头问，不……不会出事吧？　　哥哥撒眸看看前后，还是没人。他对兰兰说，放心吧，没人看到我们！　　兰兰轻轻地跺跺脚，有些着急地说，看你！人家问你，你握了人家的手，人家不……不会出事吧？　　哥哥听懂了兰兰的话，他的头“嗡”地一下大了，他不知如何回答兰兰提出的问题。他很紧张，也很懊恼。哥哥的本意只想像电影里的革命同志那么潇洒地握一下手，然后各自愉快地回家。他没想过男女可不可以握手，更不知道男女握手会不会出事！　　兰兰看哥哥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知道问也问不出结果，于是道声再见便转身回家去。　　哥哥呆若木鸡，站了一会儿，看兰兰走远了，才骑上车子回家来。　　兰兰是带着满腹心思回去的，这心思因他而起。这些日子，哥哥寝食不安，一半是担心，另一半就是自责。今天母亲明确告诉他，握手不会怀孕。不知兰兰的母亲是否也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把实话告诉她。哥哥很想找个借口到兰兰家去。他不知兰兰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否也像他一样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哥哥盼星星盼月亮，就像《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早就盼望着深山出太阳——直到腊月二十这一天，母亲才发下话来，她叫哥哥到兰兰家去送年货。哥哥听到这话不啻于听到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他一分钟也不想耽搁，拿上年货骑上车子就跑。看他十万火急的样子，就知他不愿带我，于是我没敢多嘴多舌，我懂得强扭的瓜不甜。哥哥第一次到兰兰家是带我一道去的。那次幸好我去，否则他和兰兰还真的找不出话来说哩。今天哥哥和兰兰有要紧话说，所以他就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与他朝夕相处，我还没看出他是个过河拆桥的人！　　哥哥此行看来收获不大，傍晚回来后脸上依旧阴云密布，不见亮色。常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兰兰那里还是有问题，八成是怀孕了。　　我有意不理哥哥，对他的冷脸视若无睹。我用的是激将法，因为哥哥很没城府，他心里如同清水似的藏不住东西，母亲曾说他狗肚里存不住四两油。　　果不其然，我们一家人刚吃完晚饭，哥哥就迫不及待地将我往卧房里拽。我有意往后赖，说时间还早，我不想睡觉，还要写作业呢！　　哥哥松开手，两眼盯牢我说，就一会儿，不耽误你写作业！　　我明知故问，啥事？　　哥哥带点悬念地说，来了就知道了。说后兀自在前面走。　　我装着十分勉强的样子在他的后面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其实心里在偷着乐。　　哥哥见我走进卧房，首先作自我检讨。他说，小弟，今天我不该单溜，应该带你一道去。　　我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没什么。　　哥哥虽说没有城府，但他还是看出我在疏远他。他说，小弟，你还在生我的气呀？　　我冷笑一声说，我生啥气？爱带不带，那是你的自由。　　你咋能这样跟哥哥说话？哥哥脸上有了愠色。　　我睨视他一眼，挖苦说，你昨天跟蠢猪一样苦着脸，今天还不见好脸色，好像一家人都欠你债似的！　　我又没有瞒你，过去我怕兰兰怀孕，现在又担心她见异思迁，和我分道扬镳。　　你不会编故事骗我吧？看你那天送兰兰的劲头，好像世界快要“大同”了！我阴阳怪气地嘲讽他。　　谁编故事是小狗！哥哥赌咒发誓。

内容概要

　　严苏，江苏淮阴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短小说》杂志执行主编。上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在《大家》《芙蓉》《清明》《长江文艺》《作品》《天津文学》《星火》《雨花》等刊发表小说、散文160万字。有中篇小说被《新华文摘》转载。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6部。

书籍目录

流浪哥哥的婚事臭小子张山军礼小姨二叔王老五和他的黑牯长在天上的庄稼扭秧歌的老人1975年的婚礼温故1977生命的硬度孔雀东南飞点钞机儒商朦胧游在城市里的鱼

作者简介

青少年文学读本，中国当代作家作品精选。

图书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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