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作探侦》章节试读

《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7 试读 - 家作探侦 7 试读

7
天眼见变差了。他们两个顺着太平洋海面高度异常的厄尔尼诺现象和潮冷的水汽进了村。村口岔路，岔路边一个没下巴的老汉和一个没鼻子的老妪在熏房旁熏肠子。侦探对他两个打招呼：
又在发财。
发个屁财。老婆不要钱帮我做业务。四百二十斤熏肠担到城里卖完才赚四百二。给我姑娘打工没得工资。饭还要白喫。那老汉口齿不清地讲：发个屁财。
侦探打个哈哈：人活一世，为儿为女。
唉，爹妈不好当，所以讲，你上点心，帮我姑娘随便找个人嫁了罢，没鼻子的老妪讲：我姑娘命苦哟，三灾八难，行行单单，你看你看，我老头还老哼唧她。
你没鼻子哪能哼？他不哼哪个哼。侦探指着自己鼻子讲，老妪肠子一抡，假意生气，想要扔他，他笑嘻嘻一躲：莫丢莫丢。好好地，结么婚噻，逼自家姑娘往火坑里跳。你当两个随便捡起一配就会是金玉良缘，万象更新罢？那世道不早就太平啰。哎，有乌心菜没？拿一把。
没鼻子的老妪笑骂一句，丢下肠子，甩着手进了房子，又出来，给侦探拿了一把乌心菜。侦探摸出五个铅各子叮呤当啷递过去。没鼻子的老妪看着没下巴的老汉，没接。
四块二。老汉呜噜噜地讲：五块太多。
就五块钱，少了我不买。侦探笑着说。
你真嫌人，老妪笑了笑讲，古里怪气。
谢谢你扶贫。老汉也笑了笑，收起钱。
这乌心菜是好东西？回去的路上头作家问侦探。
好东西，比无心菜都好。人无心要死，人乌心却有营养，混得到几条金腰带。侦探笑笑：这场子还有种东西，和乌心菜长得一模一样，叫梦草。人要不小心喫混了，三魂七魄，灵体出窍。
嗑到迷幻药了。作家面无表情地讲：要不就是想搞点宗教。
你这话讲的，不好听。这是在宁国，又不是口口口国。一个个拖下水，随时要爆发。再说了，迷幻药搞宗教又得罪哪个了。
不好。
么不好？
不道德。
么叫不道德噻？
不是好事，我就那个意思，好罢？就像，就像不正义。
正义？乞丐吃狗肉被爱狗人士打死。石油公司封锁新能源抽干地球血脉。下岗员工报复社会。烟草公司想要独占利益，立法干掉千百年的土烟。还有诸多不许。不许大胡子，不许黑面纱。正义哪里讲得清。
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差不多就是道德的，正义的罢。作家讲。
人多打人少是罢？中世纪十字军打异教徒算道德还是正义？
作家不吭声。
挖啥呢灭绝的文明文物那么多，这么下得去手，是算四大皆空不拘于物，还是算他们脑壳有病？
莫乱讲。作家皱皱眉毛：无论中外，打砸抢总是不对的。
好，那经济危机一世界人过不好，要是哪个讲，，还是打仗吧，世界大战解决经济危机，打完解决内需，百废待兴。打不打？这算正义罢？侦探又问。
作家不吭声。
口口口一家二三四个，其他民族有的一个小伢都不要，几十年以后还不晓得哪个人多。好好看点口口经吧，对人家好点，说不定二十年以后，和口口口兴起直男是癌症一样，再兴起一个，一个……非口口口癌？你觉得这名字好听罢？侦探笑着推推作家胳膊。
作家不吭声。
新闻，一男子勇救人体炸弹小伢被砍脑壳，大家点蜡烛，好人一生平安。跟踪报道，该男子是口口口口成员还嗑药，大家吹掉蜡烛开始骂。过阵子后续报道知道他还是个口口口，于是大家又点起蜡烛，祝他找到自己的幸福。人不能是一片点蜡。口口口砍这一个脑壳是和十三亿人为敌，一年口口口口死几多个，那又是和哪个为敌噻？人不只是他的身份。人很复杂，真相很简单。正义，道德，事事都是相对的。
你水平蛮高噻。作家斜了侦探一眼。
高么高，水平高我还做么的侦探。问题人人都看得到。搞这些的，和喫梦草乌心菜的，起先并不一定都是非要搞点事体出来。他们都有他们的原因，都想好，最后却都搞得翻生屌顾，七荤八素。光有恨是行不通的。你讲，是不？侦探问作家。
作家不吭声。
侦探叹口气：喏，刚才他两个，就是心里头过不去，自己去找梦草喫……
等下，他两个是哪个？
那两个？哪个也不是。
你晓不晓得我是作家？
我么不晓得。
创作时，角色的出现，就必然要有它的用处。没有什么角色会哪个也不是。
醒醒罢。这不是小说。大作家。侦探对作家挥挥手里的乌心菜：这是现实。
好罢。作家叹了口气：就是罢。他们两个脸上那样子，么样搞的？也不去看看。怪骇人。
讲得轻松，骇人免费，看病不花钱唉？明星整容好多钱？他两个安个鼻子下巴好多钱？他两个哪看得起。侦探讲：以前我认识个人，和我讲，有个客户要出货，一堆东西，古董名画，千万级别，经济不景气，出不出去，急死在那里。那人问他为么非要急着出，买都买了，又不是生意做赔欠巨债，有么事急着砸锅卖铁？问了才晓得，他生大病，一月四十二万，只是维持。隔三差五大手术几百万。千万数字，也不老少，花起来还不是两下花光。
明明日子越过越富裕，却越有钱越搞不起。往前四十二年，五分钱上学，两分钱包医药。全民免费，么事没得。
按现在人的素质制度水平，全民免费，是个灾难，占小便宜，不去白不去，喫空喝空，二分钱医药先买二十块的丢着玩，丢着丢着回到四十二年前，大共产，一白二清，缺油少盐，油米要用票，又好了？不是钱的事体。黄金若能买命活，皇帝要活万万秋。
这倒是。但买不到命活，续点命也好。他还算好，普通人家就等死，哪个管你。他那样的千万，不晓得踩了好多人的血汗。
一个人在这里要到个位置，是要踩着人上去。为么他要到这个位置？因为这里没得安全感，下头呆不得，活不起，两座金字塔一正一倒，生老病死无以为续。给自己孩子买奶粉，先要把自家注水肉忽悠出去；给自己治病，先得把手头毒胶囊倒腾出去。搞得人多是竞争欺骗战争意识，没得同理心共赢心道德心。这哪能搞。
指缝的沙子，手掬的流水，一松劲就散。作家叹口气：像有个别的，生小伢生不起，生得起的养不起，养得起的买房不起，挣扎后头养老是问题。熬熬熬到死，死都死不起。一个坟墓老贵，几万几万，房子一样，全有年限，要不续费，就给端了。死了凑钱火化，那人讲，我实在没得钱，求求你我不烧了，我一张草席卷了埋好罢？给埋？不给埋。你没出息，你就死无葬身之地。民生民死。我和我爸妈讲过这些。他两个讲么？小把戏，你是有病哪，你缺喫是少穿哪？管人家这些闲事。就讲，你工作要努力，但工作归工作，还是要注意身体，病不得晓得罢。你看邻居那个谁谁谁，年纪轻轻没得了。
你是作家，没得就没得了。业界惯例，没得了好，英年早逝，死了出名。侦探笑。
不让我活着舒心快活。死了出名和我屁关系。就怕死了也没人认唷。老画家意外死亡，作品再三升值，这话讲起不好听，揣着问问，为么样搞文化的就要有群人等着他死？么德性。你看现在有人讲，他只看两种人的书，一种有用的，一种死人的。
这种人可恶。侦探吐了口吐沫。
在世不让享福，死后风光大葬。捧梵高的都是害死他的那一群。
不过当作家还是快活噻，想么样写么样写。
想么样写么样写？我肏，我口口口口口此处删除四百二十字。他口口口口口此处删除四百二十字。明白了罢，我能随便写罢？不讲这个，不快活。哎，你讲，我爹妈两个那讲法，矛盾罢？
哪个讲法？哦哦，记起来了。工作努力，保护身体。看着矛盾，对立统一。传统想法，人家这样，我也这样，不动脑壳，省时省力。你看刚那没下巴的，教姑娘结婚。你问她为么要姑娘结婚，她还不是讲，别个都结噻。爹妈也是一片心。他们那代，缺喫少穿，到现在这状态，在他们心里共产主义早都实现了。公司倒掉，老板跳楼的辰光，人家看不到，心不烦，哪来的危机。这样也好，平安是福。人活一世，为儿为女。
人活一世，为儿为女。那是肯定。我就和他两个讲，好好好，我注意，但再注意身体，哪个一辈子不生病？哪个不老，不死的？我们给它添砖加瓦，它给几个人保过底？
莫乱讲，官方讲法，幸福指数很高，人民都很安康。侦探笑笑。
前世的，税负全球第二，福利全球最差。只看过福利彩票，没看到过福利。辛辛苦苦给上头做螺丝钉，创造价值，到我有需要了，还是靠自己。
是噻。要怪，怪环境。都教育多讲奉献，不图回报。想让马跑，又不让喫草。用人哪有那么贱。
我讲，我要老了，生病了，就把钱拿出来乱花，爱搞么事搞么事，爱玩哪场子去玩哪场子，我爱死哪场子死哪场子。我不要进医院插管子吸病气。我爸妈听了不吭声，一会讲，你意思是让我们也这样是罢？我一下噎住，不吭声了。
叫你讲话不带眼噻。侦探笑笑。
作家叹口气。
你不太会和人打交道罢？侦探问。
因为我是作家？作家问。
我管你坐家不坐家，我又没问你有没得个大屁股。你经常得罪人罢？
为么这么讲？作家愣了一下。
同类相吸，一讲话就晓得。侦探笑嘻嘻地讲：对脾气，我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噻。
看不出来。作家面无表情地讲。
我是会打交道喜怒哀乐骂讨人欢喜惹人生气给老一瓶酒老子能喷得你质疑人生可这都是通过思考后的举动不是荷尔蒙本能冲动以前有人讲这个叫外向孤独但人哪有不孤独的哩人本身就是孤独地噻抛出去的字句不过都是对自己身外人事的投射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往往看到的是自己角色出现必须要有用这一定律只是你一厢情愿想用经验代替偶然以此安慰你心里的惶恐不安罢现实里头任何角色没得用也要存在。你讲，对罢？侦探讲。
作家张着嘴，像看见侦探口绽菊花中间还夹着个鸡巴蛋。
听不懂算了。侦探挥挥手：我好久没见得人一时嘴快活。
好罢。现在要去哪？作家闭上嘴，问。
去喫饭。侦探讲。
去哪里？

