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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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中国社会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8-09
ISBN:9787508721415
作者:王海
页数:303页

章节摘录

  第一章  黄土高原干渴得裂开了嘴,干燥的空气中挤不出一点水分来。一望无垠的黄土高原不敢见风,见风起尘。村道、马路上铺了几寸厚的细面黄土。一只野猫在村道上缓缓爬行,龙家村荒凉得像一座无人朝拜的古庙。  河滩窑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地方。河滩窑在肖河的古道旁,是通往东西方向的咽喉要地。原来的主人走了,丢下的窑洞就成了闲窑,走南闯北的闲客在这里便生出很多是非来。  在这里常住的是五斤。他五尺多高的个儿,大头黑脸,铜铃眼,扫帚眉,魁梧凶悍。他占有三眼窑洞,路过的客人在这儿歇脚,有钱的给他扔几个零花钱,没钱的给他放一个蒸馍,或者一些值钱的东西。他会给你水喝,会让你安稳地在这里过夜。  他一旦有钱就很风光,旁边的窑里有下赌的主儿,他会风风火火地去下注,输了,他会骂骂咧咧地回来。  在这里什么都可以赌,最诱人的是能吃的食物,最不值钱的是女人。五斤赢了女人骂自己霉气。这女人叫小凤,是他从外地带来的,他养不起才把她押在了赌桌上。这女人脸黄得像表纸,眼睛陷进了坑里。他把这女人提起来拉到道上:“谁要?给两个蒸馍!”他吆喝半天,没人应声,骂道:“算老子倒霉,谁要谁领去。”  女人往地上一坐,就再没站起来。待五斤走开,女人爬进一个落脚的老者窑口,伸着细手说:“给我一口吃的……”就有人给老者说:“这女人年龄不大,你看那一排整齐的牙齿,脸一洗吃几顿好食水,马上就变水色了。”  老者掏出一块干馍递过去,小风蹴在地上三口两口吞下了肚。老者又给她喝了一碗水,她的眼里就有了亮光,有了神儿。  老者躺下,她爬过去躺在老者的身边,脸上有了笑容。  太阳端的时候,做生意的人来这里摆摊,有卖瓜子、热蒸馍的,有卖油炒粉、凉皮、豆腐脑的。他们一到,这河滩窑就有了生机。赶路的天不亮就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没事找事的闲客。  卖油炒粉的粉张把摊子一撑开,喊一声:“油炒粉!”诱人的喷香就跟声飘过来。夜晚赢了钱的五斤经不住这诱惑,骂骂咧咧地走过去。“×他妈!给我来一碗。手里有点铜就经不住你这声吆喝,好汉难过你这炒粉担子。”粉张接过钱说:“等会儿,马上就好。油炒粉!”  粉张把凉粉往油锅里一倒滋啦啦地响,周围的人就打起了香喷嚏,河滩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被这味道熏馋了。  “热的煎的油炒粉!五斤的好咧。”粉张递五斤一碗吆喝道。  五斤接过这碗炒粉,仿佛端着一碗肥亮的大肉,让一河滩人羡慕得要死。五斤用手抓一块扔进嘴里,舌头在嘴里打转转,半天说不出话来。  粉张就笑:“这软香东西还咬舌头?”五斤一扬脖子吞下去,捂住肚子跳起来说:“你这东西不光咬舌,还咬心咬肺呢。”  粉张说:“这珍贵食物就不是(口外)吃法,要细嚼慢咽。放到嘴里,舌头转一圈,舔了上面的香料,用不得牙动粉自然就化咧。满口的喷香,嘴要闭住,不要张开,你花了钱,这香物是自个儿享受。尝一口回味一番,回味一番再尝一口。吃这种物料不能叫吃,叫品:品味,品稀罕,品珍贵。会吃了香个透彻,半辈子忘不掉;不会吃了囫囵吞枣,啥味道也没尝出来,把一盘好物料瞎糟蹋咧。”  五斤笑了站起身说:“吃饱咧喝胀咧,跟他老爷一样咧。”  “吃一碗油炒粉就老爷一样,要吃碗羊肉泡还不成神仙咧。”  五斤抬头见是夏文。“您来咧!小子没看见。”殷勤地跟在夏文的屁股后边。  夏文姓龙名夏文,是北塬陵园守陵人的后裔,龙家村尚运的二儿子。在他爷手里他家还是这陵塬上显赫的财东,几年工夫就衰落了。眼下在本村龙夏仁龙财东家拉长工。 当时,夏文也不愿去夏仁家去当长工。他说:“我给谁低头都不给他家低头。”当时传这话的是碎(口片)。碎(口片)说:“夏仁谁都看不上,就看上你咧。他说你答应了这事,他借我二斗玉米,我老婆和娃还等着这二斗玉米揭锅呢。”  夏文不理睬碎(口片),碎Ⅱ片就给夏文跪下了。