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书评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1973年3月
ISBN:SH10019-1981
作者:鲁迅
页数:62页页

他说,造物者是个怯弱者

他如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他屹立着,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他看透了造化的把戏;他将要起来使人类苏生,或者使人类灭尽,这些造物主的良民们。造物主,怯弱者,羞惭了,于是伏藏。天地在猛士的眼中于是变色。

关于仇恨与真理

剜心自食 欲尝之味 然疼痛酷烈 何以知其味痛定食之 欲知其味 然心已陈旧 又何以知其味

都忘了

上初中时候读的,讲的什么都忘了,记得感觉上是,愤青加小资的情绪,鲁迅后面的书都是与人对骂的,前面的小说,是反映社会和人性的,也许就这本书最为舒展他的个人情绪吧~

哲学之致——感性与理性的存在方式

之所以取名“哲学之致”,致是一种抵达,而谓之哲学,是因为鲁迅自己曾经说过,自己一生的哲学都凝聚在《野草》里了。《野草》不同于鲁迅的其它作品,是鲁迅自身历经诗与思的消长,以及感性与理性的抗衡所抵达的一个平衡点,其中的思想性与哲理性,包含了鲁迅全部的哲学。鲁迅写作《野草》时,适值“五四”退潮,他在《南腔北调集》里说:“后来《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我又经验了一回统一战阵中的伙伴还是会这么变化•••有了小感触,就写些短文,夸大点说,就是散文诗,以后印成一本,谓之《野草》。”曾在看柴静的《看见》的时候,记得她说过,有松动的时候,外界的东西才会侵入你,侵入你的头脑,侵入你的心灵,击碎你的模式,摧垮你原来的概念。我想,“五四”便是形同如此得振聋发聩,以致退潮之后,大致各有各的抉择而分道扬镳。在此种情境下,历经盛大的思潮洗礼后,再面对身边人事的变更与颠覆,鲁迅便满是孤军奋战的孤寂、迷茫、疑惧与失望。卡夫卡说过,无论什么人,只要你在活着的时候应付不了生活,就应该用一只手挡开笼罩着你的命运的绝望,但同时,你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你在废墟中所看到的一切,因为你和别人看到的不同,而且更多。于是,“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鲁迅在《希望》中引用了裴多菲的这句。用笔端抗诉现实,用坦诚对峙愚妄。在我的眼中,《野草》里有愤怒,有平静。有粗暴,也有温情。正如绝望与希望同在并且交锋时,所必然历经的此消彼长。在这本灌满思想矛盾的集子中,鲁迅也身为其中,是一个矛盾体。他可以狂暴如《死火》,也可以柔和如《秋夜》。在《野草》中,看见了一个完整的情绪构造,是感性与理性共存,是父性本能的思,与母体孕育的诗的结合。有《这样的战士》、《淡淡的血痕》发泄愤懑,有《影的告别》、《死火》解剖迷茫,有《希望》、《死后》疑惧未知。这样的意象与寄托越发沉重,我就越难以直视。在这部分凌冽的主题中,鲁迅屡屡提及必死的命题。比如在《死火》中,“我终于碾死在车轮底下,但我来得及看见那车就坠入冰谷中”。仔细想来,在一本绝望与希望并行不悖的书中,死的主题未必就是毁灭与皈依。有人说,死亡在《野草》中不是把人的生命引向顶峰,相反,死亡是进入并存在于现实的生命活动中,作者通过认识死亡来强化人对生命过程的自觉意识。而这种自觉意识又恰好是中国人所缺乏的。”我突然想到曾经在去年的《冰点周刊》上看到的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关子尹教授的一篇演讲,题为《这一夜,我们直面生死》。他说,死亡非但不是生命的反面,而且是生的要素。而如果我们失去死亡这一屏障,那么生命就会变成一项诅咒,没有去寻求意义的任何冲动。因此,鲁迅之所以谈及死亡,思考死亡,正是因为在当时的背景下,有太多太多生命受到诅咒的民众,盲目与空洞,没有悔恨,亦没有想往,唯有毫无意义地延续这项诅咒。这种冷冽的思考主题的另一面,是柔和的向往。鲁迅叮嘱青年读者说,为了让他们理解自己的思想是苦难的,为了让国民更好地知道这段苦难,可以深入地感受一些写景的文章。比如《雪》,《好的故事》,《腊叶》。而我好几次在《好的故事》处翻停,只知我便还是偏爱一段抗诉的思考中的那部分柔和。有人说,思是父性存在的本能,它把生命的丰富性加以贮存,肢解和研究。思是生命丰富性的死亡档案图,理性碾碎了生命鲜活的躯体。对于这一点,我深感认同。很多人认为,人愈发理性是为一种成熟,是为思想的一种完整抵达。而后来我才逐渐觉得,理性同时也是一种失去,失去灵敏地去感知,失去设想更多的可能性的存在。而这恰好只是哲学之致的一半。如果《野草》中仅有的是冷静凌厉地去思辨,去驳诘,甚至去绝望,我都认为它决不可能是鲁迅的全部哲学。台湾导演杨德昌在电影《一一》中有一句台词,我印象颇深,“人们只能看到事情的一半”。在昏暗的年代,似乎对绝望的痛斥才是一种需要,然而这却只是一部分。我们拥有绝望,我们热爱希望。而这一部分希望,则是通过柔和的,温暖的想往来完成。它囿于苦难,却超越苦难,将成为苦难未知的那一部分。因而引用鲁迅自己的话讲,“我真爱这一篇《好的故事》。” 在《野草》里,有几十处写到梦境,比如《死火》,比如《狗的驳诘》,比如《失掉的好地狱》等7篇文章。但几乎都充斥着噩梦,而《好的故事》就是在昏暗背景中,那仅存的柔和与温暖,以及少许的淡淡怅惘。这大概就是鲁迅思想深处最向往的抵达了吧。文章开初,是一片昏暗的情景,灯火缩小,烟雾缭绕,夜是昏沉。然而未及料想,在朦胧中闯进一个好的故事。“这故事很美丽,幽雅,有趣。许多美的人和美的事,错综起来像一天云锦,而且万颗星似的飞动着,同时又展开去,以至于无穷。”摇船经过山阴道,是乌桕,新禾,野花和枯树,是鸡,狗,茅屋和伽蓝(梵语。指僧院),是天,云,衣裳和蓑笠,是澄碧小河,是闪烁日光,是萍藻游鱼。碧河参差如夏云头,蹦跳着水银色焰。所有意象的色调明快清新,呈出一片美好。“现在我所见的而故事也如此。水中的青天的底子,一切事物统在上面交错,织成一篇,永是生动,永是展开,我看不见这一篇的结束。”河边枯树,瘦削一丈红。是云,是狗,是村女,是红锦带,是胭脂水上浮动的影。带织入狗中,狗织入白云中,白云织入村女中。瞬间退缩,花影碎散。“现在我所见的故事清楚起来了,美丽,幽雅,有趣,而且分明。青天上面,有无数美的人和美的事,我一一看见,一一知道。我就要凝视他们••••••”就将凝视时,睁眼而惊。云锦凌乱,水波撕了那一片片浮光掠影,手捏《初学记》,眼前剩了虹霓色碎影几片。“我真爱这一篇好的故事,趁碎影还在,我要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抛书欲取笔,又何尝有碎影。昏暗灯光洒一片,我在,小船已不在。从浮影到碎影,从昏暗到明快,再回归昏暗,这即如一个美好故事完整的回环。“但我总记得见过这一篇好的故事,在昏沉的夜••••••”据说,《好的故事》是以从绍兴西南偏门出城,经鉴湖、娄宫而到兰亭那条路上的风光及历史为背景而写成的。1913年6月24日,鲁迅在长住北京后第一次返乡省亲,6月26日,他“同三弟(即周建人)至大路浙东旅馆偕伍仲文(百度:原名伍杏仙。早年在县城唯一的女子高等学校求学,后来成为爱国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乘舟游兰亭,又游禹陵。归路经东郭门登陆,步归。”(见《鲁迅日记》)鲁迅之弟周建人后来也曾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他们在兰亭逗留的时间较长,他们乘一只乌篷船,出偏门经鉴湖到娄宫上岸,到兰亭还要走十里旱路。三人一同观看王羲之手书的“鹅池”石碑。游览右军祠、墨池、御碑亭、流觞亭和亭前的流觞曲水,遥想着晋朝的丈人墨客在这里饮酒、吟诗作赋,让酒杯随着曲水徐徐流动的闲情雅致。散文名家方令孺在其名作《在山阴道中》写下,鲁迅先生的《好的故事》所呈现出来的审美境界,正是鲁迅先生所向往的好的生活。这篇好的故事,给我最大的感觉,就是一种好的向往。它本身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与开放性,所以之于鲁迅的,不一定之于现下的我们。不去定义它,而拥有自己的释义本身,即是一个好的故事。也可以说,这篇《好的故事》代表着故乡与他思想里一脉相承的情怀,须臾不可分。而这篇文章收录在《野草》集子里所要表达的意象本身,是一种希望,是一种想往,是一种摧枯拉朽历经撼动后的新生。将鲁迅一生中的精神诉求与乡愁乡情系为一体,也是鲁迅哲学与思想的韧性所在。于是,在我界定里的哲学之致,正应该是这样一种抵达。理性当道,感性却须臾难分。它不啻只是一种冷冽的思辨,还有另外一部分,当是柔和的情与诗。

鲁迅作品中的精品

与杂文集相比,这本书虽然很薄,但深度和可读性要好了很多。鲁迅的书大多草草翻过,杂文是嬉笑怒骂的畅快,却不持久;这本《野草》,于平实间带给过自己许多思考。多年之后,书的内容大多淡忘,但是当年读书的快感还是挥之不去。

