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丑流派》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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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四川省川剧艺术研究院、 成都市川剧院 四川人民出版社有限公司 (2011-05出版)
出版日期:2011-5
ISBN:9787220082993
页数:286页

生来就是个粉板板

四川人生得好诙谐。但是哪个塌塌(地方)莫得诙谐的人喃?是,莫得哪个塌塌找不出个把诙谐的人。四川人却总还是有四川的风味。川味的幽默不像是火锅,反倒是更像怪味胡豆,没得那么油滑,也没得那么辛辣,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在其间,到底是巴山蜀水、天府之国养出来的,生命底子上就有种乐观豁达、优裕从容。平时街沿边边、院子坝坝头人聚拢来冲壳子,摆玄龙门阵,其中总有人说得出些嘚儿啊当的话(不着边际的话),把其他人逗得前仰后合,大家一边笑就要一边骂:“嗨呀,你娃娃,硬是个粉板板哟!”我没下细(仔细)考证过,但大体不会错。所谓“粉板板”者,戏曲舞台上的丑角是也。丑角大多要用白颜色的粉,在鼻梁管儿上画个四四方方的“板板”,于是局部代整体,就名之曰“粉板板”。跟到四川人有了川味的幽默就“活”了一样的,川剧有了“粉板板”也就“活”了。可惜我是个川剧的不肖子孙,看戏看得太少。川剧名丑李笑非先生在本书(《川丑流派——李笑非舞台剧本十二种》)里头整理的十二个剧本,搬上舞台的,我只看过两个,《战南海》和《滚灯》。《滚灯》又叫《皮金顶灯》,因为是绵阳川剧团的保留剧目,我在现场,在电视上,看过好多次。《战南海》前半截是个独角戏。当然了,里头有帮腔的在跟人物对话。帮腔是川剧最有意思的一种元素,它可以起交代故事前因后果,烘托气氛,塑造人物,推动情节的作用;又可以评点全剧,冒充观众反映,产生间离效果。总之,先撇开帮腔不说,《战南海》的前半截是个独角戏。主人公叫“烂龙”,其实就是条泥鳅,一天晚上被渔夫用竹子编的笆笼抓到,带回家炒来吃了,在肚中消化一夜,第二天屙出体外。就这么个过程,但烂龙硬要装成“龙王”,称孤道寡,说得各家(自己)好一场鏖战。这一段,前头是唱,后头是念白,实在好耍,我把念白抄出来给大家看下:具状告人,鱼大鱼二。状黄鳝大王,不该头戴铁盔,尾拖铁枪,打烂田坎,放走泥浆事。王字出头,主人恼怒,命得阿三哥,去在竹子山前,搬请竹子竹孙,摆下长蛇大阵,内加五香药料,是孤吃酒待醉,昏昏沉沉误入阵中,进去观看明亮亮一条大路,回头观看怎么地黑天乌,煞时,东南角方向来了一个人,身不满五,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手执个夹夹,一手执个亮油壶,我只当他前来救孤,谁知他才是取命的阎罗。手执夹夹把孤的龙颈夹住,按在了笆笼内几耸几擩,带归家去将孤倒将出来,面见盆主老王。是孤咬口不招,来了五位梢长大汉,将我龙颈夹住这样一拌,拌得孤呀气呀气,然后将孤解往板凳山,可恨锥子大王,这样“扑哧”一声,将孤龙头钉住,把孤拿来开膛破肚,孤还是不招。又将孤砍成火炮筒,将孤押往灶头山锅州府审问,遇着猛火大王与我这场鏖战,又差来铲子大将,又将孤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多次审问。是孤战他不过,也就烧得乌焦八拱。正在危难之时,来了五位弟兄劝解于孤,就是油大哥、酱二哥、葱三哥、蒜四哥、花椒麻五哥,我不但不招并将他们攀扯在内,吩咐解往坐周府碗平县勘审,碗平县年幼为官承审不实,又派拔刀快手二名,将孤送往人头山狼牙相府审问。在狼牙相府受了包丞相许多铜扎铁扎,我还是不招。吩咐将孤解到天波帅府审问,佘氏太君乃女流之辈,将孤审之不清。又将孤送往红袍大都督夏侯惇那里勘审,夏侯惇乃武将家风,不理民情。