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滋味》》书评

淡泊之中滋味长

“这本书不错，真应该看看。”多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看到一本书，读至三分之一，便迫不及待地告诉身边人，“你一定要买来看看。”也斯的这本《人间滋味》，便是这样让我念兹在兹的一本。写美食的人里，李渔风雅，梁实秋隽永，沈宏非辛辣，而也斯，在我看来，是一碗熬了又熬的粥，淡泊之中滋味长，正如他自己所说，“细尝一碗平淡白粥里的众生”。吃，历来是一门大学问。吃什么，和谁吃，在哪里吃，怎么吃，倘若要完美的一餐，这一桩桩一件件，倒有些类似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了。也斯写吃，着墨于吃食本身的很少，花了大量笔墨在其情，其境，其人上，一场味觉与心灵的恋爱娓娓道来，如同春日午后，晒着暖暖的太阳，榆树下一张桌，一壶茶，有着长镜头一般的缓慢与优雅。阖上书，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席间的喁喁细语，宛若在身边。我爱极了这样的叙述，字字寻常，却回味无穷。他的声音，仿佛从悠长的岁月深巷中慢慢渗出，我们听到了水果由青涩而成熟的风致，听到了瑞士红白蓝的风情与乳酪的芳香。透过斜射的日光，甚至能看到食物最朴素又最丰盛的言语，看到蓝天下齐鲁大地上的风筝与煎饼，嗅到聂鲁达诗中亚枝竹的清新与柔软，闻到馥郁的茶香与三弦琵琶洞箫的凄婉，触摸到许鞍华天水围的榴莲与炒饭，伊力卢马的四季餐桌……也许是天生的诗人性格的敏感与浪漫，也许天底下的吃食真是如此可爱，也斯将“吃饭”这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写得那么美妙，一棵菜，一根葱，都呼应着潜藏心底的温暖与妥帖。“酸甜苦辣，色彩缤纷，是人生的滋味”，他是这么说的，可我偏又觉得，不论如何浓烈的味道，如何斑斓的色彩，在他那里，大概都会化作夕阳西下的那一抹红霞，晚风依旧习习，故事依旧动人，滋味依旧悠长。我好吃，南京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只要有好吃的，都会去一探究竟。可我从不敢以“吃货”自居。我吃的，只是色，香，味，至于这盘菜中藏着什么样的文化，有着怎样的典故，很少主动去挖掘，更别谈钻研做法甚至亲自下厨炮制了。只是，和也斯比起来，我的吃，倒是满足口腹之欲的多。饭桌上的多少故事，多少人情冷暖，多少欢笑，都被我付予了饕餮之势，齿间留下的只是香味，脑海里装的只有菜式，少了许多细细嚼慢慢咽的淡定与从容。于是，我的滋味，只停留在了灯红酒绿与鸡肥鸭瘦的表面文章了。在他眼里，大概美食与回忆一样，都是人生最可口的甜点，每一次宴席中都掺杂了他为人处事的感喟与思索，这样的往事便多了几分迤逦。想起日前和同学吃饭。因着饭店人多需排队，我们便与其余两对凑了一桌，六个女人，共就一张大圆桌。我们俩贪心，总觉得一个不够再来一个，这样的心理作祟，大大小小菜式点心凑了九个。旁边的人瞧着我们点得热闹，一个个都善意地笑。因着陌生人同桌的拘谨与隔阂竟这样一一消除。那一餐，我们吃得痛快，谈得投契，倒是硬比往常两个人的角落要轻松许多。这样的一餐，大约便是那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完美？你带着这么一本书离去/里面有几年的悲欢忧喜/高兴你带着它辗转途中/不晓得会遇上什么/飘流随水还是零落沾尘/你们已不是我可担心的了……这是也斯二十岁的诗作。如今，我们确实不是他可担心的了，他静静地躺着，阅尽人世间饮食男女悲欢离合的春风秋雨，淡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