《野草》:只是沉默,只是行动

应该说,即使听了一个学期的《野草》,也不敢轻易下笔来写点什么,《野草》之深奥、严肃、矛盾、挣扎,总是令我不忍卒读。然而,又必须写点什么来为这一学期的课程画上一个句号,至于这句号到底圆不圆也非我所能控制的了。好在文章不必拘泥于论文的格式,我也不必湮没于种种的文献考据中,总算能好好读读文本,谈谈自己的想法,虽然杂乱,却也是难得的出自自身的思考,这在劣质论文满天飞的时候,也算是对心灵的一次清洗,于是就写点自己的感悟聊以作结。我读书有一个习惯,无论读什么总要了解当时的年代背景,理一理时间顺序,体会一下作者的心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在阅读时更好地代入,以求能对写作者的心绪了解一二,不至于让自己的理解偏得离谱。所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鲁迅年谱,谁知版本众多,各有千秋,简直挑花了眼,只好相互结合,大略梳理鲁迅先生的生平经历,从生至死,读书求学,弃医从文、沉默开口等等,一一捋顺过来,心中方才安定一些,才敢打开《野草》来细看。从作品的产出来看,《野草》创作之前的1923年可谓是沉默的一年,这一年周氏兄弟失和,鲁迅搬家、任教北京高等师范学校,许广平走进鲁迅的生活,《新青年》的失败等等事件,对鲁迅来说应当算得上是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而对于我们读者来说,这一年的空白沉默与接下来的《野草》创作必然是有着不可分的密切关系的,因而也不得不对鲁迅先生在这一年的心路历程大加揣测。而种种揣测也通过之前的《呐喊》与其后的《彷徨》、《野草》加以印证。更何况,《野草》一书隐晦深奥,思辨性强,可以说承载了鲁迅先生的哲学思想,更加值得一探究竟。全书连带上《题辞》共24篇,按照时间顺序细细读了几遍。然而,虽然听了一个学期的讲解,再读时依然常常会陷入到剪不断理还乱的思考中去。读着先生的文字,仿佛也在随着先生经历剖析自我的心路,只是先生呈现出来的世界,夸张而且变形,有奇怪而高的天空、夜半的笑声、旷野中的复仇者、抉心自食的死尸等诸多意象,这些意象不合常理令人悚然却似乎都饱含深意,令人头晕费解。冷静的叙述之下,总觉得有什么即将喷涌而出却又引而不发的感觉。正是这种独特的阅读感受引领我不断地读下去,时而心中似有热血涌动,时而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时而所思所想化作一声长叹,不得不说,《野草》的魅力正在于此,正因其隐秘,才给了读者更大的理解空间。但如鲁迅先生所说,《野草》其实是写给自己看的,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剖析,作者以外之人总是难以完全明了文本的内涵,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深入体会先生当时的心境,置身于当时的处境,方能一点一点地抽丝剥茧,探寻一点先生内心的所思所想。而要做到这点又谈何容易。且不说个体的迥异,单是那复杂的年代背景和先生深入内心的自我问询就令人心生退意。然而文学解读便是如此,任谁也逃不开历史的局限,我们也只能在不断的揣摩与阐释中发挥自己的鉴赏能力、思考能力和共情能力,超越自我,转变角色,读懂文本。在一遍一遍的阅读中,在对鲁迅人生经历的不断梳理拼凑中,深奥如《野草》也逐渐向我展示它神秘的裙角。《野草》中一部分作品一如既往地继承先生对社会的思考。如两篇《复仇》,便是对看客现象发起的沉默的攻击。男女主人公、耶稣都经历了一个由被看者转化为观看“看客”的人的过程。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沉默。当作为看客的庸众们从各地奔走而来的时候,男女主人公赤裸身体,捏着利刃,对立与旷野之上,然而他们却静止了,时间长到使看客们面面相觑觉得无聊,无聊从看客的毛孔爬出钻入另一个人的毛孔之中,又爬满旷野,天地之间似乎都被这无聊占满。然而,这就是男女主人公对看客们的无声的复仇,是以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复仇,是一次无血的大戮,并因此沉浸于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中。而耶稣则对将他钉上十字架的人们进行了复仇。这复仇在于以色列人钉杀了拯救他们的神之子,亲手将自己推向了末日。而耶稣却不肯喝下没药,生生忍受手足的大痛楚也要分明地玩味以色列人怎样对付他们的神之子,而且较永久地悲悯他们的前途,然而仇恨他们的现在,并且发出了“可悯的人们呵,使他痛得柔和……可咒诅的人们呵,这使他痛得舒服”的感叹,这是肉体的痛楚与精神的痛苦糅合而成的复杂情感,甚至令人产生荒谬之感,却也令人想到了佛教故事中割肉饲鹰的典故,他们都沉酣与大欢喜和大悲悯中。耶稣以矛盾的心态实现了对以色列人的复仇,而流的却是自己的血。两篇复仇都通过一种悖于常理的形式实现,实是鲁迅对于庸众的绝望的表现,既然呐喊不起作用,便唯有沉默,唯有行动。除却两篇《复仇》,还有《我的失恋》、《狗的驳诘》、《立论》、《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等篇也传达了鲁迅对社会种种现象的讽刺批判,然而,这些都是对外在于自身的社会历史的思考,《野草》中还有更重的篇幅在于鲁迅对自己内心的拷问,这些文章更加富有思辨性。“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作为《野草》第一篇的第一句话,作者十分醒目地展示了两株直刺天空的枣树,如同电影中定格的镜头一样,这两株枣树赫然挺立,凛凛然不可侵犯的傲骨呈现在面前。枣树所直刺的天空也有些惧怕,似要离去,月亮也窘的发白,静止的对立下,涌动着一种沉默不言的针锋相对的情绪。奇怪而高的天空,躲到东边的月亮,闪闪的似冷眼的星星,直指天际的枣树,令人不由想到了梵高的《星月夜》,变形的线条下也并不是一幅静止的画面,似乎蕴藏着一种躁动不安和疯狂。由此也可以看出鲁迅内心的反抗,尽管枣树矮小,天空高远,但并不能妨碍枣树“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而“默默”才更能凸显枣树的孤独与绝望。“沉默”在鲁迅的作品中是一个出现率相当高的词语,先生的反抗常常就藏在这无言的沉默中,无言然而坚定,绝望却要反抗。正如《求乞者》中“我将用无所为和沉默求乞……我至少将得到虚无”,还有《题辞》中“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先生总是以沉默来面对困境,总是以沉默伴随行动。私以为,沉默乃是先生绝望的表现,而绝望的反抗才是行动,才是先生突破绝望的方式。经历了铁屋的理论和呐喊的阶段,《野草》时期的鲁迅已经陷入到一种对个体生存困境的哲学思考中去,而回报先生的则是绝望与矛盾。纵观《野草》,充斥其中的是生与死、希望与绝望、悲悯与咒诅、养育与歼灭等矛盾悖论的纠缠,更有如《过客》中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往哪里去”三个终极哲学命题的追问。追问中陷入绝望,而鲁迅最终通过行动得以突破。为此,说《野草》是鲁迅哲学的载体一点不过分,这是最具有鲁迅个性话语的作品,也是我们接近鲁迅先生内心的一条极为困难却更深入的途径。鲁迅在思考个体生命的深层困境时,首先便是生与死的困境。首篇《秋夜》除了展现沉默孤独的反抗之外,更在结尾处敬奠了那些苍翠精致的英雄们,这是先生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反抗英雄的赞叹,小虫们明知是火,这便是生命的困境,而毅然扑火灭亡才是壮烈的行动,以求死的行动获得对生命困境的突破。向死而生的思想在鲁迅的作品中也不鲜见,最明显的要数《死火》一文。 死火这一意象本身就耐人寻味,“火”通常是生命的象征,跳跃着,闪耀着,似有生命,然而鲁迅却对之冠以“死”之名,这一矛盾组合从字面上就已经引人遐想。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摇动,全体冰结,像珊瑚枝,被人遗弃在冰谷中,被冰冻得要死,却因得到我的温热而重新烧起。这里死火面临一个必死的选择:走出冰谷,就会烧完;留在冰谷,又将冻灭。此刻所面临的已经不是生存还是死亡的抉择,而是“烧完”或者“冻灭”的更为残酷的选择。结局都是死亡似乎已没有选择的必要,然而两种死亡却也有着差别。这就涉及到走向死亡的过程,一是停留原地,坐以待毙;二是勇敢向前,尽情燃烧。死火选择的是后者,也就是鲁迅作出的选择是后者。这一选择就体现了鲁迅先生的人生观,即使是必然的死亡,也要以一种反抗的姿态面对,绝不能忍受空虚的妥协,即便是烧完,也要散发出所有的光和热,重要的不是结局,而是过程,经过思考、挣扎、反抗的生命即使走向死亡也是充实的。这便是鲁迅,这便是他倔强而又沉默的反抗,这也是他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在《过客》中,过客的形象是“困顿倔强,眼光阴沉”,无疑是鲁迅自身的一个反映。《过客》中所追问的三个基本的哲学命题无疑揭露了人的生存的困境,人的到来、离去都不由自己的意志决定,充满了悲剧和荒谬的意味。前方只有坟,坟之后不知有何,而过客却“只得走”,走的行为便是对绝望的超越,走,是人的意志所能采取的行为,不问将来,不求永恒,不问前途,只是走,以走的行动跨越死亡,探寻超越死亡的希望所在。向死而生,求的是新生,是超越。除了生与死的困境,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鲁迅的希望与绝望之争了。早在钱玄同邀请鲁迅参加《新青年》的编辑时,鲁迅就曾以“铁屋理论”婉拒,浓浓的绝望情绪散布其间,他最终答应了钱玄同的邀请,但也不过是自己说服了自己“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的可有……”这只能证明,在先生心中本就有着一丝微弱到即将熄灭的希望的光,为此,他愿意开口,最起码行动起来,希望总是在行动之后才能确切地说有无,然而,行动一旦停止,就不能说希望绝对是无,因此先生也只好不地行动下去,借以确定希望的有无,而就在这不断的行动中,不断地出现希望与绝望的交替循环,因此就陷入到一种虚妄中去,无论是希望还是绝望,都不能确切的说有无,那么对希望有无的判断只能是一场空,人只能在不断的行动中走向终点,而生命也借此得以向前推进。在《野草》中,真正集中体现鲁迅希望与绝望之争的篇章就是《希望》。“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一句格言式的翻译使人难以琢磨。文中的我用希望的盾来抗拒空虚中的暗夜,而希望却是虚妄的;我的青春逝去了,并且就连身外的青春也逝去了,只得肉搏这空虚中的暗夜;可惨的人生带来的绝望也如希望那般虚妄,“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就连绝望也与希望一样不真实,于是我“还得偷生在不明不暗的虚妄中了”,然而,“我的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一直反抗的暗夜都不存在,反抗的对象既已不存在,那就完全消解了希望与绝望的意义。一层又一层的悖论,一层又一层的被消解,可以说《希望》这篇文章逻辑极其严密,并且极尽曲折之能事来向我们展示了鲁迅内心世界的探寻过程,让我们体会了先生内心的纠缠,挣扎,残酷,绝望。当一个人的绝望达到顶点的时候,就会顿悟,其实本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一切只是虚妄,这就是鲁迅所说的“于无所希望中得救”。人之所以失望,原因就在于原来抱的希望太大。所以如果把所有的问题都看透了,都想透了,就不绝望了。绝望到底,便成大彻大悟。写到这里,隐隐觉得《野草》与佛学中的许多哲学思想也有着莫大的关联,值得研究一番。所以回想起鲁迅当年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而陷入的第一次沉默,原因就在于原来抱的希望太大,才会陷入到莫大的绝望中去。而此番《野草》的创作,可谓是经历了一个大彻大悟的过程,他看透了人生社会历史的局限性,转向了自我的剖析,经历绝望与痛苦,却也不放弃继续鞭笞自己的灵魂,一心想要寻得一个解决之道,在矛盾的漩涡里,先生历尽千辛万苦,走出心魔,也正因如此才比常人看得更透,思考得更深刻,心态也趋于虚无吧。是的,绝望,因思考过于深入,纠缠不能解脱而导致精神崩溃的诗人哲学家多的不可胜数,而先生却能穿越这份绝望,这便是先生的独特之处。经历了思想的剧烈嬗变之后,人们通常会有两种表现,一者是一切既然都如此虚妄,那我便无须再做什么,因为都是徒劳的,于是精神世界崩塌,或颓废或难以忍受而自杀;二者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前途黑暗,还是要反抗,要行动。鲁迅便属于后者,他清醒地面对现实中存在的一切生存困境,不再自欺也不再欺人,并且用自己的反抗绝望的哲学来面对。 总的来说,鲁迅的作品就像冰山,浮于表面的只是冰山一角,而隐藏在水面下的才是更难以探寻的,再深奥的思想,一旦付诸言语,就总有被误解的可能,所以,鲁迅先生的才会在沉默中感到充实。他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作为一个启蒙者以战斗的姿态引领群众,更在于作为一个独立个体,不断的捶问内心,以肉体的可衰老来寻求思想的无穷广袤的境界,这种渺小的个人在广袤的思想宇宙中的冲突碰撞显得尤为壮烈也更加发人深省,《野草》值得我们一读再读。

夜的魅影 ——读《野草》之《秋夜》有感

  在《野草》中,《秋夜》作为首篇文章,而在其开篇中对于天空的描写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  说实话,对于《野草》并无好感,语言艰涩难懂,需呀认真细致阅读并对其创作背景有一定了解才能有所领悟。但毕竟相对于其它文体,散文还是我的最爱。《秋夜》作为《野草》的开篇之作,自然有其独特之处,同时它也是我最爱的一篇。  《秋夜》,顾名思义,自然是对夜晚的描写。似乎对作者而言,夜晚的天空是特别的。行文中反复出现“奇怪而高的天空”。《秋夜》中的天空仿佛是一个鬼魅,“鬼睒眼的天空”“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冷眼”“口角上现出微笑”。而夜似乎更似一个更为巨大的鬼魅,躲在黑暗中的鬼魂,而鲁迅似乎又十分钟爱这样的夜。  据说鲁迅十分喜欢在夜间学习、写文章,夜是属于他自己的清净空间,在这里没有白日的种种,可以抛开工作婚姻的不如意,尽情享受黑暗的安静世界。试想一下,暗夜中,书桌旁,借着微弱灯光,身着长衫,瘦小的中年男子正在细细书写着什么。有谁可以想到这个瘦小的身体里潜藏的却是一个民族的灵魂。  回到《秋夜》的世界,鲁迅笔下的夜的世界有各种各样的生命,“极细小的粉红花”“在冷的空气中”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从窗纸破孔进来的”“在玻璃的灯罩上撞得丁丁地响”的小飞虫,还有“落尽叶子,单剩干子”的枣树,而这些生物中,只有枣树“一无所有的干子,却仍然默默地铁似的直剩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样的睒着许多蛊惑的眼睛”这样的形象,仿若作者本人,而对着黑暗的世界,却仍然以一己之力去对抗,去作战,并且强而有力。当时的社会仿佛一个巨大的黑夜,而鲁迅是黑夜中的战士,在慢慢撕开夜的魅影,好让光明重新铺满大地。  《秋夜》仿佛是一扇门,它通往一个幽暗而又神秘的“夜”的空间。打开《野草》,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密的夜气。在这个“夜”的空间里,充满了一切真正属于“黑暗”的事物:废弛的地狱、倾圮的墙、连绵的噩梦、幽灵般的人物、各式各样的鬼魅、隐约的呓语、野兽般的叫喊声……这些凶险的事物,往往令人感到不适。  《野草》的世界,是一个隐秘的世界。正如夜间隐藏的大千世界的秘密一样,在《野草》的文本空间中,也隐藏着一个大秘密——鲁迅个人内心世界的秘密,等待我们去发现。

野草

《野草》(鲁迅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第一版)本书所收散文诗23篇(包括一首打油诗和一出诗剧),最初都曾陆续发表于1924年12月至1926年1月的《语丝》周刊上,《题辞》最初也曾发表于1927年7月2日出版的《语丝》第138期,发表时署名均为鲁迅。《野草》的诞生,标志着作者鲁迅第一次将目光投向自身的存在本身,从意义的搜寻不可得进而转变成对意义的反抗。内容从具体的现实折向象征与隐喻,从而抵达对存在的勘探。文多奥义,解释多重。但《野草》并非完美无缺,不乏无聊之作,譬如《腊叶》一篇。有学者曾经说过,假使鲁迅仅有薄薄的一册《野草》,便足以传世。这话说得老实,《野草》确实是一部震撼人心的独悟式写作。《野草》是不可复制的,故后来数十年未再见此类文字也。