去我家。
由于某些缘故，家作探侦连载计划叫停，此处为连载前11章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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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4 试读 - 家作探侦 4 试读

4
电话不算没得用。
这案子我接，侦探在电话里讲：不过你得来宁国[ 本文中地名与事件属创作，并非与现实中地名事件对应，若有雷同，纯属巧合，下同。]，我在宁国附近，到了以后打我电话。
去宁国我要开七个小时的车，作家说：你到底要接这个案子罢？
七小时算么事噻。四百二十分钟。你到底要解决你的问题罢？要就莫嫌烦。你来宁国，我在宁国边头，到了打我电话。
侦探讲完，挂了电话。
前夜作家正犹豫，电闸却突然跳了电。阀么样推都推不上去。气温骤降十度。家里呆不住了。他决定出发。四月二十日，他在妻子遗像前点了三炷香，出了门。路两旁到处倒闭甩卖，木雕小桌一百元，全棉衣服一块钱，没人需要买东西，家家户户东西用不完坏掉往出扔。嗒滴嗒滴嗒嗒，电话接连收到两条短信，作家拿起瞟了一眼：尊敬的用户按照实名制工作要求,您目前使用的手机号码客户资料不完整,为避免您的通信服务受到影响,需要您携带本人二代身份证到号码归属营业厅完成真实身份信息补录，感谢您的支持。另一条是讲包裹实名制，内容大同小异。这也实名，那也实名，图方便还是图隐私？作家咕哝了一声。驱车出城，过立交桥时隔着铁网看见临时停靠在山谷高架桥上的火车。其上有人在攀爬偷麻包。末日之景。五百米的注目礼。几十秒穿越梦与现实的边界。其后是长达半小时的大塞车。那条路通往宁国火葬场。那些车都是要去火葬场的。一个小时前在路入口处相遇的人又因为塞车再次相遇。
作家下了车。盯着堵车长龙直皱眉。后头车里副驾驶上八个月的小伢望着他笑。前面车里头的姑娘边开车边读旅游册子，上书：宁国，梦之乡。十米开外一群十三四岁小伢背着书包围着个瘦小伢拳打脚踢，边打边笑着喊：打死你，打死你。老们不满十四岁，搞死老师不坐牢。瘦小伢挨着打，一声不吭，手里摸摸西西掂到块砖。作家赶紧喝了一声，小伢们就跑走了，剩下那瘦小伢握着砖头恨得在地上划，一会起身，砖头塞书包，身上灰都拍干净，装作么事没得一样跑走了。
远处是酒厂，酒糟下游，一河的酒味，塞满车的路。这气味让作家想到以前的事。那时作家还没得车。作家很晚才买车。上班地方太远，公司说只要他出车钱，其他费用一律报销。汽油，维修，过路过桥，保险，洗车费。都说，待遇好唷。但他觉得不划算。车这东西毕竟是消耗品。他一直拖到拖不下去。做他这事体，应酬不去不行，不应酬哪个记得你。但不开车，酒局他就要多喫好多酒。有时他会过敏，会胃出血，喝完酒蹲到江边头，吐得一河酒味，一屄屌糟，和现在这路上头的味道一球屌样。车是买了，新款国产MPV，车不贵，但对他来讲，每次开车出门都是种体力消耗，精神折磨。找停车位难，路上头吵哄哄，隔三差五出个事体，还堵车。出趟门脾气翻一倍。唯一的好处是可以收集写作素材。他本就不爱出门，后头就越发不爱出门。妻子以前老爱拉他出门，拉他逛街，后头也不吭声了。以往她会和他两个吵，会念他，么事都要念一下，有时还哭，讲你多跟我出去逛逛，一天到晚在家磨磨磨，把自己身体搞差了，搞没得了，丢下我一个么样搞。他始终记得自己第一身份是作家，就该时时记得做好本职。可在她眼里，他不是作家，他不是他的工作，他就是他。在他开车突然有了灵感在红绿灯的间隙里记下几句零碎话备用时，在他过马路突然走神时，在他挑灯夜战抽烟写东西第二天早上一脸病容脖子拐不过弯时。她都要念一下。他有时被念得搓火，就讲，不这么搞，么样搞？啊？我不这么搞，么样赚得到钱，靠哪个养车养房养老养小伢？靠政府？哪个管你，还不是自己拿命夯？她见讲他没得用，就慢慢不讲了。她越来越不爱吭声，只偶尔叮嘱一声，就一声。他爱听听，不爱听罢。再后头，她就不再和作家两个讲话了。她安静下来了，安静蛮好。问题是，她不是不爱吭声的人。
除了跟他。
作家想到这里，长吐一口气，酒糟味连同他的想法飘向路边一栋独楼。周围拆得只剩下这个杂货铺门面。马头墙墙头长草，孤落落顶着风。老板娘抱着小伢看着作家，作家也看着她。那瘦小伢正是刚才被殴的那个。他死盯着作家，不吭声。作家想了想，走到杂货铺边买了包皖烟，瘦小伢见他过来，就跑走了。他在老板娘拿烟的空抽出随身记事本，写写画画。莫写了。作家好像又听见妻子和他讲。作家想了想，就撕掉，扔了。刚丢出手，杂货铺老板娘把烟和几个零壳子给了他，又指着那团草稿纸问他：哎，你丢它做么？
没得用，不就丢了。作家看看纸团，正躺在垃圾桶里。
莫怕，我又不抓你乱扔东西。就是怪可惜。老板娘说。
这有么可惜的。破字纸团。用不到的那不都往出甩了。
那也可惜，字纸团也是树浆。你不心疼是你工资多罢。
说多不多，一天二百，每天花就要花一百多。哪里多。
都讲不景气，我看哪不景气，一天一百多你都花得掉。
景气不景气不是看花出去多少。有人一天光发烟能发掉几百块，回家照样养不起小伢。作家抽出一根烟放在口里讲。
乱讲，烟抽得起，小伢又养不活了。现在都给生两个了，要是你讲的都养不起，为么给生二胎。
不是那回事，现在老人多了，没得劳动力了。越不景气就越不想生，越不想生，就越不景气。讲起来，给生不给养，现在养好一个小伢全靠自己挣扎，几花钱，几费神。
看你讲的，能多费神。小伢有口饭喫，么样养不起。
人要有个人样子，人不是鸡鸭狗子，光图口饭喫，总受人欺负，哪能搞。作家本想告诉老板娘她小伢刚才被殴的事，想了想，还是没讲：总不能它讲生就生，它管得老宽。
这倒是。么事它都想管管，裤头里的事，它也探头进去管。一会叫多生，一会叫少生，一会叫照着数生。像我妈那时候条件多艰苦哟，还鼓励多生，一生我姐妹四五六七个。我那时条件好了，怀多了还冲到我屋里叫搞掉。四十二岁人，只留他一个。老板娘指指身边的小伢，又问：你有老婆小伢罢？
作家心里一揪，弹弹烟灰。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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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档案一 试读 - 家作探侦 档案一 试读

