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格格》书评

白描人情的高手

记得5月去乌镇拜访木心先生的时候，先生提到他中意的作家时，点到了高阳的名字，觉得他写得好。我当时稍稍有些吃惊，旋即亦同意先生的判断。高阳的小说，我是初中开始读的。说实话，高阳小说并非一般的历史小说，铺排历史，演绎情节。我始终觉得高阳的历史小说是人情小说，是世故小说。换言之，初中的我是不能懂得高阳小说的妙处的。若以当下大多数的历史小说而言，高阳小说情节并不紧凑，故事亦未必玄奇，更阀武侠美女的穿插点染，看似有点寡淡。读多了，我才明白高阳的好，好就好在这种表象的寡淡。其实，高阳小说很厚实。我读他小说，总称叹其对人情世故的观察入微与揣摩细致。小说家当然要写人物，但好多作家似乎只会写人物，而不甚措意描摹人情。并非有了人物就有了人情，也不是有了情节就有了人情。好作家不靠情节撑台面的。高阳小说的对话很有心，话里有话，机锋暗藏，洞悉人情的人才写得出。历史当然有波澜壮阔的一面，但更多的是平素的静水流深。高阳写的很多是宫闱秘闻，官场轶事，这些地方是最考较人机心和敏感的了。高阳的对话不仅写得贴合情景，更贴合人物的高低身份。不似我不久前看得一出连续剧，晚清的胡雪岩在饭店吃饭，结账时竟然高喊“服务员”。真是吓煞我也。我很想讲高阳，但可恨讲不透高阳的好。但我之读高阳书，是当调理文字修为文章来看的。高阳的文言功底不是一般的好，真正做到清通淡雅，但亦不失小说应有的明白干净。我读高阳书晓得文言好，先要在句式。文言句式，清通简切，流转无碍，高阳此处做得真是好，且文言简省处很多，高阳都能一一得之，可见其沉潜功夫深沉。而我们通常作家用几个生僻词语或华丽辞藻就觉得自己文言很好似的，简直有点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