鲁迅与现代主义

备注:这个专栏主要写一些文学向阅读笔记和读后感,因为主要是内容摘抄加自己的批注,希望大家看看就好。并且不太能保证像科普向的东西,自己看这些会掺杂很多理解,欢迎打脸只是一个类似文学史的看法。我从张枣先生的《张枣的随笔集》里摘录如下:鲁迅先生的《野草》,在诗歌史上会占有重要的位置。相较于经常被提及的”新诗之父“胡适,“鲁迅先生是职业写者,而胡适志不在文,玩票而已。"我记得我高中学历史的时候,读过胡适的《两只蝴蝶》,印象深刻...当时读的诗不多,感觉比张宗昌强些...以文学史的意义而言,鲁迅的野草算是一本很有现代主义风格的散文诗选,他很明确地把经验主体和抒情主体做了一个区分,把消极元素当作“苦闷”的普遍象征表达出来。张枣先生认为《野草》这本散文集明确体现了鲁迅在文学技艺层面的追求,代表着一个“唯美的,美学主义的鲁迅."张枣先生在分析的时候是把鲁迅先生视为波德莱尔式的人物。怎么说呢,如果对现代派(我在这里的使用是一个泛指)的写作很熟悉的话,文学仿佛一下子跌倒了腌臜里去了。不管是唯唯诺诺的市侩之徒,还是阴暗沉闷的都市,负面情绪一下子就在描写中泛滥了出来。这倒不是一个负面看法,仅仅是就写作关怀而言,反英雄和反崇高在现代派以后的写作当中表现得很明显。而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之所以在文学表述上有一足之地,就在于波德莱尔对于丑的美学的挖掘。妓女啊,腐尸啊,下水沟啊,你们不写的我来写。这是波德莱尔在写作上的一个突破,也是现代主义的一个突破。(当然波德莱尔对现代主义的贡献不止于此)《秋夜》这篇文章的枣树曾经被吐槽疯了,但是这里不关心这个啦~《秋夜》的文本结构其实很简单。一个孤独的人,他或许失眠了,或许没睡好,在一个夜醒来。环绕他的情境朦胧而氤氲,夜里的景色是静默的。枣树突兀,夜色昏沉。这是第一部分。“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飞过了。”构成了转折。夜里开始有了声响,恶鸟地凄厉,自己吃吃地低笑,小虫撞击灯火地丁丁脆响显得夜嘈杂起来。这是第二部分。张枣先生在讲义里分析,恶鸟的形象并不是指国民党反动派,也不是指胡适(什么脑洞...)。鲁迅使用的恶鸟的形象类似波德莱尔的“恶”,是一种凌厉的,强而有力的恶。这种恶不是道德判断,而是审美判断,是具有破坏力量的恶,可以摧毁陈腐的事物。就像文本里所呈现的,天空和花园是带有敌意的, 那些野花野草被冬天压得瑟缩了起来。整片空气里都弥漫着沉静的死。恶鸟叫了一声,这个夜才醒了过来。鲁迅先生曾经在嘲讽徐志摩的《音乐?》里提到过这个形象:“咦,玲珑零星邦滂砰珉的小雀儿呵,你总依然是不管甚么地方都飞到,而且照例来唧唧啾啾地叫,轻飘飘地跳么?然而这也是音乐呀,只能怨自己的皮粗。只要一叫,而人们大抵震悚的怪鸱的真的恶声在那里!?”在这种意义上,恶鸟是要发出怪声来彰显自己的力量的。鲁迅在这里批评徐志摩把波德莱尔的诗作仅仅示威是音乐的美妙,而没有意识到诗歌真正有力量的声音是在”恶“的身上。(前面的小雀儿是在黑徐志摩)在鲁迅的手里,消极化的事物就成为了一种美学象征,这就是前面所重复的”把消极元素当作“苦闷”的普遍象征表达出来“,尝试恢复诗人对于词的命名权。《秋夜》的过程实质是是一个沉默者开始发声的过程,是诗人开始自主地发声。首先,文本呈现的自我的形象是分裂的,即一个是沉默的自我,一个是冷笑的自我。从沉默到冷笑,在张枣先生的分析里,变成了自我表达的展开。他一开始受了伤,感到孤独,说不出话,但是随着恶鸟的呼号,他开始从暗哑到笑了起来。整个文本的氛围是很压抑的,是在静默中开始,而以分裂而告终的,张枣先生指出文本实际上,是鲁迅在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塑造一个精神分裂者的形象。”鲁迅先生通过枣树表达出”我是一个受伤的人“,现在又说”我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他通过把这种消极性看成是唯美元素,通过毫无顾忌展示消极性”,来反映自己的美学诉求。这样的形象展示了现代人受损害的主体,他以失语症的方式沉默着,忍受着欺凌。那怎么办呢?只有回到诗歌中去,才能恢复耗损的主体性。语言被引入了这一活动当中,就像上帝以命名创造万物,彰显自己的神性,而诗人也尝试通过命名的方式来恢复自己的神性。他对无言保持一种克制,抒情主体在其中的声音是隐没的,它“通过描写虫子的碰撞和牺牲来说出他想说的话”,“通过把他在失败中对美的幻想,希望,或好的情绪传达出来,将语词系统中的小元素作为表达的客观对应物,扩大文本系统的命名。”他称呼这些小虫子叫做英雄。这些小虫子的行为正蕴含着他的期望,通过扑火的绝望来彰显现时的希望,只有行动本身。就这样,我点起了一卷烟,陷入了漫长的祭奠。在张枣先生看来,鲁迅先生在《野草》的文本中已经具备了现代派的基本意识。他的成就主要体现在他对现代汉语文学的美学原则的贡献,以及他自身已经体现出的自觉地写作意识。从这里开始,文学从“沉默”走向了“自说自话”。(借高行健语)(完)

对人类文明的有限性的反思-----鲁迅《狗的驳诘》解读

原文: 我梦见自己在隘巷中行走,衣履破碎,象乞食者。  一条狗在背后叫起来了。  我傲慢地回顾,叱咤说:  “呔!住口!你这势力的狗!”  “嘻嘻!”他笑了,还接着说,“不敢,愧不如人呢。”  “什么!?”我气愤了,觉得这是一个极端的侮辱。  “我惭愧:我终于还不知道分别铜和银;还不知道分别布和绸;还不知道分别官和民;还不知道分别主和奴;还不知道……”  我逃走了。  “且慢!我们再谈谈……”他在后面大声挽留。  我一径逃走,尽力地走,直到逃出梦境,躺在自己的床上。                 一九二五年四月二十三日。文青点评:《狗的驳诘》是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的第十三篇,这篇文章诠释了人类文明的进步是人类不平等的起源的观点。卢梭在《论人类不平等的起因和基础》中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不平等的现象在自然状态中几乎是不存在的,它之得以产生和继续发展,是得助于我们的能力的发展和人类知识的进步并最终是由私有制的出现和法律的实施而变得十分牢固和合法的。”鲁迅在文章中就阐明了类似的主题,他借狗的话说:“我终于还不知道分别铜和银;还不知道分别布和绸;还不知道分别官和民;还不知道分别主和奴;还不知道……”动物是不存在等级观念的,处于自然状态下的人也一样,鲁迅选择了狗作为人类的参照,巧妙地阐明了人类文明是一切不平等的起源的观点。长期以来,受到历史唯物主义的影响,我们始终认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一定代表着进步。但事实上,历史发展本身是充满了悖论的,历史进程本身无所谓进步还是退步,因为在历史进程中,某一方面取得了进步的同时,也意味着在某一方面走向倒退,例如启蒙运动摧毁了神权统治,但理性的过度膨胀却造成了人类的信仰真空;社会主义革命一定程度上矫正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病,但当共产党取得政权后很快便在全球范围内形成了严重的政治灾难。在原始社会,人处于蒙昧状态,自然不存在等级观念,而当人在追求技术进步及生存状态的改善的时候,不平等就随着财富的增加以及私有制的诞生而产生了,人类失去的是蒙昧,而得到的却是不平等所带来的痛苦。文章中“我”由最初的傲慢到因惭愧而转身逃走,表现了鲁迅的自省意识:对自身乃至于人类文明的有限性的反思。如果人类对自身的有限性没有充分的认知的话,那么人类必将毁于自身的进步。

