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是一种实践智慧》书评

法是一种实践智慧

郑永流教授新作《法是一种实践智慧：法哲学和法律方法论文选》（法律出版社2010年版）前两天终于拿到了。读书界可能对郑永流教授的译著更加熟悉。例如，《为权利而斗争》、《法律思维导论》、《当代法哲学和法律理论导论》。哈特在他的经典著作《法律的概念》一书的序言中表示，希望他的这本书“将消除如下观念，一本法律理论著作主要是一本人云亦云的著作”。任何一个法学家都有自己的理论体系，发现不同的体系，并揣摩其中旨趣的不同，并非易事。恰好这一本文集囊括了他的研究成果的精髓。作者一流、编者有心，手捧这本小书，自然爱不释手。翻开目录，书中所选篇目也十分吸引人。全书共分两编，第一编是“法哲学”；第二编是“法律方法”。第一篇文章《法哲学是什么》就很吸引人。学界通常会探讨 “法是什么”，或者“法应当是什么”；而探讨法哲学是什么，则本身就带有一番问题意识。海德格尔在1955的一次题为“哲学是什么”的讲座中说：“我们提出的这个问题，涉及一个范围非常广泛的话题。由于这个话题太大，它就始终未得到确定。由于它未被确定，我们就可以从许多不同的角度处理它。”郑永流教授在处理“法哲学是什么”这一颇具希腊式设问形式的问题时，希望经验地展示法哲学在过去实际是什么，人们接近它或获得它的方法、视角和途经，并试图从中归纳出什么能利于人理解法哲学问题的东西。作者按照时间的顺序，梳理了自古至今西方法哲学的发展脉络，从自然法一直追击到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西方现代法哲学。作者指出，“法哲学在本质上是对未知的探索和新生的体悟，不是像数学那样，是向已知的东西归化。因此，人们完全不能教授或学习属于未知世界的法哲学，就像人们无法教授或学习尚不存在的发明一样。在这种意义上，我想说，法哲学是什么？法哲学是一种发明，它的本质是创造。”长久以来，法学初学者会认为，法哲学就是关于“法是什么”的学问，“常常把这个领域的主要著作视为白纸黑字的法律教义的变种……他们往往认为不同的法学家对简单的问题提出了不同的答案”（Brian Bix, Jurispudence: Theory and Context, 4th edition, p.4）。实际上，哲学本身并不回答“是什么”。法哲学是一种关于法的世界观，它指引人们如何看待法，如何把握法，如何理解法这一存在。《法律实践观——以转型中国为例》是郑永流教授的最新之作，用作者自己的话说，“可算是我至今的法哲学和法律观的集成”。这篇文章着力要回答“什么是正确的法律”这一法哲学的基本问题，但却是放在实践的视野下，提出了颇有意蕴的六个命题：法是关系的本体，具有主体间性；法是规范与事实相互关照的续造性结果；法是一元的；法是具有说服力的意见；法是实践智慧；预设的法律是一般准则，法是具体理由。这本书的第二编是“法律方法”。这让我想起了郑永流教授2008年出版的《法律方法阶梯》一书。《法律方法阶梯》是一部关于法学方法论的体系书，不仅有理论，更有实践性。而本书中“法律方法”一编，则可以说是作者关于“法律方法”思想的精华。在其中的《法学方法抑或法律方法》一文中，作者写道：“方法的作用，以法学为例，既不能像概念法学那样被夸大，也不能像自由法学那样被贬低。唯有基于这种思考，我们才可以单独言说所谓法学方法、法律方法和法学，我们才有得以安身立命的家园。”郑永流教授的作品不仅思想深刻，也十分严谨。不仅对己严谨，对其他人的作品也十分严苛。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波普尔的三个世界的理论。波普尔的世界3就是理论的世界。纠正一个理论的错误不会牺牲人的生命，它不过是修正或推翻一个旧的有缺陷的理论（波普尔：《客观知识》）。郑永流教授身体力行，他重新按照德语版本重新翻译了耶林的《为权利而斗争》，弥补了原来译本的转译缺陷。还有一则故事使我至今难忘：前些年我与郑教授面谈时，提起一本德语翻译过来的法哲学小册子，郑教授很感兴趣。回来后，我便寄送了一本，但至今没有回音。思来想去，恐怕是翻译质量不高，郑教授看之难忍，不愿再提此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