夏文说:“你这不是叫我丢人吗!”  碎(口片)说:“你给他低个头就有吃有喝了,我想给他当牛做马他不要我!”夏文只好答应了他,被碎(口片)连拉带推进了夏仁的家门。  传说夏仁家以前也不富有。夏文的老爷去世时,给墓里陪葬了些金银细物,这事只有夏仁的老子知道,后来夏文老爷的墓就被人盗了,从此两家结为仇人。夏文家一天天衰落,夏仁家一天天富有起来。  夏文一进这宅院竟羞耻得抬不起头。他怎能为一口饭,给夏仁当长工呢。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每天有现成的饭吃,慢慢的竞也心安理得了。咱是凭力气干活,给谁干活不一样,不就是为了张嘴吗?他就这样留在夏仁家当了长工。  夏文虽是长工,穿着粗布旧衣,人们仍把他当富家子弟看待,尊称他,抬举他。五斤在河滩虽能一手遮天,见了夏文却很给面子。饿死的骆驼比马大。  夏文站在粉张的粉担前,舌尖勾着垂涎。粉张就喊:“来一盘!吃了还想吃,吃一盘饱一天。”夏文捏着口袋的钱低语道:“吃不起,吃不起……”粉张说:“你们龙家拔根汗毛也比我的腿粗。你要吃不起,塬上人都饿死咧。”  夏文说:“龙家是龙家,我是我。”  “你不姓龙?你不是龙尚运掌柜的儿子?”  夏文不再吭声,五斤说:“油炒粉美得很!”  夏文无聊地看他一眼说:“吃不起!”  “攒钱想娶老婆,对不?”  夏文笑了。五斤说:“我诚心想帮忙帮不上,认识的人不是要饭的就是窑里的婊子。”  夏文瞥他一眼说:“你也能给人做媒。”  五斤自知没那能耐,嘿嘿地笑。前面围了一堆人,有人叹息着走来。夏文问过路的人:“前面咋咧?”  “还没死,老婆不行咧。可怜女子,要卖身葬母。”  五斤问:“女子多大咧?”  “也不小咧。”那人说着瞪了五斤一眼,说:“你少做缺德事!”  五斤冲那人喊道:“我能做啥缺德事,我是救她!”  夏文问:“你能救了她?”  “能,那得看货色。”  “啥货色?”  “得有点色相。我买了她,也养不起,有合适的主儿我就转手卖咧。”夏文低头不语,就远离了他。  五斤追上来说:“咱这河滩是个官道,来往的人杂,只要女子好看,出手也不难。这些过路落脚的客商,不管是女子还是媳妇,只要长得好,他们都肯出大价钱。”  五斤拨开人群,领夏文进去,只见老婆躺在地上两眼发痴,有出的气没进去的气。那女子坐在地上,头上插着一根草标,握着母亲颤动的手低头哭泣。  五斤说:“这年月死个人算啥,可怜这女子太瘦小,不好出手。”  女子听见哭出了声。老婆出的气越来越细,眼看就要咽气,一些人唉声叹气地走了。  他们无力救这女子,也不想再看这母女俩悲惨的一幕。围观的人纷纷散开,那母女俩被众人丢在了路旁。夏文说:“等女子走了,挖个坑把老婆埋了。”  五斤说:“这河滩窑隔三差五地死人,谁有闲心埋她,抬起来从坡头扔去,一夜就被野狼野狗吃咧。”  女子哇一声大哭起来,老婆咽了气。夏文被那哭声缠住了脚。  五斤说:“那女子虽瘦小,但那眼睛还水灵。”  夏文说:“这女子可怜。”  五斤说:“这年月,可怜的人一层层。”  女子突然停了哭声,拔了头上的草标向土崖上撞去。夏文一惊,慌忙跑过去拉住她说:“这样干啥!这样干啥!”  女子说:“俺妈养我十几年,俺不能尽孝把她埋了,俺有啥脸活在人世!”  她虽是女儿身,却有一个难得的孝心,使夏文为之感动。夏文问:“你想把你妈咋埋?”  女子说:“买一张席埋了她,俺不想让野狼野狗吃了她……”  夏文说:“行。”他当下掏出钱交给五斤。五斤双手接了钱,他愿意替夏文去跑腿,他等的候的就是这种事。  五斤买来一张席,叫几个汉子上了坡头。女子又扑在母亲身上哭:“妈,俺不孝,把你丢在半路上,……你放心地走,俺四时八节来看你……”  女子哭得惶。  夏文买了一个蒸馍送到女子手里。  女子没吃,供在母亲的身边。夏文感叹道:“这女子是一个孝子,是天下难找的孝顺女子。”  五斤在坡头上喊:“挖好咧!你上来看。”  夏文和女子上了窑。五斤说:“有三尺深,黑堂挖的大,老婆睡进去畅快得很。”  女子说:“俺没啥要求,把她老人家能埋住,不让野狗野狼吃了就行。”  夏文说:“你糊弄谁?黑堂大小我看不见,这明厅只能溜下去个人……”  五斤说:“你下去看,黑堂大得很。”夏文真要下去看,五斤就挡了。“咋能让你下去。”抢着溜了下去,“你不满意咱再挖几镢头。”  夏文说:“做事得凭良心!”  五斤点头称道。夏文跟女子走下窑背,一个汉子抓起老婆尸体旁的蒸馍跑了,道上的人看着他跑没人喊没人追,女子惊叫:“贼娃子!贼娃子!馍!馍……”那偷馍贼见有人追来,随手把馍塞进一堆牛粪里。女子追了两步突然跌倒在地,挣扎了几下,没有爬起来。