取材于沉默的语言——作为现代诗人的鲁迅

1“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野草·题辞》的开篇即表达了语言与沉默的悖论,在一本文字艺术作品的开篇,鲁迅表达的是他对言说的恐惧——言说无法准确地再现沉默中的感受。然而接下来仍是言说,书中所有的诗篇成为了对这句话的回应,并与之形成了张力。在对言说不信任的前提下,鲁迅开始了他对沉默的进犯。由此,《野草》必然是一部旨在开拓精神空间的意志之诗,一种打制汉语容器的努力;那沉默中充实着他的事物迫使他开口。文学史以时间为轴的线性描述常给人造成误解,就是好像人们的感受力和品位也遵循线性的发展,中国的文学教材为我们描述了唐诗、宋词、元曲直到明清小说的脉络,而西方文学史也描述了自文艺复兴以来古典主义、浪漫主义、象征主义、表现主义的嬗变。然而,真正决定文学形式的兴衰的,却是读者需求的所谓“共鸣”——文学鉴赏中的消费主义。发端于欧洲的现代主义文学天生地反抗读者的“共鸣”倾向,那时粗陋、懒惰的资产阶级趣味开始占据文学的主流市场,为此,现代主义作家们在诗歌、小说等领域创作了一种充满张力且向读者施加压力的文体,以维护文学的独立价值。在中国,有意识地对“共鸣”的征讨源于新文化运动,那是对帝制时代遗留下来的迟钝、刻板语言的反叛,对舒适的陈词滥调的征讨。当鲁迅的《野草》以最孤独、最现代的角色出现之后,却因为与后世读者的“共鸣”感不合拍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2作为小说家的鲁迅是成功的,他创造的阿Q已然成为中国人用来自嘲的代表形象,这来源于他的分析和概括的才能。但是,阿Q这一形象虽揭示了中国人在社会心理层面的缺陷,却留下了伦理价值 的真空。阿Q精神的本质是在悲惨世界中完全以自辱与自毁求得自我安慰,我们完全无法想象阿Q存在的意义。鲁迅的多数小说——除《孤独者》等少数篇章外——在伦理层面是没有情节和冲突的,也没有思想层面正与反的激烈碰撞。同样,《狂人日记》《孔乙己》《故乡》等名篇也是止于对事实的拷问,而没有达到对超验意义的拷问。相形之下,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拉斯科尔尼科夫、德米特里·卡拉马佐夫这样的罪犯和恶棍也散发着人性的光辉,因为他们以其犯罪的行动和悲剧命运体现了人的本质的脆弱。一位探讨道德的文学家定是发现善与恶的悲剧层面的大师。但在鲁迅的社会心理小说中,道德恰恰是缺席的,思想的对话也没有存在的余地,因而演绎不出悲剧的痛苦,只有物质层的“苦”——“苦”作为味觉的一种对生活境遇的描述,永远不会产生自我意识。我们可以在阿Q那里看到现实,却看不到未来。不过,鲁迅内心毕竟有着一颗诗人和哲人的灵魂。终于在诗剧《过客》里,对话出现了:“翁——我单知道南边;北边;东边,你的来路。那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也许倒是于你们最好的地方。你莫怪我多嘴,据我看来,你已经这么劳顿了,还不如回转去,因为你前去也料不定可能走完。客——料不定可能走完?……〔沉思,忽然惊起〕那不行!我只得走。回到那里去,就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我憎恶他们,我不回转去。翁——那也不然。你也会遇见心底的眼泪,为你的悲哀。客——不。我不愿看见他们心底的眼泪,不要他们为我的悲哀。翁——那么,你,〔摇头,〕你只得走了。客——是的,我只得走了。况且还有声音常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可恨的是我的脚早经走破了,有许多伤,流了许多血。〔举起一足给老人看,〕因此,我的血不够了;我要喝些血。但血在哪里呢?可是我也不愿意喝无论谁的血。我只得喝些水,来补充我的血。一路上总有水,我倒也并不感到什么不足。只是我的力气太稀薄了,血里面太多了水的缘故罢。今天连一个小水洼也遇不到,也就是少走了路的缘故罢。”在这段精炼的对话中,一位英雄出现了,我们似乎可以看到远古神话中夸父的身影——无望地追逐不可企及之物。“绝望中的反抗”这一主题,早在加缪之前就已被鲁迅准确地表述。所不同者,加缪的身后有个广阔的文化空间,他可以诉诸西西弗斯这一英雄形象引人共鸣,是西方的传统精神发展到无神论之后自然而然的出路。而鲁迅的过客则是个人经验的结晶,他的过客是突然到来的,是个尚未被当时汉语语境分辨出来的异乡人。这样的形象却是其他文体表现不出来的,它完全是内心的事物。在我看来,小说的索取性更强而诗歌的施予性更强;小说离开了阿Q的世界就不存在,诗歌却可以呈现陌生的新鲜的心灵;小说家必须立足于现实和表现现实,诗人可以凝聚主观的思想与情感来对世界施加压力。这就不难理解,鲁迅最珍爱的是这本薄薄的《野草》,他之所以说“我一生的哲学都在《野草》里”是因为它最适合表达自己的思想。3作为一位以表现为志业的作家,鲁迅对汉字的表现力是失望的,他甚至曾幻想以拉丁字母代替象形文字,他支持白话文写作和实践多种文体的实验写作可算为一种补救。汉字作为象形文字是一种视觉语言,在汉文学史上对于超验的事物显得有点盲目。运用在诗中,汉语最主要的修辞术就是意象的陈列及相互的暗示,辅以不断重复的音韵。由于过度依赖视觉的想象力,很难产生类似化学反应的精神质变,而这在西方的语言中是可以做到的——通过语气、时态、语态、数的精心转换来表现人类心灵微妙的、有层次的精神活动。汉语的精神空间是封闭的,古典诗人们虽然描写过大漠、远山,但这些意象仅仅出于诗人的个人眼界与个人语调,所以他们精神难以突出自家的后庭院。在《过客》里,一个未知的前方使这部诗剧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引人神往;而过客那种不问意义地向前走的意志力,那看似虚无又反抗虚无的哀歌,则是鲁迅自己的生命哲学。因为文言文的平面性,中国历史的一切苦难、杀戮、阴谋没有得到应有的展现和追问,没有在超验意义上得到解释;黄巢、张献忠的恐怖是以文人优雅、平庸的散文记录的。相比之下,荷马史诗里的战争、索福克勒斯悲剧中的罪恶则是以充满悲悯、宽容的语言来叙说的,而这悲悯和宽容的声音之深邃远远超出了个人的声调。中国人对粗暴事实的逆来顺受,以至于发展出一种模棱两可的命运观念,一个重要原因即语言被有限历史意义的规定和限制。我们内在的黑暗和汉语的表达并不对等,造成了中国人在悲剧意识上的盲目,缺乏表现力的语言是不能发展出高度的意识的。所以,经历过大规模屠城与酷刑之后的幸存者依旧可以在优美的唐诗宋词中找到“共鸣”,而在卡夫卡那样的描写事实的作家面前感到茫然,即是感知力滞后的后果。鲁迅在小说《铸剑》里描写的黑衣剑客唱着人所不懂的歌,这一形象可能寄托了他对语言表现力的超验之维的渴望。《野草》是改变这一状况的尝试,在对现代性的寻求和对历史经验的表达中,《野草》生长出了奇异而新鲜的语言。这是汲取了文言文的意象密度和白话文的清晰语法的语言,使每个字眼摆脱了它们被有限历史语境的规定,得以指涉更加深刻、崇高的事物,于是营造了新的语境,文字扎根现实的同时又有着超验的回声。《颓败线的颤动》叙述了一位为养育女儿被迫卖身他人,最后却被她拯救的人厌弃的故事,老妇人不得不离家而去,其中有这么一段特写:“她在深夜中尽走,一直走到无边的荒野;四面都是荒野,头上只有高天,并无一个虫鸟飞过。她赤身露体地,石像似的站在荒野的中央,于一刹那间照见过往的一切: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于是发抖;害苦,委屈,带累,于是痉挛;杀,于是平静。……又于一刹那间将一切并合:眷念与决绝,爱抚与复仇,养育与歼除,祝福与咒诅……。她于是举两手尽量向天,口唇间漏出人与兽的,非人间所有,所以无词的言语。”多少无法讲述的悲痛凝聚在这一小段,我们会发现自己在随着诗人的描写凝视着一张痛苦的面孔,以至于不必理会事件的荒谬。我们可以想到莎士比亚笔下的《李尔王》也曾写过相似的境遇,只不过老李尔王的旷野有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为他见证,有丰富的词语供他倾诉自己的不幸;而老妇人的旷野空旷到“头上只有高天,并无一个虫鸟飞过”,这里的空旷似乎暗示了语言的匮乏,因为她至终“口唇间漏出人与兽的,非人间所有,所以无词的言语”。老妇人所有的屈辱都没有说出,她只有一幅痛苦至极的面孔。然而,若不是诗人以其热心肠将其描绘出来,我们谁愿观看这样一张痛苦的脸,尽管它在中国比比皆是?“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于是发抖;害苦,委屈,带累,于是痉挛;杀,于是平静”鲁迅以一系列文字的重音为苦难做了一幅肖像,使之获得了美学的尊重,而获得尊重的苦难才有可能上升为伟大的悲剧。4《野草》中的二十三个散文诗篇写于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六年,同时期,现代主义运动已将世界文化联系在一起,能够代表现代人感受力的标志性作品已经写成或正在创作中:卡夫卡的《审判》,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艾略特的《荒原》为一代读者换了口味,俄罗斯白银时期的诗人们如帕斯捷尔纳克、阿赫玛托娃和茨维塔耶娃等已经进入创作的成熟期,远在拉丁美洲的作家诗人们也在追求着世界主义。但在中国,文人们则刚开始学习使用白话文牙牙学语。沈从文的乡土小说还在试笔,郁达夫的游记散发着文言文的趣味,新月派诗人的创作则是欧洲的浪漫主义与中国古诗意境的生硬的揉和。只有鲁迅《野草》的突然出现,汉语才回应了世界的现代派运动。诗人张枣将《野草》定位为启迪汉语现代诗写作的第一本象征主义文本,是对《野草》现代性的发掘与肯定。然而在文学史中,作品的名声是混合了运气与解读的结果。本来,凭《野草》的艺术成就,鲁迅完全可以跻身现代诗大师的行列,但最终“诗人鲁迅”的角色只停留在几首古体诗给人留下的士大夫的印象,读者纪念更多的,是小说家和杂文家鲁迅,虽然在独创性和质量上《野草》更胜一筹。这极可能取决于两个原因:一、《野草》的表现力是超前的,还沉浸在文言文语境中的同时代人还没有对应的鉴赏力,而后代人因为历史的噩梦般的推进,更无暇品读如此精细的诗篇;二、《野草》的篇幅太小,二十四篇作品在二十多卷的全集里仅仅占据几十页的角落,如果这本小册子写成波德莱尔《恶之花》的厚度,其命运也许会有所不同。奇怪的是,鲁迅本人也很少为《野草》辩护,他倒是为自己的杂文写作打了不少多余的笔仗。因此,《野草》虽然在鲁迅的多种文体的作品中因其对现代性的有意识的追求,真正显露出了未来的方向,却长时间埋没在人们对小说家和杂文家鲁迅的阐释之下。

门前有两株枣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

记不清第一次读到鲁迅的文章是小学几年级,但尚能依稀记得是《故乡》中的选段,《少年闰土》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这便是我对着颜值一般胡子拉渣苦瓜脸大叔的文字的第一印象。之后几年一直有碰到这位大叔写的文章,初中开始大体都是《朝花夕拾》里的段子,特别好玩,倒不是因为《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里长妈妈的逗比礼教或者《社戏》里熊孩子们的撒野,只是这些破事可以被语文老师联想到封建政权的黑暗和无产阶级收到迫害。现在想想还是图样图森破,现在回家偶尔翻了翻以前的语文书,满眼的千万不要忘了阶级斗争。话说回来,《野草》大概是高中之后专门去书店买回来的。当时也是穷极无聊吧,也是对这位大叔的奇怪但也颇有意味的文字很感兴趣,便饶有兴趣的一口买下。结果看到序时便虎躯一震:“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对于青春期叛逆期双管齐下的时期这样的文字太符合口味,当然好像郭什么明在那时也流行,但真正有逼格的是这位大叔好不!然后…..发现看不懂了。满眼的虚无,尘土,死亡,绝望,心脏不好会被看的郁闷死。语文老师教会我要懂得结合作者的经历和当时的社会背景,才能看懂作品本身隐喻的是什么。然并卵。算了,过几年再说。于是上周末重新打开,再读了一遍《死火》,再回头看题词,似懂非懂了些。摘录《死火》全文:我梦见自己在冰山间奔驰。这是高大的冰山,上接冰天,天上冻云弥漫,片片如鱼鳞模样。山麓有冰树林,枝叶都如松杉。一切冰冷,一切青白。但我忽然坠在冰谷中。上下四旁无不冰冷,青白。而一切青白冰上,却有红影无数,纠结如珊瑚网。我俯看脚下,有火焰在。这是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摇动,全体冰结,像珊瑚枝;尖端还有凝固的黑烟,疑这才从火宅中出,所以枯焦。这样,映在冰的四壁,而且互相反映,化为无量数影,使这冰谷,成红珊瑚色。哈哈!当我幼小的时候,本就爱看快艇激起的浪花,洪炉喷出的烈焰。不但爱看,还想看清。可惜他们都息息变幻,永无定形。虽然凝视又凝视,总不留下怎样一定的迹象。死的火焰,现在得到了你了!我拾起死火,正要细看,那冷气已使我的指头焦灼;但是,我还熬着,将他塞入衣袋中间,登时完全青白。我一面思索着走出冰谷的法子。我的身上喷出一缕黑烟,上升如铁线蛇。冰谷四面,又登时满有红焰流动,如大火聚,将我包围。我低头一看,死火已经燃烧,烧穿了我的衣裳,流在冰地上了。“唉,朋友!你用了你的温热,将我惊醒了。”他说。我连忙和他招呼,问他名姓。“我原先被人遗弃在冰谷中,”他答非所问地说,“遗弃我的早已灭亡,消尽了。我也被冰冻得要死。倘使你不给我温热,使我重行烧起,我不久就须灭亡。”“你的醒来,使我欢喜。我正在想着走出冰谷的方法;我愿意携带你去,使你永不冰结,永得燃烧。”“唉唉!那么,我将烧完!”“你的烧完,使我惋惜。我便将你留下,仍在这里罢。”“唉唉!那么,我将冻灭了!”“那么,怎么办呢?”“但你自己,又怎么办呢?”他反而问。“我说过了:我要出这冰谷……。”“那我就不如烧完!”他忽而跃起,如红彗星,并我都出冰谷口外。有大石车突然驰来,我终于碾死在车轮底下,但我还来得及看见那车就坠入冰谷中。“哈哈!你们是再也遇不着死火了!”我得意地笑着说,仿佛就愿意这样似的。一九二五年四月二十三日。这位大叔一生都在抗争,为民主,为先进的思想,唾弃封建制度的腐朽奴性,五毛党的先驱。去过日本学医发现国人所缺失的是精神的救治,学什么劳什子医学!不学也罢!在国内被国民党撵的鸡飞狗跳。娶过两个老婆,跟亲弟周作人关系搞得不咋样。闲来无事也会写写《论“他妈的”》这样的神级杂文,简直是吐槽星人的史前教材。见过万恶资本主义的种种牛逼,眼瞅中国封建主义的“吃人”。死火,无非是他心中被冻结的希望,他在奋斗,在抗争,希望之火复燃,然后又发觉这路漫漫长其修远兮,烧完了罢,死了罢。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内心的纠结可见一斑。还有许多其他短文不再剧透,但这位纠结的大叔写这么多纠结的散文确属不易。作为奋斗一生抗争一生的斗士,这《野草》,也就是大叔发发牢骚然后继续奋斗的佐证。这样看来,还是很可爱的。

反抗绝望与虚无

用绝望反抗,用虚无抵挡,用无所寄托去抨击黑暗。鲁迅是一个体验大绝望大悲哀的人,然而他并不将这暗黑表露出来。并不是说看了《野草》就能够走近鲁迅,而是看了这本书,也许你会走近绝望和虚无,与鲁迅一同彷徨。