《 家 作 探 侦 》
A.J.ALEX&YAN ONE
档 案 一
记录员.红字：以下摘录自作家随身记事本。
在佛洛依德看来，进行创作的作家和正在游戏的儿童一样，都创造了一个他们严肃对待的幻想世界，他们对这个幻想世界怀有极大热情，同时又把它和现实世界严格区分开来。他说：一篇创作性的作品像一场白日梦，是童年时代曾做过的游戏的继续和替代物。成人的幻想和游戏区别在于：游戏中的儿童喜欢把想象与现实世界中的真实事物联系起来，寻求想象和现实的对应性。儿童从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愿望。而成人往往为自己的幻想感到羞愧，他们努力隐藏自己的幻想，并为这样的幻想自责。幻想是佛洛依德在创作家与白日梦这篇文章中着重强调的词汇。
幻想的特征是：
1.幸福的人不会幻想，只有愿望没有得到满足的人才会。幻想的动力是未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都是一个愿望的履行，它与使人不能得到满足的现实相关联。幻想本身天然地分为两大类：野心的欲望和性欲的愿望。前者在女性的身上占有主要地位，野心往往被性欲同化。而在男子身上，二者常常结合在一起。
2.幻想时刻变化。精神活动与幻想者当时的印象和诱发性场合相关联。幻想者往往从这种诱发性场合和印象中追溯到早年经验的记忆，在这个记忆中，愿望得到满足。这种精神活动也在创造一种未来的情景，代表愿望的实现。因此，现在、过去、未来由愿望作为一条线，联系起来。愿望是利用目前的场合，按照过去的格式，设计出一幅未来的画面。
在佛洛依德看来，文学创作与白日梦至少有三个相似之处：
1.自我中心。每部作品都有一个主角作为兴趣的中心，作者试图用一切手段使他赢得我们的同情，似乎把他置于一个特殊的神的保护之下，在这种从不受伤害的特性启示下，我们可以立即认出至高无上的自我，就像每一场白日梦和每个故事的主角。
2.理想化的倾向。传统小说中美女英雄并不现实，但作为白日梦的必要成分很容易理解。许多富于想象力的作品与天真的白日梦模式相距甚远，即使如此，偏离模式最远的作品也可以通过一系列不间断的过渡事件与模式联系起来。在许多心理小说中，只有一个人物，也总是主角，是从内部来描写的，作家仿佛坐在他的大脑里，至于其他人物则是从外部来观察。
3.相同的程式。前述幻想与时间的关系以及愿望贯穿其中的特点，文学作品同样具有。凭着我们从研究幻想得来的知识，我们应该预测如下的事态：现在的强烈经验唤起了作家对经验的记忆，现在，从这个记忆中产生了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又在作品中得到实现。作品本身展示出两种成分：最近的诱发场合和旧时的记忆。（记录员.此处作家自批：规矩都会打破）
事实上，我们从不可能丢弃任何一件事情，只不过把一件事情转换成另一件罢了。（记录员.此处红笔下波浪线加重）
(记录员.此处结束，标注日期：四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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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3 试读 - 家作探侦 3 试读

3
作家家里的电视播放着：
时空如流水一样坠入视界……引力是伟大的创造者，是宇宙的构造者……也是毁灭者，形成黑洞……引力……光……黑洞中心……超出人类认知……人类一直在拓展认知边界……我们来自何方……有一种东西使我们与浩瀚宇宙相连……它就是光……连接自远古时空……潜意识与之连接……
背景声音里仪表作响，嗒滴嗒滴嗒嗒。他调到另一个频道：
4又20分之一，四个人分。单位是盎司，物质是黄金。后面是些船员。在海上。船摇摆不定。他们用一只瓠撒着骨灰，用日语说：失礼了，我们爱你，般。
日语失礼了和420谐音。般瓠是盘古，盘古是混沌。作家想。
此后插播广告，沙漠求生：
多数人想到阿拉伯的劳伦斯，浪漫感性……但沙漠到处都有危险……比查理·曼森更危险……只有贝多因人在这片土地……贝多因人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阿拉伯的劳伦斯有关人变神。贝多因人是最古老的阿拉伯游牧民族。强盗。查理·曼森是最危险的杀人狂。作家想。
他胡思乱想。他不晓得为什么要从一堆无序的电视节目里寻找线索。这些线索毫无用处。他需要线索和胡思乱想。无论这些线索与此事多不相关。他都需要它们。他不敢让自己的脑子停下来，不然妻子的死相与那血红的崔民二字就会完完全全充斥于他的大脑。
他给编辑打了电话。讲自己的专栏要暂时停办。编辑有些不快，碍于他刚刚丧妻，没好发作。
你晓得哪有私家侦探么的罢？挂电话之前他问。
私家侦探？你专栏故事里写的那种？编辑问。
对，私家侦探。现实里也有的那种。作家说。
想搞么事？
有没得罢？
不是我讲你。莫搞事。现在风声不好，只求苟全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专门人管专门事，他们又没讲不管，你凑的么热闹？他们也是忙噻，一时管不过要体谅。哪里不死人。前些天不是，就那个，学校，还有那个，你晓得的，轰隆隆炸没得用了，不比你这事作孽。
死一窝是事，死一个就不是事？是作孽。作孽你还拿出来讲。昨朝是哪个还和我天天讲要把这些事写进专栏搞个热点的唻？
好好好。都是工作，莫混杂个人感情。混口饭喫，老老实实。哪个容易噻？我讲，你伤心归伤心，还是要把心放到工作上头来，忙忙就好。你看大禹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涂山氏还给他戴了个，哦，生了个胖小伢。这事大禹有过么怨言罢？
莫讲了，你也是个文化人。你真当是老公今朝不在家，凡夫俚妇产肉胎。人家禹子石生，哪是你讲的那样。
莫和我两个飚古文讲迷信。你晓得我就那个意思噻。有得，就有失。有失，就有得噻。做人要做螺丝钉噻，莫把你个人得失放到集体利益上头噻。你不为专栏读者想，也为我想想噻。想当年我娘……
噻噻噻，哪个又想过我噻。莫把你忙工作不给你娘送终的事拿出来当正面教材再和我两个讲。讲起来，我比大禹又差得哪里了，每天赶稿，工作带回家，夫妻两个，一个屋檐下也没得时间讲话。我喜欢写字是我活该罢？我多做多少事，多给我发过一毛钱罢？
都没得钱，经济不景气你晓得的噻。编辑讲。
都没得钱？经济不景气是我的错罢？作家讲。
搞文学的讲么钱罢。那么俗气有意思罢？
你调子起得高。你人杰，我狗熊，好罢？
好好好好，讲这些，有用罢？
我心里头堵，一口气咽不过。
要不，你往后再多催催他们？
没得用，他都不让我讲完话。
么都由得你讲，你以为你是奥巴马唉？我和你两个小声讲，就是美国总统，直播讲话，有不好听的，都不让讲完，要插播噻。
那是因为讲话时间规定十五分钟，他讲了五十分钟。他还叫人守规矩。把他能的哎。
哪里是这回事，其实他是……哎，好好好，我就是那意思，意思就是你那点算么罢？私家侦探我倒晓得一个。不过那个人有些……
有些什么？
有些怪气。
么样怪气？算了，没事，给我他的电话。
你要做么？莫搞事唉。
给我他的电话。谢谢。
我不晓得。编辑讲：我不晓得电话有没得用。要找这个人，得开很远的车。
作家哦了一声，抄下电话号码。
你搞事就搞事，记得还是搜集搜集写作素材唉。编辑又喊：上点心。
作家不吭声，啪地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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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2 试读 - 家作探侦 2 试读

