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集》章节试读

《柏子集》的笔记-八骏图 - 八骏图

撇开小说中各位先生在现实中的隐射不论，「八骏图」好玩的还有一点：男人凑一块儿，女人是永远的话题。小说基本上就是各种对于女人的归纳，并抒发男人面对女人的挫败感，且同时嘲笑男人们的自以为是。其中以教授丁最有意思。他看上一个女人，却不愿表白，因为他知道，表白了那女人就会嫁给他。他心里要那女子去嫁一个各方面皆不如他的男人，等这女子年过四十，芳华已逝，他将去告诉她，他的心上，还好好地留着她失去的那些。反正，这人爱一个女子，以致于单得到她还不够，非要那女子与别人去消磨她的美丽生命，而他，还留着那活泼泼的爱。对此，小说的主人公达士先生有一评语甚妙：你不是在创造哲学，而是被哲学创造。

《柏子集》的笔记-柏子 - 柏子

水手和妇人的老故事，当时看来应是有些情色意味的异域传奇，发表在报刊上，为初出茅庐的作者博些轻薄文名。柏子只是一个名，妇人只是一具肉身。肉身脆弱而短暂，温柔却不朽：宽宽的温暖的脸子，湿的舌，一些转弯抹角地方，一些幽僻地方，笑，动。柏子的泥脚印在黄色的木地板上，干了，格外分明。沈从文写得真细，他的心里也真是温柔极了。

《柏子集》的笔记-一只船 - 一只船

照例是风情画的片段，其间三次提及死亡：革命军溃退时受同志请求，给其一个痛快；船老板梦见自己杀了乘船的军人，抢了一船物资；另一船过险滩时，水太急，几个缆工不愿意松开绳，给拖死。后一种牛马式无谓却忠厚的死，反衬前两种死的喧哗与骚动。

《柏子集》的笔记-小砦 - 小砦

水边吃码头饭的女人，沈从文又写了一个，名唤桂枝，而这类话题中最耐人寻味者，还是操此营生的女人们所傍的光棍男人〜〜或她们乡下的丈夫。从文的文章，常常将某一种人的人生，以寥寥数百字道来，有时概括得有趣，有时讲述得心酸，反正都是轻描淡写，对应那水里浪花一样的命。「小砦」里写「塌茸男子」，一样的手法，写他们靠女人的无聊生计，写他们的施小做作、欺软怕硬，写他们中某些人盲动枉死，临刑前还不忘占些看客口头便宜的顽泼，可怜可叹，形象之至。这是一个作者的温柔，也是一个作家的残忍。

《柏子集》的笔记-采蕨 - 采蕨

练笔之作。不知沈从文写这山野中怀春男女野合之事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女的叫阿黑，她的故事，才刚开始。

《柏子集》的笔记-一个母亲 - 一个母亲

冬天，陪外祖母在火炉边烤火，得便又同弟妹悄悄的走到后院雪地去印罗汉。或者敲下缸中的冰，用草管吹一眼，将绳子穿过，提起当锣。或者在灶肚热灰中烧红薯，烧板栗。在这些日子中正事是纺车，把成条棉花纺细纱，一切学到大人作。春天来了，照本地人春天的娱乐，消磨了一个春天。夏天秋天全如此过去。她已经是八岁了。那时家中叫她大妹，因为在孩子中年纪顶大。这大妹那时知道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迎冬，过年，端午节，吃新，中秋节，重阳节，冬至节，腊八佛生日。各样佳节循序而来，每遇到这种日子，家里就做各样好东西吃，孩子们年纪就再长，对于这些事看来是顶容易记到也当然了。
一个“沉默如佛”的女子，小说家愈是想要将笔探进她的心里，描绘出她心里的秘密图景。他写完这个女子不无浪漫的出嫁，她婚后的平淡生活，以及与一个客人的私情，那私情带给她的结晶和痛苦，最后竟然令他的读者觉得，只有这女子八岁之前，不谙人事的春夏秋冬轮转，他一笔带过的无知岁月，才是最可珍贵的。这最珍贵美好的，偏偏他只写得一段。

《柏子集》的笔记-自杀 - 自杀

有的自杀是缘于激情、狂乱，有的自杀却缘于激情的消失、日常的消磨、意乱情迷之不可能。前者通常惊天动地，后者都是无声无息。

《柏子集》的笔记-第四 - 第四

我心上象完全为什么所蚀空的模样，仿佛成为一个悲剧的中心人物，痴了许久。
先是借了一个目空一切的慕女狂的口吻，倾诉了对天下女子的爱情，也狠狠讽刺徐志摩之类诗人、新青年为女人害相思、要死要活的病态恋爱；然后讲了这位慕女狂的一个偷情故事，故事里有个秃顶、了然一切宽宏一切的平庸牧师和牧师美丽的妻子；最后，讲完了那个唯一失败的感情经历的慕女狂，因为天上深紫色的晚霞，得到了人生的顿悟，放弃独生，结婚去了。
这里录的是小说最后一句。
为什么“我”会“仿佛成为一个悲剧的中心人物”？小说表现得极其暧昧。慕女狂看见深紫色晚霞而得顿悟，毕竟还有理由：他和牧师妻子的初次相遇，那女子便是穿着紫衣。也许是晚霞让他想到那个女子，让他明白那个女子才是自己一生里唯一的爱，而他鼓吹的其余风流事，都不是爱；他对女人的“洞见”，亦不如说是怯懦和盲目。而“我”，一个置身事外，只为了写作素材而听人说故事的作家，怎么成了悲剧中心？又为何而痴？
小说没有提供足够的线索让读者找到答案。或许这最后一句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读者去觉得惆怅，或许它也是作者一步一步明了了人世间情感复杂性之后，发出的叹息。

《柏子集》的笔记-第52页 - 小砦

小砦就是小寨的意思。
小砦一文结束，才知道沈从文此文并未完成。寥寥数笔，把人物勾勒的清晰又亲切。
语言应用比较活泼，喜欢看他们斗嘴打混子的话：“黑子，我不经压你经压，你试试去看，压不出水一定压出油，压出三两油点灯，照你娘上清秋路！”

《柏子集》的笔记-医生 - 医生

篇名让我想起契诃夫，开篇的笔法也让人想到契诃夫等俄国短篇名家，不过随后便转入有点灵异色彩的旧时传奇。但我不相信这是一个鬼故事。医生讲的他那段奇遇，该是一个极致爱情故事的尾声：「呼啸山庄」那样极端的爱情故事。很多细节被省略了，包括医生到底与那失心疯的男子说了什么而博得了对方的一点微笑？这篇大抵能算是沈从文屡有提及的山峒传奇之一，那里出奇人、奇事，更有感情上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