门前有两株枣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

记不清第一次读到鲁迅的文章是小学几年级,但尚能依稀记得是《故乡》中的选段,《少年闰土》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这便是我对着颜值一般胡子拉渣苦瓜脸大叔的文字的第一印象。之后几年一直有碰到这位大叔写的文章,初中开始大体都是《朝花夕拾》里的段子,特别好玩,倒不是因为《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里长妈妈的逗比礼教或者《社戏》里熊孩子们的撒野,只是这些破事可以被语文老师联想到封建政权的黑暗和无产阶级收到迫害。现在想想还是图样图森破,现在回家偶尔翻了翻以前的语文书,满眼的千万不要忘了阶级斗争。话说回来,《野草》大概是高中之后专门去书店买回来的。当时也是穷极无聊吧,也是对这位大叔的奇怪但也颇有意味的文字很感兴趣,便饶有兴趣的一口买下。结果看到序时便虎躯一震:“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对于青春期叛逆期双管齐下的时期这样的文字太符合口味,当然好像郭什么明在那时也流行,但真正有逼格的是这位大叔好不!然后…..发现看不懂了。满眼的虚无,尘土,死亡,绝望,心脏不好会被看的郁闷死。语文老师教会我要懂得结合作者的经历和当时的社会背景,才能看懂作品本身隐喻的是什么。然并卵。算了,过几年再说。于是上周末重新打开,再读了一遍《死火》,再回头看题词,似懂非懂了些。摘录《死火》全文:我梦见自己在冰山间奔驰。这是高大的冰山,上接冰天,天上冻云弥漫,片片如鱼鳞模样。山麓有冰树林,枝叶都如松杉。一切冰冷,一切青白。但我忽然坠在冰谷中。上下四旁无不冰冷,青白。而一切青白冰上,却有红影无数,纠结如珊瑚网。我俯看脚下,有火焰在。这是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摇动,全体冰结,像珊瑚枝;尖端还有凝固的黑烟,疑这才从火宅中出,所以枯焦。这样,映在冰的四壁,而且互相反映,化为无量数影,使这冰谷,成红珊瑚色。哈哈!当我幼小的时候,本就爱看快艇激起的浪花,洪炉喷出的烈焰。不但爱看,还想看清。可惜他们都息息变幻,永无定形。虽然凝视又凝视,总不留下怎样一定的迹象。死的火焰,现在得到了你了!我拾起死火,正要细看,那冷气已使我的指头焦灼;但是,我还熬着,将他塞入衣袋中间,登时完全青白。我一面思索着走出冰谷的法子。我的身上喷出一缕黑烟,上升如铁线蛇。冰谷四面,又登时满有红焰流动,如大火聚,将我包围。我低头一看,死火已经燃烧,烧穿了我的衣裳,流在冰地上了。“唉,朋友!你用了你的温热,将我惊醒了。”他说。我连忙和他招呼,问他名姓。“我原先被人遗弃在冰谷中,”他答非所问地说,“遗弃我的早已灭亡,消尽了。我也被冰冻得要死。倘使你不给我温热,使我重行烧起,我不久就须灭亡。”“你的醒来,使我欢喜。我正在想着走出冰谷的方法;我愿意携带你去,使你永不冰结,永得燃烧。”“唉唉!那么,我将烧完!”“你的烧完,使我惋惜。我便将你留下,仍在这里罢。”“唉唉!那么,我将冻灭了!”“那么,怎么办呢?”“但你自己,又怎么办呢?”他反而问。“我说过了:我要出这冰谷……。”“那我就不如烧完!”他忽而跃起,如红彗星,并我都出冰谷口外。有大石车突然驰来,我终于碾死在车轮底下,但我还来得及看见那车就坠入冰谷中。“哈哈!你们是再也遇不着死火了!”我得意地笑着说,仿佛就愿意这样似的。一九二五年四月二十三日。这位大叔一生都在抗争,为民主,为先进的思想,唾弃封建制度的腐朽奴性,五毛党的先驱。去过日本学医发现国人所缺失的是精神的救治,学什么劳什子医学!不学也罢!在国内被国民党撵的鸡飞狗跳。娶过两个老婆,跟亲弟周作人关系搞得不咋样。闲来无事也会写写《论“他妈的”》这样的神级杂文,简直是吐槽星人的史前教材。见过万恶资本主义的种种牛逼,眼瞅中国封建主义的“吃人”。死火,无非是他心中被冻结的希望,他在奋斗,在抗争,希望之火复燃,然后又发觉这路漫漫长其修远兮,烧完了罢,死了罢。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内心的纠结可见一斑。还有许多其他短文不再剧透,但这位纠结的大叔写这么多纠结的散文确属不易。作为奋斗一生抗争一生的斗士,这《野草》,也就是大叔发发牢骚然后继续奋斗的佐证。这样看来,还是很可爱的。

野草

在初中的时候,我们接触到那几篇 北方的雪,风筝等文章。野草收录了鲁迅笔下的散文,不知道怎么写这篇读后感,总觉得鲁迅笔下的大部分文章都引人深思。从医能治好国人的痛症,但用什么能医治国人内心的腐朽。鲁迅。我一直敬仰的人。

字里行间带给我们回味无穷

印象最深的还是《颓败线的颤抖》。角度特别,寄予深刻,讽刺力度强大。最佩服于选用了这个“颓败线”来形容。每次读到鲁迅的文字,都必须认真研究一番,必须从另一个角度来体会文字。在这本书中,人物的对话也极其富有讽刺意义。简简单单,却又回味无穷,恍然大悟。

超短评

从我打算认真读鲁迅开始,野草是第一部,优美的文字,犀利的语言,是我心中的鲁迅映象。但《野草》却又不止如此,其中更有一些先生内心世界更直接的展露:有时充满希望,有时又很孤独无力。先生曾说:这样的文字(指《野草》)以前不曾写过,以后亦不会再写。文字是心灵的镜子,这样的鲁迅,只有在《野草》中才得以一见。

就让他们老去

历史的车轮,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将你们载往看不见阳光的地狱,那里尽是魔鬼,那里尽是朽木,那里尽是死鱼,那里尽是恶臭······魔鬼嘲笑着朽木,朽木嘲笑着死鱼,死鱼发出一阵阵恶臭。于是魔鬼沉默了,朽木沉默了,死鱼大笑起来,你们这群臭虫!一群臭虫!先生您拿着刀,走在这朽木的森林里,你要撕破他们的脸皮,你要破开他们的心脏,你走在地狱里,你要与魔鬼搏斗,你要搏斗!点燃一堆死火!烧掉那恶臭的死鱼吧,置他们于万劫不复!就让他们老去。

扭曲的生命---初读<<野草>>

当我们面对镜子,看到的是一个相反的自己;当我们面对哈哈镜,看到的是一个扭曲的自己。此情此景,大抵会让我们在小小的惊讶过后发出开心的一笑,之后风轻云淡,一切依旧。可是他在看到这一幕时,惊讶之余竟开始凝视那个陌生变形的自己,继而紧锁眉头显出更大的诧异,默默地,他点起一支纸烟,喷出烟来,在心里轻轻地说着,“我将大笑,我将歌唱”!终于,他开始提笔写下一则我们将永远吟唱的寓言----《野草》。  1924年的鲁迅,已经完成了生命中的第一次呐喊,却陷入了难以言状的彷徨。新文化运动的战友们因为各自不同的理想而分道扬镳,有些投身政治,有些埋头整理国故,有些继续着艰难的启蒙事业。此时的鲁迅是北洋政府教育部的一个公务员,亚洲第一个共和国刚刚走完了她第一个小小的十二年轮回,可他却没有看到中华民国的勃勃生机,映入眼眶的只有华夏大地的一片暮气。回望身后,也曾振臂一呼,却空留冷清的呐喊;环顾四周,口号连连,主义种种,蚕食与自我蚕食却犹甚往昔;举目远望,无尽的混沌之后潜伏着无底的黑洞。他只能留愤懑于心,身靠书椅,取一面镜,借一双眼,期许在镜中观察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先生看着镜中相反的世界和自己,想着熟悉的一切竟在另一个空间呈现迥异的一面,不禁赞叹造物者的神奇。可他的脑中忽然意识到这个颠倒的世界经镜子的倒映反显出它的真面目----镜中的乃是真正的世界!他竟至于狂喜,可轻轻一瞥镜子,又陷入长久的沉思----镜中的自己岂不也是真正的自己?莫名的慌乱让他站起身来,想要点一根纸烟清理一下心绪,余光扫过楼下的大街却又看到一群看客伸长着鸭脖子围观奇景,“轰”的一声散了,看客们转过身望到对面店铺摆着的哈哈镜中奇形怪状的自己,禁不住个个大笑,手舞足蹈。先生突然皱起眉头而又缓缓舒开,深深地吸一口纸烟,在悠悠的烟雾中慢慢坐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我将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他已明白,镜中扭曲变形.荒诞不经的自己才是我们无比真实的自己。  先生的笔幻化成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锋过处,如利刃断发,将一个伪饰的世界的多余尽皆除去,惟一留下的是一块遮羞布,替人类保留最后的尊严;面对自己,他更是毫不留情,庖丁解牛般地剔除所有标签着"崇高"或"卑鄙"的价值,展现给我们一个赤条条却真诚的"人",我们看到了一颗赤子之心和闪烁着理想光芒的人性.他变身一个影,不惮为先驱的猛士,以自己的虚无之身独自远行,最后不无悲壮地为自己唱一曲挽歌: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他穿越时空用颤抖的手托起多年之前的希望之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 然而他的血肉之躯终究倒在光明来临前的深度黑暗,只有星空依然记住他的忠告: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他愿意做一个匆匆过客,在芸芸众生的不解中,留着自己黯然的泪水,但依然不曾停住脚步,纵使前方即是一片坟地,他知道,重要有人穿越死亡来唤醒沉睡的良知.他甚至化身长蛇,口有毒牙,不以啮忍,自啮其身,以自我肉体的毁灭来求得精神的永恒,因为他坚信:"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

惭愧啊惭愧

那时的语文老师竟然说我写的作业有点鲁迅的味道……于是……我就想看看鲁迅的书。但是……完全看不懂啊,那时。这么多篇我好像没有一篇是懂的。惭愧啊……大匠人大人。

死火的赏析

死火 鲁迅的作品很难,《呐喊》《彷徨》至少还可以从表现的深切与格式的特别来分析,。。。。只有《野草》,鲁迅说不希望别人可以读懂它,因为它只属于他自己。死  火[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五月四日《语丝》周刊第二十五期。]  我梦见自己在冰山间奔驰。  这是高大的冰山,上接冰天,天上冻云弥漫,片片如鱼鳞模样。山麓有冰树林,枝叶都如松杉。一切冰冷,一切青白。    但我忽然坠在冰谷中。  上下四旁无不冰冷,青白。而一切青白冰上,却有红影无数,纠结如珊瑚网。我俯看脚下,有火焰在。  这是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摇动,全体冰结,像珊瑚枝;尖端还有凝固的黑烟,疑这才从火宅[ 火宅 佛家语,《法华经·譬喻品》中说:“三界(按这里指欲界、色界、无色界,泛指世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中出,所以枯焦。  这样,映在冰的四壁,而且互相反映,化为无量数影,使这冰谷,成红珊瑚色。  哈哈!  当我幼小的时候,本就爱看快舰激起的浪花,洪炉喷出的烈焰。不但爱看,还想看清。可惜他们都息息变幻,永无定形。虽然凝视又凝视,总不留下怎样一定的迹象。  死的火焰,现在先得到了你了!  我拾起死火,正要细看,那冷气已使我的指头焦灼;但是,我还熬着,将他塞入衣袋中间。冰谷四面,登时完全青白。我一面思索着走出冰谷的法子。  我的身上喷出一缕黑烟,上升如铁线蛇[ 铁线蛇 又名盲蛇,无毒,状如蚯蚓,是我国最小的一种蛇。分布于浙江、福建等地。]。冰谷四面,又登时满有红焰流动,如大火聚[ 火聚 佛家语,猛火聚集的地方。],将我包围。我低头一看,死火已经燃烧,烧穿了我的衣裳,流在冰地上了。  “唉,朋友!你用了你的温热,将我惊醒了。”他说。  我连忙和他招呼,问他名姓。  “我原先被人遗弃在冰谷中,”他答非所问地说,“遗弃我的早已灭亡,消尽了。我也被冰冻冻得要死。倘使你不给我温热,使我重行烧起,我不久就须灭亡。”  “你的醒来,使我欢喜。我正在想着走出冰谷的方法;我愿意携带你去,使你永不冰结,永得燃烧。”  “唉唉!那么,我将烧完!”  “你的烧完,使我惋惜。我便将你留下,仍在这里罢。”  “唉唉!那么,我将冻灭了!”  “那么,怎么办呢?”  “但你自己,又怎么办呢?”他反而问。  “我说过了:我要出这冰谷……。”  “那我就不如烧完!” 他忽而跃起,如红彗星,并我都出冰谷口外。有大石车突然驰来,我终于碾死在车轮底下,但我还来得及看见那车就坠入冰谷中。  “哈哈!你们是再也遇不着死火了!”我得意地笑着说,仿佛就愿意这样似的。不同于《野草》集中其他由咏物开始的散文诗,《死火》开篇就点明故事与情节都是虚构的,这只是“我”的【梦境】。不过,鲁迅没有心情做甜蜜的梦,他梦见的是一个人在冰天雪地中踽踽独行。与同时代的作家相比,鲁迅是孤独的,他的怀疑精神和悲观主义总是将他推到绝望的边缘。在五四运动的巅峰时期,他就写出了一系列颠覆时代共名的作品,与同时代那些对未来自信乐观的知识分子们格格不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鲁迅是现代的心灵漫游者,他的内心自我沦陷在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上,为了求得出路,像屈原一样开始了对问题的追索,与屈原不同的是,他知道追索也是荒诞的,可能会毫无意义。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要前行。在求索的过程中,他挣扎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的灰色地带,“忽然坠在冰谷中。”他发现自己行走的每一处都是虚空。“我”在冰谷中绝处逢生,遇到了死火。死火是地下的火焰,是寒冰中冻结的熊熊烈火。死火这一中心意象很有象征意味,它可以代表诗人心中冻结的希望,也可以代表很多处于“我”的对立面的事物。无论是鲁迅的小说还是散文,主体总处于一种两极对立之中,而在《野草》集里我们可以发现一些成对的观念或形象:生和死,明和暗,友与仇,生长和朽腐,空虚和充实等等。这些都是被置于相互作用,相互补充,对照的乌比斯环里。鲁迅小说深挚感人的地方就在于主体精神和生命体验总是不自觉地渗入到了文本中,令读者很有代入感。用浓缩着爱与死的童年体验来说话是作家们惯用的一种提神技巧。也使“我”存在与行动的理由更加充足、深刻。死火燃烧了我的衣裳,而我终于惊醒了沉睡的死火。但是,死火与“我”的相遇并不是和谐的,陷入了残酷的博弈之中,除非你死就是我亡,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死火无论是离开还是留在这里,都会熄灭。“我”无论如何也要走出这冰谷。死火决定烧完自己助我离开。在此处,死火所代表的希望通过牺牲自我达到了一个峰值,它将我送出了谷口。如果,全诗在这里结束,恐怕有人会说鲁迅赞扬的是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但是鲁迅还是鲁迅,他早就穿过了时代共名,他让“我”刚一出谷便碾死在车轮底下。而“我”并没有因此绝望悲伤,反而得意地说:“你们是再也遇不到死火了。”鲁迅在此处为何要采用悲剧的结局?在文学作品中,他杀与自杀都是一种创作,为的是盖棺定论,像流动的金属最终在模具中成形一样,抹杀掉其他的可能,从而将一个凝固的形象映入读者或是自我的脑海。“我”虽然在希望(死火)的帮助下离开了绝境(冰谷),但是马上就死去了。这一点,很像鲁迅笔下那些知识分子们的命运,最终像苍蝇绕了个圈,回到原点。鲁迅可能意识到,在他长久探索的终点,并没有什么至高的目的,只有死。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反抗自己的绝望,所以“我”的最后一句话并没有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味,“你们是再也遇不着死火了!”这是对“你们”的复仇。谈到“你们”是谁,就不得不提到鲁迅在作品中总是将“独异个人”与“庸众”并列的原型形态,在独异个人与庸众的相对中,前者的行动除非与后者相关便没有意义,而后者并不了解前者的意图。于是出现了奇怪的复仇逻辑,这是一种爱与恨,轻蔑与怜悯之间的紧张矛盾,唯一的解决方法是牺牲。独异个人只能成为某种烈士,对庸众实行复仇,或是拒绝他们以观赏自己的牺牲而取得虐待狂般的快感,或者作为一个固执的战士,对庸众进行无休止的战斗,直至死亡。不管他选择的是战斗还是沉默,孤独者总要为那迫害他的庸众而死。