那偷馍贼见这女子跌倒,又从牛粪里掏出馍大口地吃了起来。  夏文急跑几步到女子身边,他知道这是饿的,她一定几天没吃饭了。夏文扶起她说:“算咧,我再给你买去。”  女子哭了,哭声细弱。夏文扶她靠住土崖,给她又买了一个蒸馍。她双手抓住,眼睛放光张口欲咬,又合住了嘴,她扶崖向母亲的尸体挪去。走到母亲跟前,她跪倒在地,恭敬地把馍放在母亲头顶。她跪了一时,身子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倒在了母亲身边。夏文扶起她,她强睁着眼说:“没事,俺没事……”  五斤在窑上又喊:“好咧,这回没麻达!”  夏文没吭声。五斤跳下窑背,叫人抬老婆的尸体。只见女子浑身瘫软,已经昏睡过去。  五斤说:“饿的,(口外)是饿的。赶紧给喝些水,少吃些馍,不敢让吃的多。”  五斤去抬老婆尸体,把老婆头顶的供馍塞到口袋里。夏文把女子抱到粉张摊旁,先给喝了几口水,又要了一个馍,女子醒来吞咬一口馍说:“俺妈呢?”  “你先吃,吃了再说。”  女子几口把馍吃完说:“俺要守在她老人家跟前。”  夏文说:“你上去看看。”女子眼睛一闭又倒在夏文的怀里。待女子醒来,五斤已埋了老婆从窑背上走下来。  夏文说:“一人一个馍。”五斤抓着馍兴奋地走了。夏文扶着女子向村里走去。  这女子叫秀,今年十六岁,河南郑州人。她十二岁随父母出门讨饭,十三岁那年父亲病死在宝鸡,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在关中道上走村串户乞讨度日。上月母亲突然生病,她说:“在外边不是个长法,还是回到家里好。”  她扶着母亲往回走。母亲说:“到宝鸡给你爸烧张纸,俺们就走了。”  谁知母亲的病一天天加重,捱到河滩窑就再也走不动了。母亲生前给秀说过:“俺死了,你好坏给我裹一张席片把俺埋掉,扔在野外俺怕狗怕狼。”她记着母亲的话,照着母亲的话做了。埋父亲的时候,她是知道的。父亲死在路边,夜里她们睡着了,野狼就把父亲吃得只剩了一架骨头。  那一日天亮后,她和母亲在不远的水沟发现了父亲的尸骨。母亲和她都被吓哭了。她们收拾了父亲零散的尸骨,在村里讨要了一张席片,埋了父亲。要不碰见夏文,她也就随母亲走了。是夏文救了她,又是他替她葬埋了母亲,她是要实现诺言的。  夏文知道领她回家会惹人笑的,笑他在河滩窑拾了个河南担女子。但他既然敢领她回家就不怕人笑。他让人笑够了,父亲骂他是一个没有志气,没有血性的男人。  他不怨老子,也不怨笑他的乡亲,他和他的家走到这一步就是要让人笑的。父亲说,夏仁的老子盗了先人的坟墓,跑了脉气,家业才败了。败也罢旺也好,那是先人留下来的,红火了几代人也该是衰落的时候了。人常说:人无三辈穷,家无三辈旺。他深信自己不会这样穷下去。  走在身后的女子是一个让人怜悯、可敬的女子。他问:“你刚才真想去死?”  她说:“俺妈苦了一辈子,俺不能扔下她。”说着又要哭了。他觉得她的乡音特别地不入耳。“我这人真笨……不会说话。”  她擦着泪说:“不由俺,俺一想到她就想哭。”她的乡音一再地提醒夏文,她是一个河南女子。  “你真有十六岁?”  “俺是真十六岁了,俺不骗你,俺会做衣服,会做饭,十岁俺妈就教俺干活儿。”她的乡音使夏文感到她是那样的陌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能干。”他不忍心丢掉她,丢掉她她又如何生活?一种怜悯之情包围了他,他看着她竟想起了米雪。米雪是村里的寡妇,比他小两岁,是黄家庄的女子,十八岁那年,他在姑家认识了米雪。姑家是米雪的舅家。他去姑家走亲戚,穿着一件旧长袍,米雪的母亲老看他,姑母猜出了她的意思说:“这是我的二侄子!”  “是龙家村的?”米雪她妈惊异地看着他,上下打量着他。米雪羞羞答答地坐在炕沿,手捏着辫梢戏耍。  吃过饭姑母留住他问:“你爸给你问下媳妇没?”他傻笑。她说:“姑问你,米雪(口外)女子咋样?”他说:“好着呢。”  姑母说:“(口外)女子是黄家庄的,把我叫妗子呢,是咱的亲戚。人家看上你了,说龙家村的风水好。你回家给你爸说一下。”  他回家没给爸说。他天天等着姑母的信儿,等了一年多也没见姑母给他话。前几天,一顶花轿把米雪抬进龙家村斗半家,和斗半的儿子旺财结了婚。  夏文领着秀走到村口,冷落的街上就有了人影晃动。看着夏文领着一个女子回村来,人们就知道咋回事了,夏文给自己拾个媳妇回来了。只有娶不起媳妇的穷人才会捡这种便宜,有点家业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这就是他的家,是父亲分给他的家产,一个空空的大宅院。

