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红楼：大观园的后门通梁山》书评

十年砍柴——马可•波罗式的讲述

在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里，马可•波罗向忽必烈汗介绍了许多城市的风物，天快亮时，马可•波罗说：“陛下，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所有城市都讲给你听了。”忽必烈汗说：“还有一个你从未讲过，威尼斯。”“你以为我一直在讲什么？”“可我从未听你提及她的名字。”“每次描述一座城市时，我都讲点威尼斯。”在我看来，无论是“闲看水浒”，还是“闲话红楼”，“十年砍柴”做的都是马可•波罗的工作，二者的精神实质可谓殊途同归。“十年砍柴”是吴思的好学生，以其相关理论为工具，从别样角度切入“水浒”、“红楼”，得出不少洞见。他认为，贾林两家存在某种契约，不过最终林家人财两空——其新解“木石前盟”，颇能自圆其说；他认为，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吓醒时大叫“可卿救我”，并非闲笔，作为贾府未来的希望，宝玉让可卿救他，实则是贾府盼望可卿给走向衰败的家族带来重新辉煌的机会——某些人据此推断二人有暧昧关系，的确庸俗了；他认为，所谓的不健康文艺作品，其实大家都在看，无非不同的人看完后摆出的pose不一样而已，薛蟠这种人比较率真，喜欢看的东西毫不掩饰，不如他妹妹会装——其爱憎跃然纸上，让人莞尔一笑；……《闲话红楼》是“十年砍柴”的第四本文史随笔，经王旭明社长鼓励，他不避出版业潜规则，将此书放在了自己所在的语文出版社出版。在“代前言”里，他说：“如果拙著出版后，没有辱没本社的声名，将不胜荣幸！”事实是，这样一本文史随笔放在语文出版社出版，虽然突兀，却也并无不妥，只是其编校失误过多，这一点上，的确辱没了作者和出版社的声名，令人惋惜。随手指摘几处白璧之瑕：P57“黄蝶”应为“黄碟”，P81“不来就错”应为“本来就错”，P103“某这个差事”应为“谋这个差事”，P110“给外”应为“格外”，P201“战争”应为“战胜”。再抄其几段话：“以前我总以为中国人爱修园林是因为天性爱美，后来才渐渐明白，爱美之心对修园林的动机来说，根本不是主要的，主要就是来张扬主人家的气派。”“皇权政治就是一种礼仪政治，更古老的氏族政权靠巫术营造的神秘恐怖气息，来显示权威、震慑人心。这种礼仪政治可以看作其遗留。”“就如古代一些王朝一样，政权越是危机四伏，天下民不聊生，皇帝越热衷于举行各种向天地祈福的盛大仪式，希望用盛大的庆典来粉饰太平、自我刺激一下，以求这种人为的繁荣变成真实。”“在《红楼梦》时代，节日的政治性涵义是寄托在民俗中间的，也就是说，朝廷不会重新单选一个日子来彰显其政治意图。因为在中国，从周代开始，尤其经过董仲舒等人天人合一学说的弘大，植根在农耕社会的民俗和政治几乎可以天然一体。因此我们看到历代王朝更替，很难有专门的‘建国日’，他们占了前朝的龙廷，正式改正朔必定是新年的开始，此前的日子只是暂时的坐龙椅。……现代国家肇始，新政权的建立标志不可能是皇帝的祭天即位，而是催生新政权某一重要事件发生的那天。如美国的7月4日，法国的7月14日，民国政府则是武昌起义的那天：10月10日。可以说，中国古代新朝廷不管受胎于何时，其诞生日必定和民间公认的新一年开始时间重叠，没有谁敢说‘时间开始了’，而以前的岁月都是千年黑暗。而现代国家理念被广泛接受后，受胎日便成为诞生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在中国古代一个世家要永葆繁荣是很困难的。我以为关键是中国以农耕立国的经济政策所决定的。农耕是一种消极的再生产，在没有疆土大面积开阔、种植技术飞跃的情况下，随着人口增多，土地的压力必然越来越大，最后造成大量流民，引起社会动乱，从而导致一个个王朝倾覆。因为没有工商业的迅速发展，不能有整个社会的扩大再生产，社会财富得不到成倍地扩张，这种历史的循环是必然的，因为农耕经济的潜力几乎不可能根本解决人口剧增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