摘几句看懂的

淡淡的血痕中他专为他的同类-人类中的怯懦者-设想,用废墟荒坟来衬托花屋,用时光来冲淡苦恨和血痕;日日斟出一杯微甘的苦酒,不太少,不太多,以能微醉为度,递给人间,使饮者可以哭,可以歌,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无知,也欲死,也欲生。外三篇,夜颂(准月风谈)夜是造化所织的幽玄的天衣,普覆一切人,使他们温暖,安心,不知不觉地自己渐渐脱去人造的面具和衣裳,赤条条地裹在这无边际的黑絮似的大块里。感觉鲁迅的内心深处是孤寂的,黑暗的,但又是不屈的。杂忆(坟)我觉得中国人所蕴含的怨愤已经够多了,自然是受强者的蹂躏所致的。但他们却不很向强者反抗,而反在弱者身上发泄。拿破仑与詹纳我认识一个医生,忙的,但也常受病家的攻击,有一回,自解叹道,要得称赞,最好是杀人,你把拿破仑和詹纳(Edward Jenner,1749-1823)去比比看。。。。。

地狱边沿的曼陀罗

鲁迅先生的《野草》是有别于其沉郁小说和犀利杂文之外的一本散文诗集。在英文译本序中,先生提到:“大抵仅仅是随时的小感想。因为那时难于直说,所以有时措辞就很含糊了。”正如其所言,我读《野草》24篇(包括题辞)能明白者不过二三篇,大都是“措辞含糊”。在《失掉的好地狱》中,先生营造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佛家世界,包括天国、人间、地狱三界,遍布其中的众生有天神有魔鬼、有人类,当然还有鬼魂。在这个世界中,地狱原是天神的,三界太平,鬼魂在地狱中无不低微而有秩序的叫唤;而后,魔鬼战胜了天神,收得了地狱,鬼魂看见了地狱小花——曼陀罗花,忆起了人世,于是向着人间发出一声反狱的绝叫;再然后,人类应声而起,把魔鬼赶出了地狱,人类统治了地狱,惩罚了再次发反狱绝叫的鬼魂,人类整饬了地狱,最后,曼陀罗花焦枯了,鬼魂照样呻吟……先生写作本篇一个多月前,概括辛亥革命后军阀混战给广大人民带来的灾难,在《集外集》中曾指出:“称为神的和称为魔的战斗了,并非争夺天国,而在要得地狱的统治权。所以无论谁胜,地狱至今也还是照样的地狱。”在以上轮番变化中,无论是天神、魔鬼还是人类统治地狱,鬼魂都是不幸的,鬼魂一次又一次发出反狱的绝叫。其实,一旦鬼魂清醒过来,瞥见了白色的曼陀罗花,鬼魂会忆起人世。因此鬼魂要的是正常的人世。因此鬼魂不是鬼魂,鬼魂是广大人民,由此反观,魔鬼、天神、人类代表着不同派系的军阀,而地狱始终是地狱,就是说无论哪个军阀的统治,人民生活照样苦不堪言。先生用心良苦、作文隐晦如斯。曼陀罗会继续种下,得以唤醒更多的鬼魂,需要更多的反狱的绝叫,唯有如此,才会震慑魔鬼、震慑天神、震慑人类!唯有如此,地狱才会垮掉,才会有真正的人世到来!正如序中提到:“大半是废弛的地狱边沿的惨白色小花,当然不会美丽。但这地狱也必须失掉。……我于是作《失掉的好地狱》。”

鲁迅的野草

初中高中的时候哪里懂得鲁迅的好,不知道为什么语文课本里会选他的这么多文章,直到大学,才慢慢开始读鲁迅。这才了解了他的高度。这也才是中国文字应该有的高度。如果给中国的作家给排个名,从我有限的阅读量里面,我把第一给鲁迅,把第二给钱钟书,把第三给沈从文,第四给余华,第五给史铁生。以前看书,就喜欢看余光中简贞,觉得他们写的东西透出一股精巧劲儿让人赞叹,那种用词遣句真真是把文字造成了一种华丽而光鲜的大厦,他们像是匠人,仔仔细细地雕琢,再用一种新的模式把它展现出来,这真是让读者很有眼福的事情。现在看到那时候摘录的好词好句,仍然赞叹那种华丽的散文写作,但是却感觉并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因为词句可以打磨,但是散文的精神却无法模仿。一个人的精神永远属于自己,一篇文章的内涵永远属于作者,一代人的生活永远属于时代。所以看文章的深度还是要看它传达出来的是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是什么。以前看彷徨呐喊的时候,就觉得鲁迅的文字像是一条鞭子,偏偏还抽在你的痒痒肉上,痒痒肉会痒痒会笑,但是那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会流血会哭。但是看了野草,就觉得,其实鲁迅的文字也可以那么华丽到让人忍不住细细琢磨的地步,那些多愁善感以一种难以言清的寓言的方式表达出来,有了精巧,却仍然让人感觉厚重。例如这一句,我再三读了几遍,才慢慢它的意思——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这过去的生命指的是什么?读者在心中都会自动带入自己的答案。这本寓言式的文集到处充斥着这样捉摸不透的借代,将那个时代知识分子在空虚之上的挣扎与期盼,彷徨与呐喊隐秘地表达出来。野草的这些故事,如果不透过时代背景来看,那么野草就只是乡间随处可见的野草,散落一地而无人注意缺少价值。然而,对于这个时代而言,野草何尝不是野草,那种彷徨与呐喊,挣扎与欺骗,最终也会成为野草下一柸浮土,等待着下一个鲁迅,扒开血与肉,让一把大火烧尽野草。

让我沉浸的文字

在小学时冲着先生大名才买来的《野草》,也以为读大先生的书就能提高自己的语文水平,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也就不分囫囵的通读过一遍,很为半懂不懂,我也不求甚解,轻松并愉快的合上书,感叹自己又是读了本名著。 那时也只会留意《雪》,《风筝》---也只因为这两篇会常常出现在语文考卷的阅读题上,因为一直受的的这些应试教育的影响反正先生的书都是和革命有关的,所有的文章都应该和革命搭上边际,也恰逢能给那时的自己不懂先生文章的一个合适的解释--革命的这东西,自己还小所以不懂。这次回家因家中有客需长居便又睡回自己的小房间,在小房间的书橱无意又翻出了《野草》,也是在半夜这时候,在人最静的时候,思维感觉越停不下来,我喜欢书发黄还有随着的味道,第一篇的《秋叶》---‘在我的后院,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看到文首,我一阵窃喜,我前段时间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吸引我的都是那些外国的书,而这些书也都只是又那些翻译过来了,书的发挥还是得看翻译者是否很了解原作家,原作家的文化背景,很多在国外评论上很出彩的书经过国内的翻译变得索然无味,也常想我们现代的作家,就没能游刃有余的去写出让我们值得深思的东西,不过说真的,现在还没碰到有哪个健在作者文字风格,思路吸引到我,也可能是自己的书读得不够多,所看的面不够广,又说这年代的文字属于韩寒,郭敬明这风格,有看过点,有点娘,太小,不是给我看的。中学时代的纸条我常常写起来很随自己的意识,阅者也常说看不懂,导致作文也是常常这样,也正是这原因,我看到先生这本野草感觉很是有逢知己的感觉,看着先生的文字感觉就是随着先生的思路,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很喜欢这种能让自己沉浸的文字。这种感觉那些翻译书是不会有的,能有这种力道的文字也只有我们自己人才能写出《 狗的驳诘》《失掉的好地狱》《立论》《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还有《死火》这些文章都很有感觉,特别是《死火》,看完几遍后也不禁为先生的文字特别是思路感慨万千,先生的思想境界和那种文字的信手拈来。我在这不想对这些文章一一的说出自己的理解和思考方向,一千个哈姆雷特,看到别人的想法可能自己的主观想法会被削弱层,也有很多感觉是一写一说就消逝的,就让他们在脑里一直存在,一直伴随在对先生文字的喜爱中吧,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喜爱的文字其实很不容易,我也是在高考后的第一次文章超10年1.23 2:53

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早上六点半,天光大亮,人也睡足,无事,开书橱站了良久,抽出鲁迅《野草》来看,由《题辞》至《一觉》,一气读完,看看时间,近九点。有一两年不读鲁迅了,鲁迅的书我买得最多,杂文小说散文书信买得快齐全了,又买全集,全集买回来是想从此通读一过,不料是从此撂手。因为阅历的缘故,人转为平和,读鲁迅竟有些不洽了。鲁迅说他的书适合三十以后的人看,似我这般年纪,正是读他时,却疏远他了,而读他的热情都发生在不宜读他的年纪。今早读《野草》,当年苦涩处都归平易。当年的苦思冥想是徒劳么,也未必。比如当年不苦思冥想,留下这处处苦涩,今天看就不会生出苦涩转为平易的豁然。这便是鲁迅之所以为前驱了。在并行者看来不过是会心一笑,在后起者看来,或要奋而直追的,但是这一条心路真辛苦,或许鲁迅不忍将此中辛苦施于后来人,然而这是不可以免的,除非另寻他途。鲁迅也无路可走,只是要走出陈腐罢。六十余页《野草》我是拈着一本近七百页的书在看,《野草》归于死亡与朽腐了么,设想死后仍有知觉的作者得了他的大欢喜了么。这回重读引我注意的有两点:一是生之徬徨,一是玩味死亡。但凡想过人生意义者,不能不碰到这样两个问题。在希望与绝望都经历之后,看见人生无意义,人生无意义,而要玩味这无意义,不为这无意义所变,人生的态度于是决绝,徬徨即人生之路,虚无是前途,象满怀希望之时那样地走下去,而再无希望可破,再无绝望可生,真的猛士便是这样在无物之阵中作无血的大戮。《死后》在作者死后读更有趣味,后人如何看待他,他预留下自己的反击了。我这晨读是一个马蚁在他脊梁上爬着,还是一个青蝇用冷舌头舐他的嘴唇表示亲爱呢。我很想宣布《野草》之死亡,它于我也是过去时了。《野草》最黑暗的篇章是《影的告别》、《墓碣文》,今天我能够看得平易了。《墓碣文》从前我简直不敢看,更看不懂,《影的告别》则是不敢想下去。那是对于死亡畏惧,并有希望不肯放手。《墓碣文》其实把《野草》说尽了:“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待我成尘时,你将见我的微笑。”这墓下陈死人的文本何时成尘,如何成尘。从前以为要等到鲁迅所刺的一切都从现世中消亡时。那岂不太遥远了,今天我有了新认识:当我熟视人生的无意义而不失生之趣味,惯看死亡黑暗虚无而引为逍遥之乡,我就可以使之成尘,见他微笑了。这微笑好壮观:“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五月三十日