内容概要

  王海,专业作家,西北大学毕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5年荣获美国“国际文化与科学交流奖”。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罪恶》、《老坟》、《人犯》、《鬼山》、《天堂》等。

作者简介

老坟即汉代以来的陵墓群。老坟在小说里不只是一个背景,而是一个末出场的角色。老坟与龙氏家族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小说讲述的正是这种关系演绎的一段故事。
从《老坟》开始,咸阳作家王海就一直在坚持着他的地域题材写作,这不,他构思两年、动笔7个月完成的长篇小说《天堂》写的又是咸阳五陵原上的故事。1979年冬的一个雪夜,傻小子张山百无聊赖中一脚踢飞了一块瓦片,打在一户人家的窗户上,无意中惊吓了一位公社干事与老婆的鸳鸯好梦……《天堂》的故事就此展开。小说的时间跨度只有一年,却从一个视角展现了关中平原农村的一次巨变:要包产到户了,有人不解,有人恐惧,有人迷茫,还有人暗喜,小小的村庄顿现众生百态。
王海说自己因当兵和搞企业,并没有亲身经历这段历史,所以搜集相关资料、构思就用了两年时间。写完之后他心里还是没有底,复印了十几份手稿送给专家、读者和老师,焦急地等待大家的反馈意见。他问恩师、原咸阳文化馆文学辅导老师赵尧“《天堂》有没有《老坟》好?”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王海长出了一口气,“只要比《老坟》好就行,要不然就是失败的”。王海的小说《老坟》迄今已6次印行,发行量超过20万册,去年11月还获得“美国国际文化与科学交流奖”。显然,王海希望新作《天堂》能超越《老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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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夏文和夏仁的仇恨由上一代人不明不白的继承,相互依存,彼此一方面试图消除仇恨,又一方面滋长了仇恨并扩大了范围,文章结尾出的建国批斗夏文的场面被夏文的儿子天庭看到,这注定是仇恨的进一步传代和繁衍,就如同一代一代的中国人。节妇麦草和米雪的反差是文章的另外一条主线,也写出了那个时代先进女性追求真爱、破除陈旧观念的改变。做节妇有道理,做真女人也有道理,从来讲不清楚。
  •     老坟告诉了我许多关于咸阳那块宝地上的许多故事。虽然我家在宝鸡,但我对咸阳和西安已向往已久。在那里,可以找到令我们震撼的东西。

精彩短评 (总计1条)

  •     很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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