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盘街》书评

成长

林太乙是林语堂次女，也是三姐妹中唯一继承林语堂衣钵，走上文学写作道路的。小说《金盘街》是林太乙用英文写就，最先在欧美出版，因为反响不错，于是又出了中文版。但这中文版不是简单的翻译，而是她按着中国人的文化习惯，重新再创作的。“金盘街”是六十年代香港的骑楼街，这里聚集着大量低下层劳动者，在骑楼里花钱租个床位，就是家之所在。那些潮湿的墙壁，那些黑暗的楼梯，那些生锈的铁丝网，那冬天的冷，那夏天的闷，那股永远不散的霉酸味，那是香港的贫民窟。林太乙笔下的一家子，窝居在那永远没有出路的金盘街，为朝夕难安的生活所迫，充满着对社会的美好误解，怀抱着愚笨的乐观，努力着，奋斗着，但那毕竟是他们能力所限，毕竟是他们这些善良质朴的人所不了解的残酷的现实，短暂的幸福之后，是被现实狠狠的嘲弄，最终仍然回到那条宿命的金盘街。金盘街是一条街，也是理想与现实的分界线，跨出去，走回来，是一个懵懂到醒悟幻想到破灭的洗礼。

百看不厌

• 除了《人性枷锁》、《虚构的家》、《大亨小传》和《一位陌生女子的来信》之外，《金盘街》也是我的「一百零一遍」书，没事就会拿来翻。跟其它四本一样，我说不上来为什么老爱重读它，可能是纯粹的文字之美；也可能是书中图像鲜明；也可能其中的人性剖析刺中了我的某个痛点，总之，很需要再去买一本新书备存着－它快被我翻烂了。 　　林太乙女士是读者文摘创刊时的总编辑，不知道这跟我这么迷《金盘街》有无关系，看读者文摘长大的我，似乎是中了那种特殊的翻译式文体之毒，一直到大学毕业前，都深受其掌控，没办法脱离此杂志而活。但说真的，《金盘街》的故事及文体跟读者文摘是全然的两回事，硬要掰一个喜欢此书的理由，还不如说跟我小时候也迷林语堂有关，林太乙的小说语言很有乃父之风，有种轻描淡写却笔力万钧的特色，迷上《京华烟云》比《金盘街》来得早，所以这个理由看起来还比较象样。 　　金盘街是香港的一座贫民窟，小说的开端，以十三岁少年宝伦的视角切进，出身赤贫却成绩优异的他心中存着一点点梦想，父亲骤逝后家中陷入断炊的危机，此时运镜渐渐转成莉莉（宝伦姊）的视角，在与生活奋战的过程中，邂逅富家子的她，从原先实事求是的人生态度，开始往梦幻的堕落之路前进而不自知，他们的母亲仪玲，也随着突来的小小奢华，从坚毅的女性渐成依赖因循的软弱女子。故事的后半部，他们一家人再度跌入社会的最底层，宝伦辍学了，在鱼翅工厂工作，除了回到原先的贫穷，他们连原有的尊严也不剩。但最后又出现转机，生活还是有希望...... 　　小说中对贫病的低下阶层生活之刻划，沦肌浃髓、令人心惊，以林太乙女士出身优渥，实在很难想象她怎么做到的。不过想想，写出《酒店》的法国资产阶级佐拉，也是全凭想象（也许加上一点实地考察）描绘出贫民区的劳工生活，只能说，这是小说家的天生才华吧！ 　　这种以社会底层人们为题材的小说，似乎特别能吸引我，除了《金盘街》、《酒店》，还有狄更斯的《块肉余生录》、老舍《骆驼祥子》和张贤亮《绿化树》，在书柜中也常呼唤着我。大概在物质超匮乏的境地中，心灵上的优越才显得分外光辉，灵魂中的火花才能迸发出来。不过，林太乙女士的这部小说暗示，脚踏实地比怀抱虚无的美梦更重要，人性的纯朴不必和天真划上等号，如此现实主义的风格，对热爱浪漫的读者而言，可能会觉得蛮倒胃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