影的告别

那些时间,我 认识了的人成了我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却成了我认识的人 都在无意识中  那些空间,我 曾经去过很多地方 却只能想到那样一个地方 在哪儿呢  那些事物,我 从不相信眼前看到的 为此我最大限度保留触觉 只剩下感官  那些未知,我 抚摸着身体里多余的一部份 走进那面凸出的镜子 再也没有出来  那些更多,我 是他们眼里的万花筒 是昨夜慢慢消失的沙漏 一些过往  那些最后,我 独自站在高高的河岸上 影子浮在水面上 走过又一道门

突然想起这本书

富士康的八连跳,日益剧增的通货膨胀,接连不断的成人冲进小学幼儿园砍伤儿童,社会贫富红线的逼近,一切的一切,竟让我,止不住,想再读鲁迅先生的书。只有先生的文字,才能安抚我现在的心情。

风筝、记忆与自我

《风筝》涉及两个生存的形式:一是共享记忆的形式,它对自我连续性有重要意义;二是罪责与赎罪的形式,一种“善—恶—和解”的辩证法重构出自我连续性。自传体记忆,比如早期的自我形成时期的童年记忆,对自我连续性有着重要意义。问题在于,有一部分自传体记忆本质上是“指向”他人的,主体间性的,可以被称为“共享记忆”。这些记忆的实在性,预设了另一个人(或一群人)同样拥有它,或者说预设了我头脑中的这份记忆不是单一的副本,它的实在性需要自我在和同样拥有其副本的其它个体的共享、对话和反馈中才能证实。一个单独的“共享记忆”副本是自相矛盾的,因此是缺乏意义的,是一个失去共享性的共享记忆。在《风筝》中,鲁迅就拥有一个无法连接的“共享记忆”副本——一个孤本的共享记忆。他以为自己和弟弟共享着对他们之间发生的同一个童年事件的记忆,但是弟弟早就忘光了。除了在鲁迅的头脑中,这个记忆已经被从世界上彻底清除。但是它依然顽强地存在于头脑里,以至于每到特定季节他看到风筝时,记忆又会回来。麻烦的是,一个共享记忆可能对支撑自我连续性的自我解释有着重要意义,使得自我的连续性与他人和人群有关。如果共享记忆成为孤本,就会造成自我连续性的一种缺失。由于很难自主的消除记忆,因此这个“缺失”会在那里长期存在,如同一条无法删除的缺失外链。这个共享记忆对鲁迅有着特殊意义,原因在于它被连接在自我连续性的另一个解释形式中:罪责与赎罪的形式。在鲁迅的记忆中,当时的自己欺负了弟弟,是一个“恶”的角色,他通过认同西方的儿童教育理论来批判过去的自己,强化和夸大了自己的恶,同时也就强化和夸大了对立方的“善”。记忆中弟弟对风筝的喜好,被放大、延伸为孩子、年轻人对自由、美好、天空、游戏、解放的渴望。尤其是根据鲁迅对他所阅读的西方儿童教育著作的理解,风筝被夸大为对儿童自发天性、青春本质中追求自由的天赋权利的象征,但它是如此软弱,是被轻易扼杀的天真。因此他将自己破坏弟弟风筝的行为视为压迫性的恶,是自我否定、自我压抑而衍生出对他人(尤其是对弱者)的迫害的欲望,即将自我同化于压迫性的权力主体的行为,可以将自我连接到社会或传统的权威力量中。因此他设立了一个否定的自我:恶的自我、压迫的自我是负有罪责的我,它的对立面是善的他人、那个天性期望自由的他人、青春、孩子——同时也是自我渴望去赎罪、去重新认同与帮助的人——明与暗的对立,天上的风筝与撕碎的风筝。这个否定结构要求一个再否定:他人的宽恕、或自我的赎罪。宽恕与赎罪可以使得自我与自己和解。自我有罪,而且越是有罪,就越有可能在赎罪中同化为更强烈的善、自由和光明。自我通过设定自己在记忆中缺失和压抑的善的东西,来试图在和解和赎罪中,从对方的给予中获得这个善的、光明的东西。对否定的否定可以建立起自我崭新的、如同解放和新生的连续性,一种由否定来赋予生命的连续性。否定并不是要抹掉过去的痕迹,而是把它保存在对它的攻击中,使它为赎罪行动赋予意义。问题在于这个结构是自我在共享记忆中设定出来的,它需要对方的承认。在故事中,对方不仅不可能承认,连这个记忆的痕迹都没有。因此自我所设定的罪责和赎罪面对着虚空。如果恶早已被遗忘,被认为是微不足道的,那么其反面也仿佛轻飘飘的毫无重量。自我不可能重生。这也是《希望》的主题:希望预设的不是自己的青春,而是“身外的青春”、同属他人的、年轻人共同的青春。如果不再相信它,而诉诸绝望,同样绝望也只是一个没有人来共享的“共享绝望”,它同样只能面对虚空。自我可能认为历史是有意义的,为历史赋予一个否定、再否定的辩证结构,现在寻求和解、赎罪来获得解脱和新生,但这没有发生在共同人群的记忆中,作为自由象征的风筝不是被撕碎了,它没有实存,这是风筝记忆的悖论。

也曾愤怒

1.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2.散文诗3.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所以很多着偏激的声音。4.于是各以这温热互相蛊惑,煽动,牵引,拚命地希求偎倚,接吻,拥抱,以得生命的沉酣的大欢喜。5.Petǒfi Sándor裴多菲·山陀尔的“希望”之歌: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6.……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7.暗讽8.日日斟出一杯微甘的苦酒,不太少,不太多,以能微醉为度,递给人间,使饮者可以哭,可以歌,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无知,也欲死,也欲生。9.用语独妙,充满着绝决与孤望

阅历薄淡时仿佛身无重症,苦涩的药方便不合时宜

见过伤过挥霍过悔恨过,当知道生命真正当学我行我素的野草,当明白人生真正当为自己疯魔,去探访带刺的野蔷薇,不羡慕恭顺乏味的牡丹。不再认可国族至上,我只是人类中的一个过客,不求医治世界,不幻想棋子称王,政治永远是集团用利益编织的魔网,用脱离的姿态捍卫意志的高贵,用诗歌阻挡世界的欺诈,打理好自己的小小愿望,养成自在有趣的模样,和朋友和爱人愉快分享

想理解鲁迅吗

如果想,试看此书。尽管先生表示这本书不希望青年看,不希望有人插脚进到这个心灵的墓园,但是一个真正战士的感慨悲怀毕竟留在这本书里,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不听,我们可以试着来跟他对话。

摘《野草》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我不过一个影,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没。*我的心分外地寂寞。我的心很平安;没有爱憎,没有哀乐,也没有颜色和声音。《希望》*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然而就是如此,陆续地耗尽了我的青春。*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我梦见自己在做梦。自身不知所在,眼前却有一间在深夜中禁闭的小屋的内部,但也看见屋上瓦松的茂密的森林。*有人说:我们的社会是一片沙漠。——如果当真是一片沙漠,这虽然荒漠一点也还静肃;虽然寂寞一点也还会使你感觉苍茫。何至于象这样的混沌,这样的阴沉,而且这样的离奇变幻!

野草

高中语文老师间流传过这样一句话,学生有三怕,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当然,我也属于大家中的一员,所以我也曾经为课本中的鲁迅文章而头疼。但是最近却对鲁迅的作品很有兴趣。这应该是源于选修的大学语文吧。今天好好把《野草》中的大部分文章看了一遍,深深体会到鲁迅无穷的彷徨与悲哀。曾经将他的语法错误与错别字当做笑谈,而今却觉得那样的沉痛的思想与富有张力的文字是多么难得。我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才能写出这般的文字。那完全是没有丝毫夸张的发自肺腑的感受。“当我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他的人生是不是充满了这样的矛盾与悖论。他是不是无时无刻都在于自己斗争。他说:“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他的生活,是不是永远处在这样的夹缝,前也不得,后也不能,是不是在这样的进退两难中,才会迸发这样的深刻。他写一朵小粉花,“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的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蝴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这样诗意的美好不是每个人都追求的么?永远相信冬后面是春,春就是这世界的极致。然而鲁迅虽有过这样的幻想,终究还是破灭了。在他心中的世界,是轮回的。春后面是冬,冬后面是春。未来的未来没有终点,所谓的黄金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即使存在,现在去想是不切实际的。与其用黄金世界的幻想来激起人们的希望,使人们因这希望的难以实现而更加痛苦,不如在绝望中抗争,在无望中奋斗。他不相信未来,不相信梦想,他几乎是极度悲观的,然而他仍在不断的抗争中,这就是他的伟大之处。他引用匈牙利爱国诗人裴多菲的话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既然绝望与希望都是虚妄的,为何不在绝望中留一点希望,或者说在绝望中争取。在这样的完全的空虚中,他奋斗者,陆续的耗尽了自己的青春。在过客中,那名乞丐没有名字,没有目的,只是不停的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会走向哪里,可是他不愿回去,他只得走。没有动机,只有过程,拒绝帮助和爱,这就像他自己,绝不抱有希望,只是不停的向前。他不期望自己的奋斗能带来怎样的结果,只是这样拼搏着。他拒绝爱,虽然他并不认为爱有什么不好,但是他宁愿这样不带任何负担的孤独的走,他被迫享受这样的孤独。这样的人是多么的伟大。独立于一切人,却又关爱着一切人。他以一种傲然的姿态游离于人群之外,却又是为着人群而行走。他简直是以自己的牺牲来报复那些邪恶的人。就像《复仇(其二)》中的耶稣,通过自虐式的复仇获得一种心灵上的坦然。“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就是这样的眼光,让他看得深远。他看见的事黑暗与虚无,然而获得的是整个世界。《野草》应该属于鲁迅比较早期的作品,他后来也谈到不满于自己在书中表现的极致的情绪,因为这是碰过许多钉子后写出的作品。然而,我坚持认为,这本小册子是鲁迅作品的精髓,因为它表达了他的整个哲学。他注定是中国文学史上不可逾越的高峰。任何人都不会有他的深度,不会有他如此的冷眼旁观。我尊敬你。