2
您是讲，您妻子是被勒死的，她不是自杀。
是。
您报案时讲的是，我看看：我妻子自杀了。
是。挂电话之后我又发现些线索，镜子上……
我们去过现场，现场镜子上么东西也没得。
我之后出了门，买了些酒。我得要喫些酒。
您回来镜子上的字就不见了？凭空消失了？
是，哦，不是，可能。
总之镜子上的字没得了，是罢？
是。可能是被擦掉了。
明白了。您困觉死罢？
不很死。我是作家，睡眠很浅。经常半夜有灵感就得爬起来。但也讲不定，昨朝我实在太累。
您的邻居没得印象有人进出过你的房子罢。
是。
您邻居神经衰弱还养了只很吵的狗子。是只，我看看，哈巴狗。
是。是只哈巴狗。
那您的意思是，您的妻子大半夜被勒死在你身边。这个凶手……
崔民。
这个崔民，绕过您神经衰弱的邻居和他家爱叫的哈巴狗，进入您的房间，在浅睡眠的您身边悄悄勒死了您的妻子，并在镜子上写下他的名字，过了一会，觉得意思不大，又趁您出去买酒时偷偷回来把名字擦没得了，没人发现，也没留下指纹。这就是您所想讲的情况罢？是罢？
是。你不需要老用您罢。
您这个字眼让您不熨帖？
有些。
您出门买酒锁门了罢？
锁了。
也没得撬开的痕迹罢。
是啊，我不晓得他是么样做到的，之前他进来的时候也……
您的妻子并不是没挣扎。您看照片。床都快被她弄塌啰。
唉。我妻子刚刚怀孕。
哦哟，可怜。您没醒？
我完全不晓得出了事。
我们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可您也困得太死了罢？
你能不用您这个字称呼我么？我不晓得，好罢？我不晓得是不是被下了安眠药，迷药，致幻剂之类的。你们能查下子罢？
您现在是在创作？
没有。我是讲……
没得安眠药和迷药的痕迹。除非您怀疑我们的……
不。我不是怀疑你们。
您妻子是自杀。先生。
你们还会继续追查么？
我想，会罢。那人站起身，给他递烟。作家摆摆手。那人耸耸肩，给自己点燃一根烟，倒回椅子背上，普通话一丢，换了方言档：也许罢。如果您坚持的话。
没得也许。我当然坚持。他讲：麻烦你们上点心。
那是当然。坚持是好事。不是我和您两个讲，我们事情也多。现在情况特殊，失业率高，大环境不稳定，大案要案，鸡毛狗蹿，碎线头头，耍赖撒泼，打情骂俏，寻死上吊，老么多事，又要维稳治安，像大明星结婚妨碍交通，像车祸把豆腐渣桥头撞没得用了，像餐馆起火死亡瓦斯，像反传销宣传标语要贴一条街。不劳累哇？不辛苦哇。都是事。有危险前头打前阵，有事体跟到后头揩屁股，多少条命换个积极建议，加班费年头不增还减了四十二，不都是我们哎？八小时工作外，皮子一剥，哪个不是爹生娘养小老百姓？哪个容易哎？都相互体谅些，不要互相给压力，好罢？莫急，这些坏情况，都会过去。总会迎来团结稳定的好局面。这之前，无论如何，您放心，结案之前继续追查。这是个负责任的态度。
他不吭声，站起来，对那人鞠了一躬。
您莫不服气哎。那人讲，都不容易。
没有的事，他讲：是不容易。
那就好。死了老婆，怄心，我们理解。你哩，也要理解我们。您的职业，我们也晓得。文艺工作座谈会都认真贯彻学习了罢？要学学怎么当个人民的作家，要接地气。该讲的讲，要相信我们挺得住，吃得消，莫害怕。不该讲的哩，也要晓得边界，就莫讲。都在讲正能量，莫去传播负能量，搞不得的，晓得罢？
他不吭声。
好罢。您可以回去了。那人把烟叼在嘴里，看了看表，长吐口气：
哎喂娘了个去唻，乖乖可是下班啰，累了一天可要去喫饭啰。您可累了罢？您可喫了罢？也去喫些些罢？
由于某些缘故，家作探侦连载计划叫停，此处为连载前11章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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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5 试读 - 家作探侦 5 试读

5
还是老时候好。老板娘见他不吭声，自顾自地讲。
老时候好么好。作家吐口气：我听我老爹讲，老时候上午领完饷，钞票一麻袋，拿过钱，跑步去买菜，接力赛一样。跑得快十万块还能买一斤，跑得慢晚半个时辰十万块只能买八两。
那是民国哪一年的事唉，往后总不会这样罢。现在还是宽松。
降息降准，每年倒赔。五年前是个么水平。现在我喫饭每顿二十，三餐六十。买包皖烟二十六，买点零碎十四五，养车一天四十二，这就一百五十多。还好我没得么交际，再应酬应酬，月底打赤膊，一白二净。又不能像那夫妻打印机印钱网上卖。下来只好个人奋斗，稿费外快，买桌椅纸笔都不够。
那用电话写唉。小年轻天天低头写不停，也不浪费纸。
电话精神鸦片。指甲滑滑拉拉几难看，没得纸笔踏实。
么踏实，糟钱也叫踏实了。你这些人哎，日子复杂，心思讲究，想法多，花钱就花得多哟。以前我这场子旁边都是老铺子。他们看得经济好，都把老屋子拆了，水磨地板瓷板墙，做大场子。花石红木，高档礼品，酒店饭店，结伙喫喝，也不晓得都是些么人舍得来开销。
怕不是花的自家钱。作家笑笑讲：花公家钱拉内需，全报销，想得通，不心疼。
搞不清。总之，那一阵子，进进出出，门庭若市。搞得我老羡慕。后头打老虎，一下没得人来哟。一天天冷清，一天天耗。先降价再倒闭，后头干脆都拆了。我后头想，这爱好那爱好，请客喫饭，打点关系，寻亲寻仇，么不要钱？做起来，垮下去。花钱买罪，前世的。我一个大人拖着一个小伢，没得那个力气折腾。不如喫饭困觉做买卖，下来时间就发呆。几简单。村里包下小铺子，屋头老，拆房间子也拆不到。
拆不到就是幸福的。有个生计，踏踏实实。精嗲作，那是花钱多。
对对对，你现在晓得过日子不容易，缺纸少笔，你还随便丢东西。
莫提了。这世道多写几个字有么用，变不来多少钱，丢不就丢了。
倒是的，就这么些车马，那么些应酬，赚不到钱回，也没得么用。
你讲得倒对的唉。是没得用，你看车有么用，还堵着。急死个人。
莫急，迟早要过去。讲到这里，杂货铺老板娘的小伢突然奔出来，莫名插了句嘴。作家正愣神，老板娘却变了脸色，拉着小伢又回屋后头了。作家突然觉得那杂货铺老板娘那和小伢眼熟，可么样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这时车龙动了一下。作家正准备回车上，电话响了。嗒滴嗒滴嗒嗒。是侦探。
喂？
回身，望后头。
作家就回身，望后头。一辆停在路边的二手破面包车。有人在驾驶室里向他招手。作家丢掉烟头，挂上电话，掖进裤兜，走近过去。
塞车了？侦探一身藏青唐装外套，里头雪白老棉布衬衫，盘扣系到顶，藏青松紧带唐装裤，脚踏千层底布鞋，歪着头讲：火葬场路上塞车，奔死都不顺，你运气堵得很罢。
作家哦了一声，一打量：你这侦探，穿得怪洋气。
这褂子，经济划算，款式传统，响应国家号召，弘扬民族特色，老么接地气的，哪里洋气了。侦探一抬头：双十一抢购，平时打三折我五折买到，可惜没法买情侣款，价格还低。你讲我这身么样？可以的罢？
双十一？不容易。你单身应该拿三折，不单身的应该贵一倍。
哎？这么一讲，是噻。侦探一拍脑壳讲：单身人，几可怜喔。
你真是侦探？作家皱皱眉。
么？我不像？侦探笑嘻嘻。
作家又看看他，没吭声。
还不信。莫看皮子要看人。你是作家我也没看到你脑壳八角帽，浑身贴稿纸，鼻头架眼镜，胸口挂金笔。
手上再带三块脂城红星机械表，脑门四个大字人民作家是罢？你这打扮，该再背床古琴。作家讲：接头地点定在怀远，接头暗号一曲禹会涂山。
给你一古风操，你才怀孕会吐噻。我乐意穿，我穿得快活，行罢。侦探袖子在方向盘上一掸，讲。
就是罢。你又么样晓得我堵车堵在这里了？
我是侦探，我总得有两把刷子。侦探笑：莫急，迟早要过去。
你讲么？迟早要过去？作家想起杂货铺小伢的话，愣了一愣。
天下哪有一世堵不完的车噻，侦探呲呲牙讲：走罢，跟我走。
作家不吭声，过了一会，探身看向面包车后座。后座窝着个侏儒，是个姑娘，身着绿衣裳，臂戴红袖章，头毛蓬乱，脏得毛包，正在困觉，口涎顺着唇边流出来：
这是哪个？
口口口口此处因故删去六百七十五字
神神鬼鬼，听不懂。作家说。
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侦探笑。
现在莫讲这些。盖棺再定论。
喔唷，你比我还狠。侦探笑笑讲：好罢，我乱扯的。走走走，车开起，跟我走罢。
作家没理会：你讲得那么玄，还没告诉我她到底是哪个。
和你开玩笑，莫当真。你是要解决问题罢？侦探摆摆手。
要是没得问题你以为我开车老么多路来这边是耍来了罢？
那就莫问，闭嘴跟我走，不跟我走你就在这场子堵着罢。
作家回身看看背后的长龙。杂货铺老板娘拎着小伢突然又跑出来，大概是晓得前事了，在门口喊，刚才哪个小挫寿的打我家小伢，啊？哪个？作死罢？勒死你个小汉子弄的。作家皱皱眉。小伢也想跟着他妈骂，却没得词，骂不出，就愤恨地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搞事的小伢们已经不在了，只有几位长者远处回头看着，谈笑风生，神情各异。小伢看到他们盯他，唱着唱着卡了壳，小了声，卡在一句上，反反复复唱：用我们的血肉，用我们的血肉，用我们的血肉……杂货铺老板娘叹口气，我么又生了你个包衣弄货。长龙缓缓动了六十六厘米，又堵住了。车喇叭响成一片，乱调齐扬。
我去开车。作家讲。
坐进驾驶室时他听见裤兜里一响，掏出一看，屏幕掖碎了，裂痕啪啦啦炸成木纹款。嗒滴嗒滴嗒嗒，又是一条短信：由于您未能按时进行实名登记，电话变成单向通信，直至完成实名信息补充，谢谢您的合作，若有疑问请打电话巴拉巴拉巴巴。他将将看完短信，电话啪呲一声熄了。
电话没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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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8 试读 - 家作探侦 8 试读