又将孤解往五腑六部勘审,那夜经过大肠弯小肠巷,偶遇心肝二位夫人陪伴,第二晨早,始皇登殿,三声大炮“噗噗”响!哎哟,把孤送出后宰门哟!(229页)“第二天晨早,始皇(屎黄)登殿,三声大炮‘噗噗’响(屁)!哎哟,把孤送出后宰门哟!”这一出《战南海》恰恰跟京剧《乌盆记》反起来。张爱玲在《洋人看京戏及其他》里头说,《乌盆记》是“西方人绝对不能了解,怎么这种污秽可笑的,提也不能提的事竟与崇高的悲剧成分掺杂在一起”。《战南海》讲的是一条泥鳅被杀被吃,这是“崇高的悲剧成分”和“污秽可笑的事”掺杂在一起。莫以为这两句话只是斢了下顺序,其实表达的意思大不一样。《乌盆记》的核心是悲剧性的冤情;《战南海》的核心却是可笑的戏谑,只不过表面上说得煞有介事,这正是川剧的特色。在西洋人看来这种态度不可理喻,张爱玲说了:“那是因为中国人对于生理作用向抱爽直态度,没有什么不健康的忌讳。”其实日本人也晓得这种态度,看谷崎润一郎的《阴翳礼赞》讲日式茅房和西式厕所的不同,归根结底也是这两种态度的不同。《滚灯》一出戏,真正是老少咸宜,因为带了点儿杂耍的性质。观众就看到男主人公皮金啷个(怎样)顶着盏油灯在脑壳顶顶上,还要打几个滚;要顶着灯跩来跩去,又唱又跳,油不准洒,灯不准灭;还要顶着灯用嘴巴把灯吹熄。皮金为啥子要顶灯喃?他老婆要罚他。他老婆为啥子要罚他喃?因为他好赌——好打麻将。皮金各人是这么说的:想发财去把运气碰,朋友们推我坐“红中”。谁知晓“杠上花”成美梦,“清一色”实难逢。要“割牌”差点点,上下差一张,输赢就大不同!“下叫”就“放炮”,脑壳都输痛,“开杠”遭“抢杠”,眼睛都输红。身子瘦得像“幺鸡”,“幺鸡”“幺鸡”“幺鸡”。眼睛落眍像“二筒”,二瞳二瞳像“二筒”。输了“一万”和“二万”,家剩“白板”四壁空。哎呀呀,往后日子怎么过?只有喝“西风”,吹“北风”……(255-256页)皮金手气不好,找相命先生相上一相。相命先生说:“你事事都好,只是一件——惧内。”皮金老婆有一只棒槌,乃婆婆传媳妇,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镇家之宝。相命先生不晓得噻。皮金问:“你咋个分辨得出我是惧内之人喃?”相命先生说:“这个惧内的人儿么,鼻子半截是空的。”皮金一摸,咦,硬是是空的。他马上问观众:“你们摸下各人的鼻子,是不是半截空的?”凡是长了鼻子眼眼(鼻孔)的,那半截嘛,都是空的。故事来龙去脉一摆出来,大家心头就明白了。现在全国都晓得这个词了——这出戏讲的是“耙耳朵”(其实是“火巴”,但打字打不出来)得嘛。不过话又说转来,有长得啷个漂亮,性情啷个火辣,又巴心巴肝想你念你的女人在屋头,你怕是巴希不得(恨不得)要当个耙耳朵哦。毕竟,大家的鼻子都有半截是空的。所以切莫去问耙耳朵:“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怕啥子婆娘哟!”耙耳朵肯定要回答你:“我各人的婆娘,我不怕,哪个怕喃?”旁边人看不下去的事,四川人有本事把它变得有滋有味,老百姓喜闻乐见,这是“粉板板”们的智慧。后记:在哲学前沿问题的课堂上,我们最近正在讨论母语危机的问题,母语危机首先表现为方言的危机。前此若干年,我们还可以看到很多优秀的方言电视剧《傻儿司令》、《下课了要雄起》、《老坎客栈》,重庆的《山城棒棒军》、《方脑壳》,最近两年方言电视剧就拍得少了。相比之下,川剧就显得更为寥落。今年(2011年)二月份,我和我妈想听川剧。以前我们县城里的川剧茶馆有好几家,都在旧城拆迁改造中渐渐消失了。最后我们在城外找到一家,也只是放碟片,莫得唱现场的了。写这本书的李笑非先生今年已经八十五岁,为本书作序的郭汉城先生九十四岁,刘乃崇先生八十八岁,王定欧先生七十五岁。我相信他们不顾高龄走到一起,促成这本书的出版,是出于对川剧艺术,川丑艺术日益衰微的隐忧。我对于川剧完全外行,但我还是愿意为川剧的繁荣鼓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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