如梦不真实

鲁迅先生在《野草》中发出了对个体生命、对社会历史乃至对整个宇宙的追问。这些追问是痛苦的,因而也是无逻辑的。这些追问是超越的,因而很难用寻常的方式表达。所以《野草》具有很强的非现实性和反现实性,运用了大量的隐晦的表达、隐喻的手法,在读者则颇觉难以懂得和接受。鲁迅先生的《野草》如此隐晦,也许是实在有些话难直说,也许是实在不晓得如何说。如果说《呐喊》之中鲁迅先生仍然是有力量的,呐喊着的,那《野草》中的鲁迅先生的情绪是痛苦的、低沉的。在痛苦中寻找出路,在绝望中询问希望,在死面前感觉生,在过去的上方望未来,在爱与恨之间,又发见友爱与仇恨。鲁迅先生始终在怀疑与否定,否定又怀疑。在不断诘问自己作为个体的力量和精神,也怀疑自己在社会中的坐标。因为这样一个“大时代”,正是一个大铁屋子,鲁迅先生是里面的觉醒者,要呐喊起来,却为其余人所弃。傻子要敲破房屋,奴才却要大喊起来告发。也许将为一群奴才所赶走。然而聪明人又如何?代为同情,代为高兴似的,既不改变社会,亦连改变的心也无。并连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这样的人群正是可哀可怒,然而别无他法。鲁迅先生之悲,到如今亦依然是那些前卫知识分子之悲。大概每一个时代的思想者都免不了悲哀,如果稍有见识,怎么看不见一个时代最险恶最阴暗的角落?亦如何看不见一个群体的麻木不仁?“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野草》题辞)清醒而悲哀,不能大笑,也不能歌唱,只得以笔墨,“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野草》题辞)。《野草》既是鲁迅先生深刻的诘问,则必是痛苦的,回环的思维过程。这样的过程难表达,鲁迅先生多是托梦。如“人睡到不知道时候的时候,就会有影来告别,说出那些话——”(《影的告别》)“我在蒙胧中,看见一个好的故事。”(《好的故事》)“我梦见自己在冰山间奔驰。”(《死火》)“我梦见自己在隘巷中行走,衣履破碎,象乞食者。”(《狗的驳诘》)“我梦见自己躺在床上,在荒寒的野外,地狱的旁边。”(《失掉的好地狱》)“我梦见自己正和墓碣对立,读着上面的刻辞。”(《墓碣文》)甚至“我梦见自己在做梦。”(《颓败线的颤动》)“我梦见自己死在道路上。”(《死后》)鲁迅先生想必是不怕死亡的,死亡是他所亲见。最可惜是无声无息的死,像树下的一堆鸽子毛,为鹰隼所捕获,明日一早扫了地,就什么也不再有,谁也不知道有一个生命就这样悄悄流逝了。甚至“人间至爱者为死亡所捕获”,死亡是这样无可奈何,是这样必然。死亡并不是鲁迅先生面对的最艰难的问题,也正是为此,鲁迅先生才因生命而痛苦。鲁迅先生生存在这样的世间,呐喊无益,彷徨之后,发觉几乎束手无策,那么生存简直成了一个大问题。主要是他作为个体和生存背景的脱离。自“ 叫喊于生人中, 而人生并无反应。既非赞同, 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 无可措手了, 这是怎样的悲哀啊? ”生存背景如此虚无不可依靠, 一个个体生命突然发现自己荷戟独彷徨,这种恐惧、惶惑、无所归依的感受是多么强烈。一个于人世有极大热情极深爱意的生命发现自己受到排拒,因为他舍弃了人世规范,从这样 的情境中自我边缘化, 他就已越出了现实之墙, 他与人世的联系也象一根蛛丝一样断于无形。他势必感到自己已是现实的局外人因为他的精神已伸出了他们那个时代理智的极限, 因而将为一片巨大的未知与虚空包围。周围只是暗夜。一片“奇怪而高的天空”(《秋夜》),连枣子也已被打尽,萧杀的秋夜,也是清朗的秋夜。在虚空中独自吃吃笑,却为笑声所驱逐。苍翠精致的英雄们投向火光,也许春之后是秋,秋之后是冬,然而接着还是春。也许虚无并不会永无止境,春也许将要来到——然而真的会来到吗?鲁迅先生也许是这样猜着,也是这样怀疑着。总之是虚空之中,看不见未来的发展方向,只看见生长野草的地面,是如此可憎可恶。鲁迅先生的憎恶是超越憎恶,痛苦亦是超越痛苦本身。一个敏感的知识分子,在追问个体生命的痛苦的时候必然会关照到一个群体的生存状态乃至整个人性的痛苦和失落。鲁迅先生所见的中国,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群体到底出路何在?这个群体如今所处的情况又是怎样?在这样的群体之中,社会现状之中,一个个体又应当如何自处?《秋夜》中蓝的天空里闪着星,开着小粉红花。“猩红的栀子开花时,枣树又要做小粉红花的梦,青葱地弯成弧形了。”这样鲜明的颜色,在《野草》中也有很多处。“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雪》)“大红花和斑红花,都在水里面浮动,忽而碎散,拉长了,缕缕的胭脂水,然而没有晕。”(《好的故事》)“他也并非全树通红,最多的是浅绛,有几片则在绯红地上,还带着几团浓绿。一片独有一点蛀孔,镶着乌黑的花边,在红,黄和绿的斑驳中,明眸似的向人凝视。”萧杀中的颜色,亦正如冰雪中的死火,触目惊心,是美的,然而美得冷厉。这些鲜艳的颜色,读时只觉得不真实,都如梦境。也许美故事,好的情节,都在虚空之中,难以把握。然而也许总归是有的。绝望之中,也许仍然怀有希望。忧患中不失信念,悲凉中不弃抗争,绝路上不停止寻觅。“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秋夜》)鲁迅先生也同样做着走出冰谷的尝试,死火也情愿烧完。《野草》大抵是痛苦的、思索的,却也有实际的、浅显些的故事,如《立论》、《狗的驳诘》、《颓败线的颤动》。变革之中的社会一切都乱的,新的旧的分不开来,好的坏的难以甄别,人是信道德?然而什么是道德?到处是悖论。人在这样的世道应该如何是好?鲁迅先生如此讽刺 这些悖论,这些不合理的事情。然而正由于一个群体都是如此乖谬糊涂,——如何是好?“有人说:我们的社会是一片沙漠。——如果当真是一片沙漠,这虽然荒漠一点也还静肃;虽然寂寞一点也还会使你感觉苍茫。何至于象这样的混沌,这样的阴沉,而且这样的离奇变幻!”(《一觉》)然而荒漠之中,究竟是长了野草。“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野草题辞》)鲁迅先生的“大欢喜”,不是悲欣交集,乃是破一切真实与虚空,正是“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希望》),“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墓碣文》)既无所谓绝望与希望,则仿佛破一切执,一个个体在历史之中是如何之角色?一个社会也许将怎样发展?连看不见希望,亦应当作一点微弱的努力。既然社会的变革是长期的持续的,则必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一代人可以看见。只好勉力做一些小事情。“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他屹立着,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深知一切已死,方生,将生和未生。他看透了造化的把戏;他将要起来使人类苏生,或者使人类灭尽,这些造物主的良民们。”(《淡淡的血痕中》)鲁迅先生眼见中医是怎样的无用,又觉得学医是怎样的无用,而改作文。然而文学的效应亦是很弱,也许长久下去,能起恢弘的大作用。然而这也不是一代人所能见的了。绝地之中,正是要有这样的战士,来举起投枪。现实的人,梦着好的未来。也许这未来能成真。中国的“大时代”还没有过去,鲁迅先生提的《文化偏至论》也仍然偏至。我辈在这样的情境中亦难免要失望了。鲁迅先生于绝望之中,终于定下心来。我辈读书,正是要在乱世中定下心来,在痛苦中平静下来,好看一看过去未来,看一看是不是还要希望。

浓缩在颤动中的人生

我记得在读鲁迅这篇"颓败线的颤动"的时候,读到最后,竟被哽住而不能读下去。 这篇短小的散文,是野草集里面我最喜欢的一篇,通过一个梦,两个梦境,寥寥几句的对话,寥寥几句心理活动的描写,就把一个感人至深悲苦无助隐忍的伟大母亲形象鲜活地展现在了读者面前,让读者发自内心地要去痛恨人世间的忘恩负义,给予读者的是回味无穷的暇想。 在这两个梦境中,这个母亲有过两次“颤动”,这两次不同的颤动,浓缩了这个母亲几十年的人生,她所有的生活,她所有的情感。 第一次颤动,是在多年前,她为了要养活两岁的女儿,被迫去卖身赚钱,“在光明中,在破榻上,在初不相识的披毛的强悍的肉块底下,有瘦弱渺小的身躯,为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而颤动。” 她对饿着的两岁女儿说,“我们今天有吃的了。等一会有卖烧饼的来,妈就买给你。”她欣慰地更加紧捏着掌中的小银片,声音低微、悲凉地发抖,默默地抬眼看着破旧屋顶以上的天空。 第二次颤动,是在多年后,她已是一个垂老的女人,她的两岁的女儿,已长大成人,结了婚,还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在那个小屋内,可是,他们都怨恨鄙夷地看着她。因为他们认为是她让他们没脸见人,还以为是养大了女儿,其实是害苦了她,让她委屈一世,还要带累了他们的孩子。 她听到这一切,她一怔,接着便平静,她开开板门,迈步在深夜中走出,遗弃了背后一切的冷骂和毒笑。在深夜中,在无边的荒野,在没有虫鸟飞过的高天,她想着她这几十年的人生,眷念与决绝,爱抚与复仇,养育与歼除,祝福与咒诅。她于是举两手尽量向天,口唇间漏出人与兽的,非人间所有,所以无词的言语。当她说出无词的言语时,她那伟大如石像,然而已经荒废的,颓败的身躯全面都颤动了。这颤动点点如鱼鳞,仿佛暴风雨中的荒海的波涛。 这个女人,这个母亲,一辈子的人生,就浓缩在这颤动中,无比地凄凉绝决,从而更让人心中那股痛恨薄情寡义的焰火越烧越烈。

《风筝》是首写给青春的诗

《野草》的感性是我所没有料想到的,我以为《朝花夕拾》是先生最动情的文字了,原不是的,至少,不仅仅是。<野草题辞>、<影的告别>、<求乞者>、<复仇>、<风筝>、<好的故事>、<过客>、<聪明人与傻子>、<死后>……这一个个篇章,是一打开,就让人感慨太息的。 北京萧条肃杀的天空中“我”再次看到风筝飞扬,于是想起“故乡的风筝时节”。想起幼年时“嫌恶”风筝,在“尘封的什物堆中”发现“弟弟”在“苦心孤诣偷做这没出息的玩艺”后,“我”一面沉浸于“破获秘密的满足中”,一面又“很愤怒他的瞒着我的眼睛”。于是,“我即刻伸手折断了蝴蝶的一支翅骨,又将风轮掷在地下,踏扁了”。二十多年过去了,“对于精神的虐杀的一幕,忽地在眼前展开,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地堕下去了”,当“我”怀着万分的忏悔想求得弟弟的宽恕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而“我的心只得沉重着”“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这便是《风筝》的故事。一个作家朋友曾教给我说,读后感,重要的不是写书中都说了些什么,而应该是带着自身的问题走近书,看产生了什么样的碰撞。做文首先要写真,宁可思维不通也要写真。钱李群教授也说,读鲁迅,是需要灵魂的‘相遇'的。他不是可以推到相当的距离外,作纯客观的‘研究’的对象,让你支解分离的;他要进入你的内心,要你也进入他的内心,彼此纠成一团,发生灵魂的共振。否则你永远接近不了他,永远也读不懂他。那么,相比反思儿童的教育问题和对封建家长制的严肃批判,我更愿意相信,《风筝》是先生的心情文字,是横眉冷对这令人丧气的社会现实时心底仍然留有的一抹温情,是有关于青春有关于成长的一首哀伤的诗,是对温暖的怀念与憧憬,是近乎泄愤似的自省与救赎。最近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文章才算是真正好的文章,难道非要引经据典让人看得云里雾里吗?感情真挚,足够引起读者共鸣的,便也是了。为什么当我们看《背影》的时候,眼角会湿润,心也会变得潮潮的?因为我们看到人类最真挚的情感,看到爱,看到自己的影子,同时,也看到无力和抓不住。那么,《风筝》也是的。我以为,那个踩扁弟弟风筝的哥哥,那个表情严肃的撕碎孩子单纯梦想的人便是自己了。而那个为风筝欢喜为风筝忧愁的小弟弟就是我的小表弟就是邻家的小女孩呀。曾几何时,我也这般无礼取闹地对待过原本甚至信奉我为神的他们,不给他看他喜欢而我不喜欢的动画片,不让她看我的书,哪怕是再不喜欢的书也不给看。这些“不许”真是带有一种特立独行的神经质并且总是异常坚定。我想,说“不”是会上瘾的,而在少年的内心,对自己的追随者,有一种天生的虚荣和发现秘密之后犹如报复一般的满足与快感。所以“我”在小木屋的什物堆中看到弟弟在偷偷做风筝时会有一种“破获秘密的满足”,而我在拒绝他们的请求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会毁了一个孩子的梦想和童年。先生也一定未曾想过,所以二十多年后,当他“不幸”了解到有关儿童“精神虐杀”的知识的时候,他的心“很重很重地坠下去”。很多年过去,当我很“不幸”地拜读了先生的文章并相关的评论后,我的心也不自禁地“很重很重地坠下去”,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有人说,春天在诗人的笔下,是青春、希望、和理想的象征,而《风筝》就是先生写的一首给青春、希望和理想的哀伤的诗,一首寻找“逝去的青春”的诗。据考证,先生是在与弟弟周作人因性格、志向不同而决裂后,内心感到烦恼、愤怒而又对弟弟舍不得情况下写下的《风筝》,也有人说,故事的主角是先生的另一个弟弟,周建人先生,可惜他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正如先生在文中说到的。无论如何,当先生想要忏悔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读到“他其时已经和我一样,早已有了胡子”“有一回,我们会面的时候,是脸上都已添刻了许多“生”的辛苦的条纹,而我的心很沉重”的时候,我忍不住眼眶湿润,要滴下几滴泪来。时光的力量真是太巨大太可怕,先生满怀虔诚地想要得到宽恕,我也满怀虔诚地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是文中的小弟弟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已然完全不记得年少时受的伤害,曾经吵闹着要看《铁甲小宝》的小男孩转眼也已经长到一米八几的个头,是篮球场上呼风唤雨的主力了,而那个调皮的小女孩,如今早已经跟随她的父母奔波得不知了去向……这种渺不可求的久经逝去当真是不可把握的悲哀! 小弟弟的春天在哪里?男孩儿和女孩们的春天在哪里?我们的青春又在哪里呢?先生也在问,可是找不见答案。五四运动由高潮转向低谷,20年代中期的军阀混战,新文化运动的分化,教育界的复古读经,文苑里失恋诗的盛行……这些使他感觉到的不仅仅是个人成长上的悲哀和亲人之间的误解与冲突,黑暗笼罩着一切,让他仿佛置身于肃杀的严冬,使他分外地感到了深深的“惊异和悲哀”。 也正因如此,他才一再地呼唤春天,回忆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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