8
四百二十幢无人民居，四十二条无人巷弄，组成一个迷宫似的飘荡。穿过巷弄，层层叠叠，回还往复。侦探的家不算是个家。那是个倒了半边的砖木房子。屋套屋。门口贴着副陈年对联：
流芳百世，遗爱千秋，陇上犹留芳迹。
音容宛在，浩气常存，堂前共仰遗容。
真丧气。作家皱皱眉讲：你也不换副对联。
么丧气？哦，那个啊。我屋里前头住的这家人，以前是个花药农，做香囊的，为人不错。死得流芳百世浩气常存圆圆满满。用词多好。侦探笑笑：生老病死，正常事体，有么丧气不丧气的。又不是被人勒死的。
作家不吭声。
以前我认得个老头，侦探接着讲：教小孙女写书法，日渐精进。那天六十六，隆重做寿，把我们些人寻去，随完礼拉小姑娘出来写副对联。就着银杏木酒桌，白绫一铺，皮纸宣笔，徽墨歙砚，小姑娘没见过大阵势，当场缩缩摸摸到老头后头，喊老爹老爹，我不要写。老头哈哈一笑，掂起毛笔，一笔毛体。
先有上联，今朝欢笑六十年，昨日辉煌，讲的是他六十年个人奋斗。
再有下联，后院把酒又六载，明日可期，讲的是退休六年个人生活。
唰唰唰唰，写完下头给他面子，呱唧呱唧，他拱手讲，好好好，诸位，孙女还小，上下联老夫代劳，她就写个四字横批。又转向和孙女两个讲，横批你写，好好写。孙女讲，老爹我没写过寿联，寿联横批要么样搞。老头讲，寿联横批就是总结陈词，写些长寿的吉利话，四个字。孙女想了想，问说写万岁万岁行罢？老头一摆手讲，万岁哪能搞，活一万岁那是老乌龟，不写岁啊么的，其他都行，要文雅些，清奇些，带点绿——他意思是搞点兰松竹晓得罢——好，孙女想了想，精神一抖，泼墨四个大字，万古长青。回头笑嘻嘻，老爹，您的寿联，又文又青。下头憋着笑，小姑娘回头被她老爹一通栗果子打得不轻。你讲，只争朝夕没得人讲不吉利，万古长青却不吉利。琢磨琢磨，有意思罢？
哪有永恒不灭的，都是会死的。作家勉强笑了一笑：会死的神就不是神。不止神不会死，魔也不会死。神魔叫人非敬则畏。凡是永恒不灭的，都叫人怕。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再次畏之侮之。叫人怕的不叫神魔。那都是想做神魔没做得成的凡胎。
好罢，改种讲法，凡是企图永恒不灭的，都叫人怕。
对噻，所以小姑娘怕她老爹噻。历史是发展的，时间是向前的，理论是暂时的。就怕执念，生不如死。
那你这生不如死的理论也是暂时的罢？
哟，你在这里等着我哩？侦探呲牙笑笑：道理是道理，事情是事情。你那事体，心里头过不过得去，过得熨帖不熨帖，你自己晓得噻。
作家不吭声。
侦探一笑，招呼作家进屋坐下，拿着乌心菜，进了灶屋，做出一顿饭。黄栀子墨鱼骨山椒子。甘草杏红薯干西瓜子。腊肠腊肉腊猪头。青菜白菜乌心菜。漏窗外走过一群黑公鸡，有的剪了尾羽。有的剪了冠子。作家端着碗，边喫边望着那群残东西发呆。
这以前人怪多，养了好多鸡，人后头都走了，鸡带不走，留下的就野了，就在这里头荡，侦探说：天天荡，看熟了，又不舍得杀了喫。
这么多鸡，比人还多，有么舍不得，不杀哪能搞？
养老送终罢。还是少了。人少鸡少的时候，把鸡当人。鸡多人多的时候，就不是了，就是个数字，杀也就是杀了。侦探呲牙笑：水军围攻蔡英文。那么多数字，说放就放，说墙就墙。
瞎七八扯。作家用筷子指着那群鸡：冠子尾羽剪了是搞么事？
不剪怕混。公鸡搞母鸡，乱窜窝。搅七捻三，一屄屌糟。侦探嚼着一片腊肉，指着那些公鸡讲：不过鸡这东西比人强。母鸡不乱搞，公鸡才乱搞。男人爱乱搞，女人却一样也会乱搞。你讲是罢？
你这话是么意思？作家问。
没么意思。侦探笑了笑说。
那就莫讲，轻点讲。老戳人伤心有么意思，难听罢。
糊饭烧出来总归要落肚。有的话讲出来不单为好听。
这里一点都不像个侦探会呆的地方。作家换了话题。
我也不像个侦探。侦探咧着嘴笑：但我烧饭很好喫。
作家不吭声，嚼了两口饭，过了一会，换个话题。
半路上你么样寻到我的？
我是侦探。侦探塞口饭。
你晓得我来是为么事罢？
我是侦探。侦探依然咧着嘴笑：虽然我烧饭很好喫。
你烧饭好喫又是么意思。作家想苦笑，但没笑起来。
喫饭就喫饭，问么问。侦探挥挥筷子：就是这意思。
那喫完饭总可以谈正事了罢？作家问。
不急，喫完饭我们先去上坟。侦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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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1 试读 - 家作探侦 1 试读

1
作家做了一个梦。
艋，小船。
他独身一人远渡，在礁石与海浪的拍打中乘小船上岸。一座岛屿。沿着一条极美的公路上山。山上长满薰衣草和鸢尾花，又有各色香草，怡人香气和着色彩海洋拍打而来。他走上公路，去看岛上司殡仪的祭祀乐舞。看完巫乐与傀儡舞蹈已是黄昏，岛民三三两两，望着日落壮丽景象。约会的，或朋友聚会的，皆是和和美美。他与祭祀乐舞鼓琴高歌。夜幕降临，村民们打着火把，天灯般沿路蜿蜒而下，进入一片阴郁的城区。岛上无一不美。只是日落余晖前他在岛屿最高的山头偶然远远望见上岸时的礁石丛，那个角落日晒不到，小船摇摆不定，心生不祥。
然后他醒了。
醒来时，那船还在那里。那船的印象停留在他眼球与大脑连接的某根神经里，梦与清醒的边界，久久不去。他手肘压在电视遥控器上，彻夜未关的电视里跳着台：
……陪跑七年……阿列克谢耶维奇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饥渴症……被禁……9次全球人物榜上分别……落马……私生弃婴……选择自杀……
我做了个梦。作家盯着漆黑天花板上船的印象对身边的妻子说。妻子没有吭声。他以为是她怀孕的嗜睡症状，就动手摇了摇她，她依旧没有动静。
电视停在谢谢收看的画面上。蓝天碧海，一艘小船。
四点二十分。他关掉电视，打开灯。他的妻子也如他一般，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脖子上紧紧勒着一根绳子。摆渡人拉着这根纤绳去往冥府，在揉皱的床单上乘风破浪。
他认为她在静夜自绝于身旁。没有把他吵醒，悄无声息，就像她经常在他熟睡后做的事那样。
她身着白裙，依旧美丽动人。
他呆了许久，翻身下床，打电话。
你好，警察局。
他一时讲不出话。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
我妻子自杀了。
他好一会才能发出声音，讲完后他立即挂上电话。
呆了半晌，抬头看向衣帽镜。

镜子上用红字写着：
崔 民
那两个字横在他镜中憔悴的脸上。
晨光照破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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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10 试读 - 家作探侦 10 试读

