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精神病》章节试读

《美国精神病》的笔记-第164页

要是路易斯被砍成碎肉，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安全和仁慈吗？

《美国精神病》的笔记-第1页

我在车里幻想眼前的大楼变成险峰，变成火山，街道变成丛林，天空凝固成背景，下车前我逼着自己做对眼，清洗眼前的幻象。休伯特餐厅的这顿午饭变成永恒的幻觉，我在幻觉里发现自己醒着做梦。
我的视线像是有雷达指引，飘向停在路边的红色兰博基尼康塔奇，跑车在路灯下闪闪发亮，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安定出乎意料地轰然起效，其他一切顿时湮灭：哭泣的流浪汉、吸完快克跟着录唱机唱饶舌的几个黑小子、乌云般飞过头顶寻找栖息空间的鸽群、救护车的警笛声、出租车的喇叭声、穿贝齐·约翰逊长裙的好看妹子——所有这些全都消散；犹如延时摄影的场景一般（慢镜头，就像在电影里），太阳落下，城市变黑，我眼中只有那辆红色兰博基尼，我耳中只有自己平稳的喘息声。
我开始数餐厅边缘有多少个靠窗座，然后数有多少人坐在靠窗座上。
他戴一顶牛仔帽，头发向后扎成马尾辫，他呻吟着唱一首哀歌——我听见歌词“英雄是世间的昆虫”——他脸上有一丝几乎难以捕捉但无疑很强烈的嘲笑，这一丝笑容逐渐变大，坚定不移地在他脸上扩张，他的眼睛闪闪放光，舞台背景突然变成变红，激烈得可怕的情感、突如其来的知晓感扑向我，我能看见波诺的心脏，我的心跳因此加速，我意识到我接受了歌手的某种信息。我忽然明白我和他有共同之处，我和他有着联系，不难想象来自波诺的无形纽带缠绕着我，观众集体消失，音乐放慢变缓，舞台上只剩下了波诺——场馆空荡荡的，乐队悄然隐退——这条信息，他的信息，刚才还很模糊，逐渐变得强有力，他对我点头，我对他点头，一切都清楚了，我的身体充满生机，着了火，开始燃烧，某处亮起一道炫目白光，我听见，我感觉到，我甚至能看见那条信息的文字漂浮在波诺头顶，起伏的橙色字母拼出：“我……是……魔……鬼……我……就……像……你……”
尽管几个月前简已经帮我搜集到了，但我还是不停点头，假装这些情报犹如天启，说些“太有教育意义了”之类的胡话，同时对他说什么“我彻底精神失常”和“我喜欢肢解少女”。
我假装焦虑地问，其实真的很焦虑。
我倍感屈辱，抓住简的手，和她站起身——她比我慢一拍——挤过领班和那对男女，穿过人满为患的餐厅，回到室外，我完全被摧毁了，机器人似的自言自语道，“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但简哈哈大笑，拖着我跑上街道，我这才发现她出乎意料地高兴，她在笑声中大喊：“太好玩了，”捏着我攥紧的拳头，对我说：“你的幽默感真是无拘无束。”
莲花餐厅的客人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看着车祸现场，谁也不上去帮助警察，两个人在人行道上扭打，警察压在帕特里克身上气喘如牛，企图夺下帕特里克的枪，而帕特里克感觉受了侵染，仿佛他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汽油，风越来越大，气温陡降，雨点开始落下，两人轻柔地滚上路面，帕特里克一直在想此刻应该响起音乐，他挤出一个恶魔般的斜睨，心脏怦怦乱跳，颇为轻松地将枪口指向警察的面门，两人的双手都抓着枪，帕特里克的手指扣动扳机，子弹挖掉了警察头顶的一块肉，没能杀死警察，但警察一松手，帕特里克就压下枪口，对准警察的脸膛中央又是一枪，子弹飞出去的时候带起一团粉色血雾……
一股冰冷而疏离的恐惧浪潮扑向我，浇熄了什么东西。
我的痛苦持续不断，我的痛苦剧烈尖锐，我不指望任何人能得到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事实上我希望我的痛苦能够加害他人。我不希望任何人逃脱。但是，哪怕承认了这一点（我已经承认了无数次，通过我犯下的几乎每一场罪行），直接面对了这些真相，我的情绪依然得不到净化。我没有更深地理解自己，从我的叙述中无法得出新的看法。我没有理由要告诉你这些。这段坦白毫无意义……
（电影：再没有什么障碍需要逾越，所有桀骜不驯者，精神错乱者，作奸犯科者所共有的不安，所有我犯过的罪行造成的伤害，以及我对这一切的漠视，我现在都成功逾越了，我的痛苦恒久而深切，我不希望世界为任何人变得更好，实际上，我要把我的痛苦加诸别人的身上，我不希望谁能幸免，可即使我坦言相陈，我依然没有得以疏解，我无法逃脱我的罪罚，我也不能再更深地认识自我，我所说的再无新意可挖，这番自白因此......毫无意义）
她的眼神这么对我说，尽管我在她眼中看见了诚挚，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也许近在眼前），她也会被锁进我癫狂的韵律。我只需要对此保持沉默，绝口不提——但她软化了我，就仿佛她正在决定我的身份，尽管我那么固执任性，但也愿意承认我感觉到了一阵刺痛，我心里有什么猛然收紧，在我来得及阻止之前，我就发现自己被迷住了，被感动了，觉得我也许有能力接纳（但无法回报）她的爱意。我心想，此时此刻在乌有乡，她能不能看见阴云在我眼底渐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