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续录

章节摘录

　　趁天气晴明，先生要我陪他去老教室转转，是怀旧么？是散心么？我无从知悉。那教室是二层的老房，修于五十六年前，在它竣工后的二年，先生便执教于斯。室外的几株树也都高龄了，但虽弯曲苍黑，却依然在窗外的小园里，室内的旧桌椅早已不在了。学校里老的、旧的，只有这小楼、这老树了。为存史迹，楼、树都还保留着，它们悄然掩隐在高楼之中。高楼落成时，老人已退休，他常常从楼前经过，但也仅只是经过而已——他从未登上这二十层的庞然大厦，然而，老人却常常去看看老树旧屋。先生之寓，就对着那老屋，每天他都要凭窗默注那“古物”，想什么？我不知道，谁又能知道呢？——知道的，只有他自己。　　楼小，小楼里的教室，更小了——大约只有三十平方，三十平方的教室，讲台大约只有二尺。一九五八年，他开始在二尺的台上晃悠；一九六六年，不能晃悠了；一九七八年，他重来了——执教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一九九八年，他从台上“退”下，从此“休”矣。那以后，他像游方和尚，在北京、南京、广州、杭州的很大的大学里讲学，那些学校的教室很大、很豪华，讲桌恐怕都有三平方米，讲台更足以晃悠无碍了；然而，老人怀念的，还是矮败的教室和那二尺的旧讲台。一九五八年，他教的首批学生有五十；一九七八年，是六十三个；一九九八年，是四十个。老人说，这是他的“三八节”。这三个“节”，学生总数是一百五十三，现在，走了十八个，老人每言及此，便悄然泣下。他说四个“八”：三个欣悦、一个悲怆——白发者尚在，黑发人先走，能不悲且怆么？　　绕着旧教室，我们晃悠了一圈。在老树下，先生停留了片刻。因教室锁着，老人只能隔窗望内。教室空空的，只有那陈旧的黑板还挂在已经不白的白壁上。老人趴伏在窗台上张望室内，我看到他的双肩在微微抖动，而身边的老树，在微风中，也微微摇动着。 　　……

前言

　　《清谈录》出版后，半年间，我思而少录。从十月至次年的二月，枯坐寒斋，遥对秋山冬林，斯时苍黄代替了翠绿，而风呢，只将寒意撒向人间，这是一个令人难堪的季节。当春夏时，群鸟准时唱于枝头，清晨五时三十分，仍带着几许睡意的第一声啼声，便从园中悠起了，片刻，唱声四起。这是自然的节律。我蜷在温暖的被里，想着昨夜的梦，梦中的见闻，虽则只隔数小时，却已茫然了。所存留的只是几缕意绪、数点残痕。而梦境的情致，却分明记得，那只是茫茫然的往事、苍苍然的故人。这情形，婉若中国的绘画——物形是模糊的，而满纸却浮绕着不可言状、不能言状的烟霭。往事已矣、故人逝去，一个枯弱的“古稀”者，在醒与眠的交替时刻，若明若暗地浮想翩翩。　　又在交替时刻，在二〇〇八、二〇〇九之交，我着手撰述“续录”。室温已近零度，伏案呵手，思绪翩翩，我不知道要写什么，却又迷茫茫地在写着“什么”。这似乎有一丝儿“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的意味。是“无为而无不为”么？也许。至少，我并不想“为”，“为”什么呢？名耶？利耶？一个七三老朽，“寓形宇内复几时”，何求呢？　　门窗紧闭，室外凄鸟啼寒，室内烟客吐雾，室外是清新的山野，室内却云蒸雾绕。我拥有最多的，便是时间——虽则天限不远，而当下，却是富有者。我昏昏然写着，浪抛光阴，也只是为了驱遣无聊。　　冬日是可爱的，因为它不那么辉煌、不那么炽热，而只在寒冷中将缕缕温暖抛向人间世。临窗伏案，沐浴着冬日，左手夹烟，右手执笔，在洁白的笺上，撇下黑痕，这种快乐难以言喻！

书籍目录

序一 三十而……二 珍藏痛苦三 收购古籍的废品站四 文人的折腾五 桥头惊梦六 除夕夜话七 春江冷暖鸭自知八 老教室九 糊涂近道十 知"道"与"不知道"十一 真相与梦境十二 山寨说庄十三 山居说亭台十四 山野有高人十五 悄悄的湖山十六 小城故事十七 往事如烟十八 "中华"多彩十九 花溪的桥二十 菜花黄了二十一 海思二十二 自古多情伤离别二十三 落英零叶堪为师二十四 月常阴缺人常悲二十五 夜灯下的背影后记

作者简介

《清谈续录》内容简介：夫景迫桑榆，何堪高头讲章之烦，故以随笔述事，即风花雪月亦不避，此于读者，或可资释累。录中所涉，不外本土文事。言此言彼，要皆一己感获；正耶谬耶，悉听阅之者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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