10
次日侦探推醒作家：走罢。
雨暂停了。水从屋檐滴下，嗒滴嗒滴嗒嗒。时间不算太早。没下巴的老汉与没鼻子的老妪已下了地。清晨曙光从厚厚的云层下方喷出来。早霞照在村里屋甲上，披得一片白毛。朝阳继续在升，又被上层的乌云吞没。他们喫完昨日剩饭当做早餐，回到停车的草地旁。作家要上自己的车。侦探阻止了：莫上你的车，跟我车走。
作家看看自己的车牌，点点头。后座上的侏儒姑娘还在困觉。红衣如血。作家觉得她已经死了。
开车前侦探指指地上，作家顺着看去，泥地上印着一道野猪蹄印。
野猪昨晚雨中孤身横跨公路。作家讲。
孤身。好词。你么样又晓得不是一只母猪驮着一只小猪？那蹄印深得不自然。
作家耸耸肩。
莫耸肩。这他娘的不是野猪的问题。这是思维方式的问题。侦探点燃车，松开手闸，踩下油门，指指脑门：你想要寻线索，找真相，就要多想想。
好罢。那就陪你玩玩，作家哼了一声：寻线索是罢？看你故弄玄虚那个样，意思是这里有野猪，也有猎人。我猜你可是马上就要和我吹当地人打猎的事了罢？讲你们侦探就像打猎一样寻线索，对罢。思维方式，你好好地唉。我是个作家，不比你会编。
作家，哈，侦探笑了下：有两下子。想象力还没被狗啃喽。对，这里是有人打过猎。算是玩，不算猎人。打野猪，被抓了。抓了两个，都是有钱人。一个暴死牢里，另一个关了些年月，给放了。两人打死过一只野猪。通体雪白。
通体雪白，成精了，报应。
报么应，野外遇到老虎喫你老婆，没想咬你，你生气，把它打死，防卫过当，三到五年。野外遇到老虎喫你老婆，想咬你，你打死它，正当防卫，没得责任，但你没得证据证明它想咬你，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第一款，十年或无期。如果野外遇到老虎喫你老婆，不管有没有想咬你，你把它打死，把它处理了，喫、烧、埋，只要让人寻不到证据，你拍拍屁股出森林。只要不让人发现，屁事都没。对罢？
瞎七八讲。作家一皱眉。
那你讲人是打猎久远，还是法律久远？
我不讲这个合不合法，我就讲这个是报应。你打死的也不是老虎，是白野猪精。
屁的白野猪精，建国后动物不给成精。侦探打了下方向盘，避过一块麻古石头，讲：你这作家老是想得太多，我更愿意哪样都不想。哪样都不想就到处是线索。
可你他娘的将才还在讲思维方式的问题。是你自己他娘的叫我多想想的。你逻辑被老虎喫了罢？
这就是他娘的思维方式的问题。前一秒定下的规则，下一秒就可以推翻。你以为事事都有逻辑？
那你讲的都有么鬼意义？头壳给雷劈了罢？
那你晓得我头壳劈了还跟着我两个讲么讲？
作家噎住了，骂了一句：
那没得逻辑你做么的侦探罢。
照你意思是，有侦探逻辑就做侦探，有强盗逻辑就做强盗，没得逻辑，就么都别做，对罢？侦探一笑，一只手一划拉：照你这么讲，现在这世道是哪里来的。
不问这世道是不是没得逻辑，你直接问没逻辑的世道哪里来。这问题问得是耍流氓。
好好好。那这世道，你讲怎么样。
好的自然是有，素质差的，作家顿了顿：毛病也是坏到骨头里啰。像我，不是喜欢书，以前就到图书馆搞过一阵子管理员。有借书的，就有偷书的。你晓得我们那图书馆偷书最厉害的，是哪个？
是哪个？
是馆员。
你还偷书？
我没偷，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馆员。人家偷。
你讲的是馆藏书是罢？这我倒是晓得，也不算监守自盗罢。图书馆员趁换书拿走折旧出外头卖，也算便宜穷读书的。
不是那种旧书流转哎。是真偷。我那辰光是真想不通，一本书几多钱，馆员都是小白领，家里也有几套房子，多的三四五六套，缺钱买书？
馆员还算好的啰。你看周遭，买书的富门面，写书的穷体面，有钱最先搞文化，没钱也是最先“搞”文化。侦探笑笑讲：书这东西，至高至贱，非盗不能读也。
这种素质，读个狗屁青烟。这帮人还就爱偷新书，最爱偷贵的套书，给自家小伢，亲朋好友看，放在书架上头显摆。旧的，就撕坏。
撕坏？
对，旧书，撕掉。我讲，为么要撕，流转出去不好罢？他们讲不撕么样算报废？不报废么行，工作量越来越多，累死个人唉。
现在读书人就剩个皮了。
那叫么的读书人，看书多的就是读书人？身份不是修为。
这倒是，身份不是修为。
偷旧书，流转，我还理解。我也不是卫道士么的，偷新书，我就不能理解，你又不是买不到，又不是买不起。搞得馆长成天摇头叹气。
他该晓得是哪个偷的吧？
晓得，讲没法管，管不到，偷了太多书。所有人都偷。都平常事体，见怪不怪了。问他么回事，他就揣着书讲，这书是我借的。
没法查。
没法查。我亲眼看到过几次。大家都不当是偷，没得人上心。
我们以前公司也有员工顺东西。监控查到三次，直接扭起送进去。管你狡辩不狡辩，侦探一拍方向盘：娘的老先给你搞两天，回来开除滚蛋。
哎，我那环境里头，情况不同，好多都是通关系进来做事体，哪个管，难不成你把自家姑女小伢送局子大义灭亲？国家的钱，要偷不偷，自家良心。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侦探笑笑：都想做诸侯。以前我进到图书馆查自家家谱，图书馆员大多满好，要碰到个差的，真正够呛。文革时候自家捐进去的家谱，等自己要查了，不好意思，古籍文献，概不外借，好说歹说，借你看看，不可照相，要你复印，五毛一张，全彩三块。我一看，复印完七八九十万。问有没得沟通，人家一不耐烦，哎，就不把你看。后头没得办法，找关系。
一找就答应了？
一找就答应了。回来家里和我讲，早该找，关系稳扎，皮搋子就硬扎，上天下海路路通，一捅屎坑就搞通。带去再见，客客气气。侦探笑笑，又吸吸鼻子：可事体是做成了，心里头不舒服。靠关系做成的事不是事。难道普通百姓，没得关系，就没得权利，活该为难？人和和气气又不是做不成事，为么样搞得非得搞关系，发脾气，礼物随着，权力压着，搞到后头拳头打着硫酸泼着耳光抽着炸药包炸着，哪个下场会好过。不过就是要个公平。人人平等，五讲四美，几好。
还五讲四美，不违法乱纪就是可以的了。信人人平等，还不如信依法治国。聪明体制精明文化，三十六计占小便宜。只看眼前，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哪里来的这没得逻辑的世道。作家愤然道。
喔唷，不讲这世道是不是没得逻辑，你直接讲没逻辑的世道哪里来。这就不是耍流氓。侦探笑。
莫用我的话丢回来好罢？作家摆摆手。
我也晓得，这世道好坏参半，大多事情不好不坏。要讲不好的那方面哩，就讲人多力量大，人人默认，潜规则就变成明秩序。侦探讲：没逻辑的世道就是这里头来。还搞得人做不得声。
是的哎。作家叹口气：你想想那图书馆偷书，馆长看到眼里，我看在眼里，还不是一样做不得声。
你为么做不得声。侦探问：见到就抓噻。
他们那多人，一做声，我好过？作家说。
喔唷，原来你也是个怂包。看又看不顺，要你管你又嫌难过。侦探笑：又愤又闷，蔫头霸脑。
惹不起，我总躲得起。作家头一偏，咳一声。
所以你后头就不搞这事了？侦探问。
所以我后头就不搞这事了。作家讲。
后头成了作家，也怪好噻。侦探讲。
作家哼了一声。
话讲回来，偷书也是偷，偷生也是偷。彼君子兮，不素食兮，不还是偷？没得逻辑的事多了去了。我当侦探就算没得逻辑，世界不是照转？我以前有个客户，是个女疯子，时不时犯病那种，那病我不记得医学是么讲的了。
间歇性精神病。
间歇性精神病是法律讲法，医学名词叫，叫……
精神分裂？躁狂抑郁症？癔症？作家想想讲。
搞不清。反正就是她精神有点问题又没得钱看，找不到么工作，倒有个小伢。她男人把小伢拉扯大，操不少心，等她伢好不容易大了，工作了，说到个老婆……
那他这老婆可以的，晓得他妈不好还嫁他。作家讲。
可以个鬼，瞒着没敢告诉的。要晓得了，哪还结的成咳。好死不死，等小伢结上婚了，她男人累垮了，病死的了。她伢结婚生下个姑娘，往她那一甩，叫给带……
自家姑娘甩过去带，他也放得心，他妈不是……作家指指自己脑壳。
那这情况怎么搞，叫他老婆全职管带喫福利社保？做梦吧？哪来的福利社保给你。上有娘下有房，高税率低工资，他一个人上工养得了哪个？媳妇又从小娇生惯养的了，炒个鸡蛋能捅翻四五斤油，嫁得进来上班出钱养家，更不乐意让婆家做家事。他妈没得工作赚不到钱也没养老金在家闲着，那一考虑，不就只能他妈带了。
熬到三岁进托儿所也就好办了。
想是这么想。后头没得那么好。
后头么样了？
后头，后头这女疯子跑来求我偷偷把她毙了。
毙了？
毙了。
为么？作家张着嘴问：你瞎跑的吧。
我有那时间陪你瞎跑吹牛的。
你真下得去手。作家喃喃讲。
下不去手也得下。我就不讲她死了以后留给她伢两个好多保险理赔了。
除了骗保，总还有别的办法罢，作家沉默了好久，讲。
但凡有别的办法，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她那情况，还能么样搞，她讲自己是个拖累，又怕自己犯病搞死自己小伢的姑娘。后头她伢拿了钱，活得满好，姑娘听说也出息，我隔三差五还……算了，不讲了，没得意思，侦探挥挥手，又一抹脸，叹道：人活一世，为儿为女。你看，这么个世道，这么些没得逻辑的事，按你那脑壳，想得来罢？我做侦探，接的还不就是你们这么些没逻辑的事。
作家望了侦探一眼，不吭声了。
由于某些缘故，家作探侦连载计划叫停，此处为连载前11章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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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9 试读 - 家作探侦 9 试读

