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湘西世界》章节试读

《沈从文的湘西世界》的笔记-第11页 - 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

“孤独一点，在你缺少一切的世界，你就会发现原来自己还有个你自己。”这是一句真话。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与思想，可以说是皆从孤独得来的。我的教育，也是欧诺个孤独中得来的。然而这点孤独，与水不能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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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字中一点忧郁气分，便因为内过去十五年前南方的阴雨天气影响而来，我文字风格，假若还有些值得注意处，那只因为我记得水上人的语言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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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既那么宽泛无涯无际，我对人生远景凝眸的机会便叫多了些。海边既那么寂寞，他培养了我的孤独心情。海放大了我的感情与希望，且放大了我的人格。

《沈从文的湘西世界》的笔记-第1页

张兆和致沈从文:乍醒时，天才蒙蒙亮，猛然想着你，猛然想着你，心便跳跃不止。
为了那张仿佛很近实在又极远的白脸，一时无法把握得到，心里空虚得很。因此，每一丝声息，每一个墙外夜行人的步履声音，敲打在心上都发生了绝大的返响，又沉闷，又空洞。
再说，再说这边的两只眼睛，一颗心，在如何一种焦急与期待中把白日同黑夜送走，忽然有一天，有那么一天，一个瘦小的身子挨过门来，那种欢喜，唉，那种欢喜，你叫我怎么说呢？沈从文致张兆和：梦里来赶我吧，我的船是黄的，船主名字叫做“童松柏”，桃园县人。尽管从梦里 赶来，沿了我所画的小堤一直向西走，沿河的船虽万万千千，我的船你自然会认识的。这里地方狗并不咬人，不必再梦里为狗吓醒。
山水美得很，我想你一同来坐在舱里，从窗口望那点紫色的小山。我想让一个木筏使你惊讶，因为那木筏上面还种菜！我想要你来使我的手暖和一些……我这时倚在枕头旁告你一切，一面写字，一面听到小表嘀嘀哒哒，且听到隔船有人说话，岸上则有狗叫着。我心中很快乐，因为我能够安静同你来说话！说道快乐时我又有点不足了，因为一切纵妙不可言，缺少个你，还不成的！我要你，要你同我两人来到这小船上，才有意思！
我感觉得到，我的船是在轻轻地，轻轻地在摇动。这正同摇篮一样，把人摇得安眠，梦也十分和平。我不想就睡。我应当痴痴地坐在这小船舱中，且温习你给我的一切好处。
我除了夸奖这条河水意外真似乎无话可说了。你来吧，梦里尽管来吧！我想睡到来想你，故写完这张纸后就不再写了。我相信你从这纸上也可以听到一种摇橹人歌声的，因为这张纸差不多浸透了好听的歌声！想到南方天气已那么冷，北方还不知冻到什么样子。我恐怕你寂寞的很，又怕你被人麻烦，被事麻烦，我因此事也做不下去。这一礼拜来，我不为车子所苦，不为寒冷所苦，不为饮食马虎所苦，可是想你可太苦了。船停了，真静。一切声音皆像冷的凝固了，只有船底的水声，轻轻地轻轻地流过去。这声音使人感觉到它，几乎不是耳朵，却只是想象。但当真却有声音。水手在烤火，在默默的烤火。但这样船夫在这条河里至少就有卅万，全是在能够用力时把力气卖给人，到老了就死掉的。天气虽有冷热，这些人生活却永远是一样的。他们也不高兴，为了船搁浅，为了太冷太热，为了租船人太苛刻。他们也常大笑大乐，为了顺风扯篷，为了吃酒吃肉，为了说点粗糙的关于女人的故事。他们也是个人，但与我们都市上的所谓“人”却相离多远！一个人生活前后太不同，记忆的积累，分量可太重了。不管是曹雪芹那么先前豪华，到后落寞，也不管想我那么小时孤独，近来幸福，但境遇的两重，对于一个人实在太惨了。我直到如今，总还是为过去一切灾难感到一点忧郁。便是你在我身边，那些死去了的事，死去了的人，也仍然常常不速而至的临近我的心头，使我十分惆怅的。至于你，你可太幸福了。你只看到我的一面，你爱我，也爱的是这个从一切生活里支持过来，有了转机的我，你想不到我在过去，如何在一个陌生社会里打发一大堆日子，绝想不到！我看久了水，从水里的石头得到一点平时好像不能得到的东西，对于人生，对于爱憎，仿佛全然与人不同了。我觉得惆怅得很，我总像看得太深太远，对于我自己，便成为受难者了。这时节我软弱得很，因为我爱了世界，爱了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