9
上坟？作家问。
对。上坟。
上坟是为么事？
上坟是个惯例，是个习惯，是个仪式。
能保佑侦破过程平安？
莫傻了。侦探说：侦破过程哪有平安的。求平安就莫搅这些破事。
不去可行？作家看看天，乌云像被英国皇家空军炸过的叙利亚奥马尔油田浓烟一样从山那头压过来。阴雨将至。
你讲哩？侦探眨眨眼。
于是作家就被侦探领着去上坟。一个个上。上了十二座。途中大雨。他们在一棵巨大的苵茶树下避。周围是大片枯萎的蕨丛。有一年大旱，青菜欠收，报纸宣传蕨更有营养，大卖。侦探指着那些蕨讲。
营养个屁，蕨致癌。作家黑着脸，混身透湿。
雾霾还致癌，雾霾压钻石，造板砖。侦探笑。
作家看着坟前的对烛与香，不想和他两个讲话。
瞧你那个样子唉。下点雨就蔫了。你还想去查事？
不然我来搞么的。作家憋了一会讲。
这事情办起来怕比雨天上坟还麻烦。
你是怕我麻烦，还是你自己怕麻烦？
这些坟里都埋着人。侦探移开视线，讲。
作家看着侦探和他这句废话。
也都埋着个案子。侦探继续讲：这里头都是寻常手段解决不了的人，寻常手段解决不了的案子。每个案子都不简单，每个案子本来也都可以不是一个坟。有些事不就是这样，越是查下去，风险越大，越是追下去，牺牲越大。话说，缘聚缘起，缘散缘灭，放下我执，即得解脱。能放下还是及早放下。你说哩？非要一查到底？
娘的你站在坟前头讲这些是准备超度我罢？作家大声说：你是侦探还是和尚神父哎？
这可讲不定，神父和尚和侦探有么区别？都得去解决凡人解决不了的破事。侦探咧嘴笑：我晓得你是个作家，你死了老婆，我晓得没人想解决你的问题。我能解决你的问题，还有那个崔民的问题。
你查过我？作家愣了一下，问。
莫惊讶。我都晓得。你不用讲太多。我能帮你办事，但你要全照我的办法做。
凭么子？
凭我有本事。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他对我倾诉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还给了我心理咨询费。侦探咧着嘴笑：你讲我有没得本事。
你厉害。你给劲。把你给能得哎。作家不无讽刺地说。
是厉害。看你酸的哎。要么玩要么走。是我求得你罢？
作家闻言不吭声，过了会问：好罢，好多钱？
看看，人民币都加入SDR了，你还一开口就是钱钱钱。你算么的文艺工作者，俗罢？侦探呲牙笑。
人民币加入SDR国家还贷款换外汇，管我的么事，我文艺工作者，我文艺工作者能在国外用人民币买书本纸笔罢？
讲你俗你还来劲。大环境影响小事情。看问题要放长远噻。侦探讲：从长期看，未来我国百姓将可以直接用人民币在境外旅游购物投资降低汇兑成本并避免汇率风险。
SDR1970年发行，现在四十年过去了，你能用美元在脂城百货买东西罢？
不能。
欧元行罢？
也不行。
那加入SDR管我的么事。等能在国外买东西，我七老八十骨头成灰了。
那倒是，侦探想了想。
你哎，洋货得不行。提钱俗，那你不要。
哎呀，看你那气哼哼的样子哎，就是个玩笑，比方，生的么气。听我讲完噻。要要要，我意思是这样，追到凶手前，我不要钱。只是你要跟我一起追，路上开销你负责。追到之后，开销一扣，再讲钱的事。
你倒满会替人着想罢？不怕追到了，我赖账？作家哼一声。
赖账？可以噻。只是你信不信我有得是本事？侦探嘻嘻笑。
就是罢。所以你意思是我妻子不是自杀，而是被崔民谋杀的？
我没这么讲。
你将才还用了凶手这个词。
莫自作聪明。作家。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还是被他娘的一只老虎咬死。万事都有联系。未查清前谁都是凶手，谁都脱不了干系。莫早早下结论。结论是用来掩盖真相的。
侦探看看天色，天光透过未停的雨在乌云上方暗淡了，夜晚的气息带着受潮植被发酵的热气，即将向坟山笼罩过来：回去罢。今晚在我那里过夜。明天要走的路还长远。
去哪里？
去宁国。
这里不是宁国？作家问。
侦探看着作家，笑笑：回去就睡你的罢。
哪可能困得着，作家在回去路上这么想。
但他毕竟还是睡着了。一沾床就睡着了，梦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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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11 试读 - 家作探侦 11 试读

11
面包车开过小镇，经四十二国道过辘轳拐卍字路，一群二零零七年经国家宗教事务局颁布并实施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管理办法所安排转世的朝阳区特产三十万散养真假难辨冒牌仁波切葡提子成箱成串自娘娘庙村组团旅游而来。有各族同胞，有归国华侨，有本土特色，有中外合资。里头有个大胡子见个小个子哗啦啦撸一条老值钱尼泊尔朱砂供爆款酸枣核切片带倒角超小凤眼菩提子一百零八颗配缅茄，过去施施然把他脑壳一拍给他讲：你是仁波切还是人拨茄你这撸的不是念珠是你的功德这打你不叫打这叫棒喝。带起一阵掌风，扇起广告短信穷响。嗒滴嗒滴嗒嗒。侦探摸出电话一拨拉。慈悲清凉酥油加辣款，摸顶揉眼立落泪苍生。酸性体质没有小鸡鸡不用愁，民众喜迎灵童转世到我家等若干条目当是如来如去批发转零售零售又转批发不在话下。
侦探刚伸指头要删，却有一位动态彩信光头小娃娃从短信中升起，手举宗场证字F字头后头八位数字看不清，口称吾乃认证正宗佛叫我曰给你听:此些短信不可删不可删。佛告迦叶，我般湼槃七百岁后，是魔波旬渐当坏乱我之正法。譬如猎师身服法衣，魔王波旬亦复如是，作比丘像比丘尼像优婆塞优婆夷像，亦复化作须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罗汉身及佛色身。魔王以此有漏之形作无漏身，坏我正法。此等短信，不可删不可删，删之即是外道邪魔，切记切记。
侦探愣了一下，点了删除键，弹起个小框叫选是选否。光头小娃娃转个360度圈胖脸一垮起：你真的要狠心删除了么，这么残忍你看我胖乎乎萌萌哒，呜呜呜。眼泪水嗒嗒。
哎你他娘的小光头还给我两个闹分手，下头是要讲你肚子里有老的骨肉了罢。侦探唾了一口，删了。
此时小镇一乌，只见又有一水黑色官车队伍前来堵住通行，车牌头不是A就是V，后头还带着些零。真假难辨冒牌仁波切葡提子们一见，哗啦啦跪了一片，一女子更是口唱拉加波儿十万次三跪九叩大礼长跪不起端的看得人心头疼起。各路人等登时堵得路面街旁水泄不通。
侦探一脚刹车。作家讲碰得鬼了又要堵车。侦探讲，你哎，看下那些真假难辨冒牌仁波切葡提子，让你呆车里等进步老么大了古代都是叫你跪的好罢，还是翻翻google查查地图绕路罢。手指刚移到上头还没戳得下去，此时电话嗒滴嗒滴嗒嗒又是一响。讲中国维护互联网主权不是要搞闭关锁国而是要搞信息秩序化外网不能访问是他们自绝于中国网民在信息泛滥没得主权的时代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现在建立这样一套网络主权维护了国际网络秩序后你就可以访问啦作为一个网民你要带好居民身份证按照公民出国流程准备好各种证明材料先到网络大使馆申请网络大使馆将申请提交获得批准后即可登录当然你不能有犯罪前科若是档案中曾有黑客记录遭拒的可能性那就比较大。
随后电话网络啪刺一下断了。
电话没得用。
你看这都是成功人士。侦探电话一揣笑笑讲。
我看你也去转个世领个文书执证上岗做成功人士。不用翻墙，找个本土佛菩萨，掂米坨糯米坨，掂中哪个做活佛。做冒牌活佛这事体成功率比中六合彩高得多。作家拍拍侦探讲：吾大侦探仁波切不出如亿万苍生何。
莫寒碜老。讲得好像我没成功过一样。眼见前头车过完了，真假难辨冒牌仁波切们走远了，路况一通，侦探一脚油门，边讲边驱车避过一个水坑：莫看我现在，我以前可以的。算是成功人士，有钱人。过得好哟。膏粱锦绣，饫甘餍肥，放个屁能把裤子油了。
唉哟哟，有钱人，人生赢家，努力制造通货膨胀，一边采金子，一边金盘子挂胸前，采着采着就把自己给勒死了。作家嗤地一笑：就像那个打死白野猪的。对罢？
看把你酸的哎。你这心态不好。莫仇富，人家做得正经生意赚辛苦钱，也没哪个得罪你。好人坏人，五花八门。人都是互相需要的。么人都要有点，这世界才运得转。钱只是个东西，它分不得人好坏，没它却是不行。
黄金要能买命活，帝王要活万万秋。
这话讲得你没得钱就不会死了一样。
是是是，我穷文人打光腚。我倒不是仇富，我是看不得你死撑面子讲七讲八。作家笑骂道：人家就算了，你又是充的么有钱人了。中国最顶级的金融奇才就是落了难也不会在这里和我两个开面包车。
那是不会，那都在牢里头。侦探正正方向盘，一笑。
咳。我是讲，顶多都是个中产阶级上游往下流到这场子来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老实实可以的了。莫瞎跑吹牛乱哈哈。
哎呀，你话真多。就是罢。讲后来，侦探手一挥：后来我没得钱了，觉得还不都是一样。
么都是一样？
有钱没钱，做麽事还是都一样。比方讲，猎手和侦探有麽不同？侦探和作家又有麽不同？其实都一样。作家是寻线索，打猎是寻线索，当侦探也是寻线索。都是在寻找中寻找，找一种活着的感觉。线索不重要，逻辑不重要，在过程里头见证自己一生才重要。人不是牲口，不能只为着活是罢？讲得矫情些，把自己的生命嚼碎，反刍，变出些麽东西，高于生命本身的东西。就是出于这个，我才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最后做了侦探；就是出于这个，你才做了作家；就是出于这个，你才来找我。选择了一条不见得平静，满是麻烦和问题，咄咄逼人的路。侦探讲完一扭头：你讲对罢？
啊呀，你为了讲这套豪情壮语都改普通话了呀。作家张着口讲。
好好好。莫开玩笑，有意思罢？你就讲，我讲的那番话，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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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作探侦》的笔记-家作探侦 6 试读 - 家作探侦 6 试读

6
作家跟着侦探下了高速，上了盘山，又下了小路，从口口峰蜿蜒进入四点二公里，最后到了个村子外头。高处望去，这村背依群山，怀抱秀水，渺无人烟，只见其田。由东而西，余脉栈岭，民居群落，错落有致，层楼叠院，一路出村西北，隐约可见小百货，产业园，高楼大厦新民居，俱是空壳。远处一巨大化工厂静静伫立，二渠从化工厂方向而出，一长一黄，或几或之，自上而下，绕屋过户，九曲十弯，可惜皆已干涸，只聚村中雨刷山水汇成一汪。如此之村，几不见人，竟似鬼城。
以前这里人多得很，萤火虫多得很，枫叶也多得很。侦探下了车，对远处努努下巴。
现在没得么人罢。作家讲。
跑路了啰。这地方有段辰光不好。看到那堆老房子没？侦探指着古民居群落。
看到了，怪漂亮。作家没下车，手扶车窗，往外望望。
以前村子就是那一小片，乡村创业好不容易搞得起来，就那个工厂，侦探指着远处的化工厂：给城里头供货，赚到钱了，村子就慢慢大了，外头人都来了，风生水起，热热闹闹，好地方。直到有年碰上城里头没得消费，城里没消费因为没得内需，没得内需就没得人买东西，没人买东西那工厂接不到活，就第二轮下岗，裁员。裁掉的员口没得收入，就没人到边头商店买东西，商店也只好裁员，商店员工丢了工作，买东西的人就更少，大部分人没得钱，就更没得消费，天天到工厂门口闹事口口口口拼字我们要工作。刚开始上头还压着这里头最有钱的收购西北头的英村。口口，口口，口口。后头上头研究走位握手再没空管你下头事。也堵不住啰。工厂本就没得钱，这税那税又不老少。工厂率先跑路，下头商店饭馆运输交通小买卖，一个个崩下来，全都关门大吉，破产免灾。产业走了，后果留下来。环境老么差。水喝不得，东西种不得，呼吸不畅，马路那头，看人不到，做个饭烧个秸秆PM2.5还破1400。雪上加霜，普通人过不下，就也走了。走不了的，也慢慢死完了。也好，四十二年落得后头没得人，风吹水流跑，倒慢慢尘埃落定，清清朗朗，回到只有老房子那一样辰光。
还好没得项羽后人。不然后头再口口口口一只眼么的。作家笑。
你当是天启里头搞轰隆。那事体，口口口口，讲不清。侦探讲。
也是，不讲不讲。那该有人又想回来了。发展发展农业也好噻。
是的哦。政策有变，口口口口大力支持农业，大资本下乡，土地不是你的，碰得厚道人还好，碰得不厚道的，东西一种下去，以后租金爱么涨么涨，今天要你八百，明天要你一千。上头土地口口，下头尽是漏洞。城里山外进进出出，哪有这么简单。
这倒是。作家讲：图清净也不容易，住也不让住。
没得口口就没得资格，空着也不让住。住到这里的，都是偷偷摸摸的。下来就是我这种，没得老婆没小伢，无牵无挂，脚踩西瓜皮，怂管的。
你也不容易。作家叹口气讲。
我乐得清净。侦探哼了一声。
所以讲，晓得都是没得用的，早早搞这些事做么。作家讲。
所以讲，人迟早都是要死的，那你伤那些心做么？侦探讲。
你这话么意思？作家说。
么意思都没得，侦探笑。
就是罢。作家转了话题：人走了，还有萤火虫。萤火虫白天是看不到了。我也没看到枫叶，因为现在不是秋天？
以前枫叶不晓得几排场。侦探自顾自地讲：到了秋天，霞光一照，一世界都是红的。日头大的时候不好看，红叶晒干了，脆了，两下就掉，萤火虫也没得落脚，没得味。落雨好，红叶雨一浇，留得时间长，雨一停，到了晚上，萤火虫枫林出没，腐食燃尾，银河泄地，又是一世界的光。娘的，漂亮。
后头哩？
后头都死完啰。
这么漂亮为么会死哩？
这世上哪有因为漂亮就不会死的哩？你该最晓得这道理的噻。
这话又是么意思？作家皱皱眉问。
侦探正想讲话。嗒滴嗒滴嗒嗒，电话接到一条短信：亲爱的市民，请积极关注反间谍法，切实履行法律责任，努力为维护国家安全做贡献。国家安全局宣巴拉巴拉巴巴。侦探拿给作家看看。作家突然想起自己外姥。外姥是孤儿，流浪街头，先被国口党生拉壮丁，国口党里头有好人，有坏人，外姥喜欢和里头有个人下棋，他俩关系好，爱讲话。没得几年，抗日战争，编入八口军，外姥做了战斗英雄，做了口产党。结果后头他两个又成了敌人，下不得棋，讲不得话了。解放后，他自愿留在基层，忠心耿耿。六六年人家打报告，讲他参加过国口党，还和人下棋聊天谈笑风生，就被污成特务间谍。一群和侏儒姑娘那么大的小伢，么事没经历过，仗着绿衣裳，红袖章，拿着红本本叫他跪下认罪。他宁死不跪，他们就把他手拧断了。他吊着手梗着脖子回家，发火撕粮票撕钞票，不小心撕到那上头人的脑壳，又被定个抹黑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外姥没熬过十年，郁郁而终。名字留不下。他写过这事，编辑不要他写，改他文章，大刀阔斧，讲，得罪人哟，你好好地，不如学学么样当口口，一条金线泰戈尔脑壳翻译到裤裆，一边挨骂一边卖，不晓得几给劲。他写不得，就和父母亲讲过这个事，父母亲和他讲，你不该讲的就少讲，你不该写的就莫写，这辈子过得快活没得么事就好，和别人家一样，安安生生，喫潲吞糠。你要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人家哈哈一笑，看你么死。他和妻子讲过这事。妻子不吭声，问他要不要喝水。
后来妻子死了。
么意思都没得。车停这里，你跟我走。作家正这么想着，侦探收起手机，指着一片空草地讲。
你收到这短信，是不是因为和我讲过话？作家想了想，问侦探。侦探笑笑，把他胳膊一拍，晃晃：讲得么话，讲不定这东西是群发。事莫多想，你是老实头，又不是口成钢，和你有么关系。坏人才自危，要是人人都自危，这事就不对。不过哩，有些人只想做个么人都不得罪的怕事孬锤。人不能只做个孬锤。不然天上地下，拳打怂人，越打越来气，最后打死活该。我不去惹事，有事不怕事，自有我价值。莫这么想，走罢。
作家勉强笑笑，就不讲了，就把车停在这里，跟侦探走。
这里不是宁国罢。作家问。
哪个讲不是宁国？侦探讲。
后座那人怎么搞？作家问。
让她睡。死不了。侦探讲。
由于某些缘故，家作探侦连载计划叫停，此处为连载前11章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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